日暮之際,裴秀出城。
就見趙基引著幾名騎士送車駕入城,城門口附近。
趙幸坐在車上,與裴秀打招呼后,裴秀與韓述幾個人走遠些。
趙幸臨別囑咐:“你出征在即,我與阿蘭很是擔憂你。仲祖父也都安排好了,大軍取勝時就為你舉行過嗣、冠禮。以后仲祖父名下就你這一支,你該多納妾室。”
“我也想,只是營中軍士管束嚴格,總不能對他們嚴苛,我獨自享受。”
趙基下馬,站在車轅處臉上沒有什么難為情,坦然講述:“姐姐你也知道這世道有多亂,我若敗了,誰都沒有好下場。就是納了阿蘭,又有什么意義?等我取勝歸來,這些事情不用姐姐操心,我也會納阿蘭入門。”
“那衛氏寡婦是怎么一回事?”
趙幸反問,并說:“我跟阿蘭沒有什么學識,但也知道你不該與那寡婦走的太近。城里沒少人議論此事,宮里也在談論。也有人說那寡婦克死了其夫婿,又給衛氏招惹禍端。”
“清者自清,我跟她沒什么事。只是請她搜集、整理衛氏、范氏、北郭氏藏書,給營中虎賁整理一套易于學習的史籍、刑律、軍書與農書。”
這些藏書都有運到了侯氏莊園,蔡昭姬也搬到了那邊去。
俘虜的女眷里多有懂文墨的,會協助她謄抄、整理書冊。
趙基說著看一眼天際紅日:“快回城吧,我出征時你們就不要出城來送。到時候天子、朝廷隨大軍出發,安邑這里難免有些動蕩。賊人劫持你們,反倒會讓仲祖父難做。”
“就知你不喜歡聽我講述這些,讓開。”
趙幸說罷揚鞭輕甩,拉車的牛聽到炸響的鞭,邁動四蹄,拉著車走了。
幾名等候的趙彥衛士驅馬跟上,護衛著牛車入城而去。
趙基目送牛車,一直坐在車上的阿蘭臨走時才扭身抬頭看他,趙基對她笑笑。
這家伙也不笨,知道討好趙幸。
目送牛車遠去,趙基咬著自己下唇沉思,很快撇去雜念。
比起女色,他更在乎軍隊的穩定。
而且目前‘凝神養氣’這個技能成長緩慢,親近女色,無非就三種反應。
第一種不相干,毫無反應,沒有增益,也沒有損害。
第二種就是增益,這樣有好處,就怕自己控制不住,一發不可收拾。
第三種就是損害成長進度。
反正這段時間技能成長慢就慢些,一切以軍隊穩定為重。
形勢穩定后再看,有增益最好,即便有損害,自己也認了,無非多消磨一些時間。
通過這段時間的研究,雖然‘氣’的力量無法像內力,真氣那樣神異、離奇。
但已經可以輕微增幅他的反應、判斷能力,但很難調動。
除非憤怒的時候,才能調動、催發這種力量。
所以‘氣’更多的是一種人體應有的潛力,應該比硬氣功強一些,也強的有限。
哪怕飛檐走壁,估計也得脫了盔甲才行。
至于踏浪而行,大概夢里才能做到。
韓述牽馬跟著裴秀走來,裴秀就問:“又催你了?”
“嗯,目前當以國事為重,豈可因女色分神?”
趙基見韓述已經將月里黑扶穩,趙基翻身而上,裴秀幾個人也都上馬。
他與裴秀策馬走在前面,就問:“我聽說這幾日許多人與三嬸走動,婚事可有苗頭?”
就連裴茂,都想介入裴秀的婚事。
裴秀淡然一笑:“我都拒絕了,成婚不難,成婚后牽掛甚多,我就不是我了。”
他意有所指,趙基笑了笑,反問:“阿興怎樣了?”
“他族兄守門,說是送信去了。”
裴秀說著瞇眼:“我不信,又找周圍巡邏的河東騎士詢問,都說阿興在家。只是……”
稍稍停頓,裴秀笑說:“只是他們聽聞午后毌丘氏宅邸內有哭嚎之聲,我懷疑阿興被他老父授之以杖。”
“是該受杖,咱們這些人里,就他敢搶人家新婦。”
也不是真搶,搶親只是結婚時的鄉野惡俗。
玩歸玩鬧歸鬧,就毌丘興最惡劣,手比較黑。
有個在外當將軍的父親,鄉里各家多有青壯在毌丘毅麾下服役過,對毌丘興比較偏愛、袒護,不在意這點小問題。
趙基多少有些幸災樂禍,就說:“魏子昂來信,他箭傷結痂,想要來軍中助戰。我更想讓他守在侯氏莊園,七哥寫信勸勸他。最遲再等半個月,他傷勢恢復的更好一些,我就讓他入營。”
“他是擔心落后于唐憲,這兩個人打小就相互不服氣。”
裴秀解釋一句,就問:“元明公可為阿季擬好了表字?”
先過嗣,再冠禮取字,這個過程不能亂。
原本趙彥還想遵循朝廷的規矩,將趙基過繼在趙昱名下,這樣未來就不會因為趙彥喪事而辭官守孝。
現在放棄這些約束,趙彥自然自己來吃血食,享受趙基一脈的供奉。趙基則微微皺眉:“擬了元初、元紹、伯紹、伯彥、文始、元嗣、承嗣七個,各有寓意,讓我來選。”
裴秀聽了暗暗分析,如果趙基不出繼,以河東這里近些年的風俗、潮流,會取文為首字,第二個字取‘基’的釋義,大概率是文始。
首字為元,基本上認定趙基是瑯琊趙氏這一代的首冠,未來的族長。
因為是過繼,第二字就可以放棄釋義,用代表過繼、繼承相關含義的字,如紹、嗣、、苗、繼、承等字。
也可以取奉先、奉孝、承先、繼先這個涉及宗族傳承、孝順父祖的常見表字。
裴秀思索片刻,衡量各個表字的寓意,嗤嗤輕笑:“元明公給你的選擇多,能用的其實就兩個。”
“嗯,要么文始,要么元嗣。”
趙基說著感慨:“此戰若是大勝,我就是趙元嗣,若功業折毀,就需要我取字文始,以合河東人心。”
這個文字,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比如魏興,他敢取字‘文昂’,只會被河東飽學之士、其他青年同輩引為笑資。
老大趙堅能取字文固,就是他完整讀完了裴氏族學,能始終錄名裴氏門墻之內。
他的‘文’字,是受到裴氏承認的文。
而趙基若取字文始,這個文,自然不需要河東人認同,是自己打出來的文。
這些條條框框發展的越成熟,基本上就能根據一個人的姓名表字,判斷出家族門第、個人地位。
聊完自己,趙基就問:“七哥呢?”
“伯父與我聊過,勸我改軍書上的秀字,我沒有答應。”
裴秀性格中有剛戾的一面,平靜講述:“至于表字,或為文麗,或為奉孝,還是取奉孝吧。”
聽他語氣,似乎裴茂又干預了表字選取。
趙基也不多詢問,這是裴秀的家事,自己沒必要介入太多。
不過是一個表字,也就眼前還躊躇猶豫,把這當成人生大事。
真冠禮后,也就那么一回事。
裴秀稍稍講述了一些,也不想詳細說。
從小到大,趙基就是聰明,很多事情不需要詳細說,趙基就能猜個差不多。
一路再無語,也不覺得冷場。
就這樣并馬而行,引著十來個虎賁騎士進入北郭外圍新修建的營門。
營門緩緩關閉,營地各處已安靜下來。
他們沿著營內通道緩慢前行,進入北郭氏莊園大門。
趙基沒有急著回大廳,而是跟著韓述等人牽馬到馬廄。
莊園內的馬廄規模不大,主要騎軍都安置在北郭莊園外的新建營地。
不大的馬廄被打掃的十分干凈,楊琦五個人身上錦衣又臟污起來,袖口、衣擺多有磨損。
見趙基來馬廄附近的廁所,這五個坐在草堆里的公卿相互看看,沒人開口,一個個索性側臥,做出睡覺的姿勢。
趙基走出廁所,就問看守馬廄的衛士:“列位公卿今日如何?”
“衛尉公想吃肉,司徒公想要一雙鞋襪,太尉的陶碗破了一角,仆擔憂傷到太尉,就換了個新碗。”
是怕這幾個老家伙用陶碗缺口自殺。
衛氏簡單回答,就問:“侍中,該如何處置?”
“肉食的話,明日安排魚湯,不要給魚肉,免得魚刺傷人,給他們都換上新草鞋。還是一樣的,的錢造冊,從他們俸祿里扣。”
“喏!”
做完這些,趙基就返回大廳,準備安排夜禁輪值工作。
公卿俸祿都是只發一成,另外九成捐出來以資軍用。
這段時間攢下的俸祿,已經安排人制作新衣服。
出征之際,總得讓公卿們一身新衣坐在車上隨軍而進……至于鞋子,光腳穿草鞋就行了。
套筒錦褲之類的,自然是沒有了。
簡單來說,就是戴冠、穿中衣、鮮艷衣袍,掛佩劍,然后一雙草鞋。
沒有貼身里衣、褲子、襪子、玉飾。
自然地,農夫下水田勞作時穿的犢鼻褲也沒有。
給點面子就行了,沒必要把里子也給到位。
這樣這幫家伙時時刻刻就知道自身沒有里子,自然不會做糊涂事。
(本章完)
請:m.badaog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