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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維新改良

  晉陽,隨著閉營訓練步入正軌,各處營地也開始輪休。

  每五天里休息一天,這些軍營分成五部,輪流休息。

  輪到休息日,該處營壘外的軍市會熱鬧起來。

  但每次輪休,也就三分之一的吏士可以出營,在軍市采購一些生活器具。

  輪休時,趙基就會入營,對軍吏、資深、優秀什長講學。

  每次七八百人聽講,都密密麻麻列坐,以便能聽清楚趙基言語。

  木臺之上,青色傘蓋下。

  趙基飲一口水潤喉,繼續講述他的維新理念,從政治、經濟兩個大方面著手,又詳細于分配層次講述高門豪強與寒門平民的區別。

  只有從政治制度上著手,剖析各種不公平現象,才能說明白各種惡劣的后果。

  而當代人,正在承受這些惡果,苦苦掙扎。

  大多數軍吏、軍士對政治上的不公平缺乏代入感,寒門、豪強庶子倒是能代入進去。

  所以主要講的就是經濟層面,關鍵就是納稅、服役。

  很多東西趙基此前沒有研究過,但他終究經歷過成體系的灌輸,根據現在的現象反推、總結,他講述的時候聲音高亢,情緒激動:“你們多數人淪為佃戶、隱戶,不是你們的父祖懶惰,他們如果懶惰,早已餓死路邊,不會有你們。是他們辛勤勞作的收獲,被惡吏、豪強盤剝,家境空虛,又積欠子錢,難以還債,才典賣田產,或賣身還債!”

  “大姓豪強不納稅,不服役,一代代妻妾成群,子女繁盛,宗族強盛,這才能積蓄錢糧,以詩書傳家,從而當上官吏。他們的子弟當官后,這些不肯納稅的人,跟他談愛國、忠君、勤政愛民,豈不是與牛彈琴?”

  “一個愛國的人,首先他要納稅,納稅是公德。公德有缺,私德再好也只是守家賊,于國于民何益之有?”

  “官府府庫充盈,才能有錢蓄養軍隊,吏士器械精良,才能壓制諸胡,掃平盜匪,讓郡縣太平,使百姓能安心生產。”

  “可試問天下英杰、滿朝公卿,可曾依法納稅?”

  趙基右手指著天穹,怒視眼前聽講的軍吏:“在我看來,一個不納稅的人,他就是國家的蛀蟲!啃食國家的血肉,這血肉來自納稅的小民,就等于他們在吃小民的血肉!這樣不忠于國家,不愛百姓的人,是國賊,是鄉賊,是不該當官的,他們應該下獄,讓他們去挖礦,做最危險的工作,只有這樣才能贖罪!”

  他滔滔不絕,又指著汾水東岸:“前幾日我在義從營地講到這些,就有義從問我,問我的平陽侯國所蓄奴仆要不要繳納口賦。我說河東免賦十年,平陽侯國的官奴自然不需要繳納口賦,可我祖父的晉陽侯國呢?”

  “這個問題他沒問,我也給他說了,晉陽侯國所蓄官奴,照例繳納口賦!這筆口賦按例分成四份,各有用途。只是今年還沒有起征,歷來是八月末開始征賦,征到次年正月為止。”

  “可這樣就行了?”

  趙基反問這些人,指著一個認真聽講的軍吏問:“你覺得如何?”

  周圍軍吏目光聚過去,這個面生的節從虎賁站起來猶豫開口:“卑職以為官奴隸屬侯國,歸國相節度,是公家之物,不應繳納口賦。若是晉陽侯的家奴,或許應該繳納口賦。”

  “這不對,我以為不僅官奴、私奴要繳納口賦,公卿、百官也該一體繳納口賦,除非遇到赦免,或如河東這樣有百年一遇的巨額收益。衛氏金庫是衛氏世代汲取河東小民所得,今抄沒入官倉,理應惠及全民,故才上表朝廷,免了十年口賦。”

  趙基示意對方落座,又說:“我以為豪強之家占地數十萬畝,仆僮數千戶,其正常繳稅雖合王法、人情,卻不合天道。天道長久,就在于取有余而補不足。豪強之家,該用更高稅率,以補國用!國家府庫充盈,世道太平,豪強也能享有太平,這不是什么委屈的事情。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天下亂到這個地步,不就是高門豪強假朝廷之手,取小民之不足,補豪民之有余?稍有天災,廣大小民不肯餓斃,只能揭竿而起,寧拖家帶口扶老攜幼與豪民玉石俱焚,也不肯做路邊餓殍、枯骨。”

  趙基飲一口水,又說:“正所謂求其上者而得其中,求其中者只能得其末。我等立志維新,就該求天道之上品,如此最終也能創建一個豪民、小民一體納稅,府庫充盈,平時能賑災救民,戰時能重賞之下,募集勇夫平亂的嶄新天下!”

  “這天下,天子只有一個,三公數人,藩王十余人,諸侯、列卿數百人,縣令長數千人,可見地位尊貴者少,而小民多。民心就是天心,而一個讓絕大多數人受罪的朝廷,顯然不得天心,必然滅亡!”

  “于望族勛貴而言,我等皆是小民,與牛馬無異,還不如寶馬。如今聚集一處,有工匠三千多人為我等鍛造鎧甲、矛戟,當披堅執銳征討四方,理應蕩滅宗賊,掃除積弊,使各自余生、子孫能過上太平、殷實的生活。”

  趙基坐在臺上宣講自己的理念,也對聽講的吏士做出美好的許諾。

  不管他們相信還是質疑,趙基要做的就是一步步兌現承諾,讓更多的人團聚在自己身邊,跟隨自己前進。

  他講解之際,衛覬、張瓚等人捉筆記錄,都是速記,以后謄抄的時候,他們還要根據語境,以及自身的理解,斟酌用詞,用更凝練的方式記錄這些。

  文字有書寫成本在,刻石成本更高。

  講學、辯論之時,肯定會詳細闡述、舉例子說明,但記錄時,都是盡可能的凝練。

  以后軍隊會擴編,趙基不可能再來宣講維新理念,現在就要整理成冊,以便以后的軍吏研讀、領會。

  維新僅僅只是個開始,如果難以維新,那就進行革命。

  新莽之亂時,儒士能公然推動輿論迫使皇帝退位、禪讓;自桓靈二帝以來,天災人禍接踵而起,儒士中也開始自我猜疑。

  古今兩派融合后,彼此斗爭減少后,許多人有更多時間來反思。

  這股反思潮流之下,爆出來的異端士人比比皆是。

  別說民間、軍中,朝堂中人討論漢室滅亡也是常有之事。

  又不是直接造反,而是提倡維新。

  維新不成,帶不動這個陳腐的朝廷,再興革命之事,這有什么錯?

  趙基理直氣壯宣揚維新之論,下面人也都認真聽著,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畢竟維新最難的兵諫已經達成,現在屬于維新派掌權,與舊日公卿和睦相處,謀求具體改良、維新變法的出路。

  維新不能嘴上喊,必須要變法,從制度上嘗試。

  而衛覬捉筆記錄,他可不想維新成功;成功后,他不認為軍隊還會保持現在的凝聚力。

  維新成功,朝野各處生機勃勃……就沒人愿意打仗了,很多人也就喪失了抵抗的勇氣。

  舊日公卿反撲奪權,維新一派必然死傷狼藉,還要背負惡名。

  不是衛覬心理陰暗,他所學到的東西,以及目前經歷以及反思的經驗總結,讓他十分抵觸。

  現在最想弄死舊日公卿的不是趙基,而是衛覬、衛固等人。

  木臺上趙基又開始讓聽講軍吏提問,他則進行回答。

  相互交流,底層軍吏能領會他的精神、意志。

  而趙基本人,也能在思想碰撞過程中,不斷打磨、提升并鞏固自己的認知。

  以天道壓人道,才是維新改良、革命造反的大義所在。

  這句話翻譯一下,就是另類的,存天理滅人欲。

  現在晉陽聚集這么多的軍隊,前后也就最多一百天的集訓時間。

  三個月時間,在趙基看來只能完成基本的新兵隊列訓練。

  思想統一談何容易?

  讓絕大多數人保持相對服從、中立,今年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真有三萬與他志同道合的軍隊,他現在就敢去跟袁紹決戰。

  他眼中的晉陽大軍,始終是烏合之眾。

  這次用兵,他不可能督率全軍,這么大一團火,放到哪里都是危險的事情。

  所以出征之前,要盡可能穩固軍心,這樣他才能帶少部分精銳去打高干。

  上黨必須打,他不認為袁紹會主動退讓。

  退讓的話,那就不是袁紹了,這有失江湖帶頭大哥的體面。

  大哥可以死,但體面不能丟;體面損壞了,大哥也難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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