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態度不夠強烈,重寫。”
“堆徹詞藻,尋常百姓看不明白,重寫。”
“不要引用太多經典,要申明太原豪強之危害。”
五個老頭臉色很不好,強行忍耐著。
趙基拿著另一卷竹簡,遞了回去:“凡事都是得寸進尺,可能最初他們的祖先只是向匈奴人賣針,并籍此發家,供養子弟讀書,得以踏上仕途。到現在,弓弩器械什么都敢賣給匈奴、鮮卑。”
抬頭看楊彪,趙基繼續說:“等到以后,邊境平靜,諸胡恭順。可這些人的后代子孫缺錢,會怎么辦?會不會鼓動諸胡作亂,好販賣軍械,以此謀亂?”
楊彪感覺這多少有些道理,總之不想與趙基辯駁。
敲斷他的腿,他也沒處說理。
哪怕以后跟隨天子返回雒都,為了壓制袁曹聯盟,還要援引趙基的力量。
以后趙基自身敗亡前,朝廷這里很難直接下手報復。
趙基又看其他人:“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賣國求榮之風氣也非一代人能養成。都好好寫,我做好這事,做的痛快了,以后不會虧待諸位子孫。”
楊琦正涂改文字,聞言停筆,抬頭正色:“我等為侍中助長聲勢,是為小懲大誡,防微杜漸,別無他意。”
“嗯,你高風亮節,我就不照顧你子孫了。”
趙基認真點頭,就看向其他人:“須知,這些人手段卑劣,品德敗壞,若是日益壯大,以后危害的可不僅僅是國家與其鄉人,你們的后代也會受到他們的排擠、毒害。其他的話我也就不說了,都用心些。”
沒人回應他,都只是在涂改草稿。
趙基感到無聊,就看楊彪,楊彪不像楊琦那么陰險,表情變化掩飾不及。
相對來說,趙基還是喜歡跟楊彪打交道。
于是,觀察楊彪之際,趙基就說:“據我所知,有自稱萬年長公主的女子……”
楊彪手突然停了下來,又繼續低頭書寫。
趙基則去觀察楊琦:“我突然覺得,應該攻入單于王庭,把這位疑似長公主的女子救出來。楊公,以為如何?”
楊琦回答:“老朽以為,護送天子返回雒都才是當前之大事。我等聲援侍中誅討太原群賊,事畢之后,侍中后路無憂,也可為朝廷藩籬。待河東積蓄充盈,士馬操習精銳后,再討匈奴王庭不遲。”
“楊公,我也矢志匡輔社稷,楊公不該瞞我。”
趙基仔細觀察楊琦的表情,楊琦不作回應,低頭捉筆,一副專心修改草稿的模樣。
見此,趙基就說:“若是天子知聞,實在不敢想象啊……”
楊琦抬頭,目光死死盯著趙基:“侍中,到此為止,不要再提此事。”
“你在嚇我?”
“不敢,老朽是覺得這種事情無益于國朝大事。侍中更該關心河東、太原軍事、民事,而不是這市井流言、胡兒亂語。”
楊琦說罷低頭,決心不再回應任何趙基的問題。
其他張喜、趙溫、周忠即便不知情,此刻也低著頭,當做不知情。
如果趙基這里推測的是真的,真把長公主救出來,天子絕不會饒過他們這些人,不管他們知情,還是不知情。
氣氛又開始莫名焦灼起來,趙基歪頭審視這五個人。
貌似不小心抓到了某個人的大尾巴,彼此之間又埋了個大雷。
剛剛才醞釀、產生的一點和睦之氣就此蕩然無存。
對此,趙基也只能感嘆:“瞧瞧你們都干的什么事,單于于夫羅暴斃,去卑逗留河東不敢返回。”
勤王之際,幾千名匈奴義從騎士,可不是去卑一個人能拉扯起來的。
沒有單于于夫羅的鼎力支持,很難在短時間內聚集、動員這么多能發動遠征的騎士。
見都垂首認真寫作業,趙基只能安撫這些人:“單于王庭生變,或許現在出兵已經遲了。這個秘密,就讓它一直藏著吧。”
沒人吱聲,拿長公主和親、討好匈奴人的事情,可以悄悄干,是真的不能聲張。
沒人承認,沒人否認,仿佛就趙基一個人自言自語。
稍后,趙基見草稿都還可以,就取來帛書與公卿本人的官印、私印,由他們本人謄抄。都是一式三份,反正又不是趙基本人書寫,多留點副本,感覺以后用的上。
畢竟要殺的人實在是有點多。
有天子與這些舊日公卿的背書,太原這邊的反噬、動蕩也少一些。
做完這些烏煙瘴氣的事情,趙基才返回寢室,盤坐在地,運轉技能。
五位公卿自然留在營中,會見張楊時,還需要這些公卿出面,以消解張楊的疑心。
然后就一腳踹到堯帝陵,公卿們大義凜然,強烈請求要身體力行參與陵廟工地建設,趙基又怎么能拒絕?
天色明亮,張楊的使者大清早就來拜訪。
絳邑軍營駐屯的步騎規模每天都在下降,最后留在這里的只會是精銳野戰力量。
今日一早也不例外,五百虎步兵在清晨鐘聲里,有序出營,乘船北上,他們將前往平陽參與軍屯。
平陽遷來馬玩三將五千余戶,太多事情需要處理。
軍營內,趙基早餐之后就參與練兵。
只能是舊辦法練兵,除去需要軍屯的士兵外,營地內留守、駐防的河東騎士、三百虎賁,五百人質宿衛,這兩千人都在進行隊列訓練。
趙基與大部分士兵一樣,都光著膀子,享受日光沐浴。
他身體恢復太快,不曬陽光,皮膚就能快速變白。
還是曬黑一些,比較合群。
這種情況下,張楊的使者送來三車禮物,以及張楊本人的書信。
趙基見這位使者時,也只是隨意披著單衣,敞開衣襟。
翻看張楊的書信,趙基就說:“我與張將軍同殿為臣,他要先行拜謁天子,我豈有阻攔之理?此事不必問我,天子同意即可。至于河內兵糧秣供給一事,我河東甚是艱難。我難以倉促答應,此事等張將軍拜謁天子之后,可與我當面磋商。”
見趙基同意,張楊的使者薛洪致謝,就詢問:“敢問侍中,濟陰董昭董公仁所犯何罪,竟然身死?”
趙基臉上笑容收斂:“你是代表張將軍詢問,還是為誰詢問此事?”
薛洪斂容,拱手:“仆無他意,實乃董公仁在河內駐留三歲,與仆等頗有同僚之義。他若因罪見誅,或是意外亡故,說明之后也好安張將軍之心。”
“這要問輔國將軍不其侯伏公。”
趙基看著薛洪這張三十多歲,神情之間滿是小心翼翼的臉:“要說起來,董昭最初誆騙朝廷,不能如實講述關東各方之實情,這罪在欺君。被我挑破后,董昭又一改之前言論,令輔國將軍十分惱怒,故下獄拷打,欲辨其言論虛實。”
趙基說的也都是實情,繼續說:“董昭性情堅韌,不改其言。我那時候就想著與張將軍結一份人情,就去獄中將董昭釋放,安置于安邑官舍。不曾想他傷勢頗重。而安邑城內宗賊尚存,當夜縱火焚燒官舍,董昭……多少也怨我。我若不給他酒,他也不會爛醉不醒,被火燒傷。”
留在趙基身邊擔任主計的張瓚這時候起身,對薛洪拱手:“當時張某也在官舍中,董公仁獄中傷勢頗重,飲酒才可壓制疼痛。趙侍中也非有意,實在是沒想到宗賊猖獗,害了董公仁。”
薛洪觀察張瓚,趙基展臂解釋:“此弘農張瓚,隨駕東遷之功臣也。”
“失敬失敬。”
薛洪拱手,感慨不已:“董公仁國之干才,竟不想……讓侍中見笑了。”
“世事無常,薛先生節哀。”
趙基寬慰一句,扭頭看張瓚,張瓚就展臂邀請,將薛洪帶走了。
看著薛洪背影,趙基瞇眼。
現在才想起來,董昭是被伏完下獄拷打,董昭嘴硬不硬不重要,總之身邊肯定有沒有銷毀的書信。
這些書信,肯定在伏完手里。
想了想,趙基也就釋然。
哪怕董昭活著,也不會預料到自己能膨脹的這么快。
伏完與張楊就算合作,也沒什么好怕的。
董昭都已經死了,沒必要再分析、考慮這些事情。
張楊能往前看,那就深入合作。
(本章完)
請:m.badaog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