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水西岸,單于呼廚泉也引著騎從觀察河東、河內兵馬。
大澤在汾水東岸,汾水上游有支流注入大澤,大澤南端有支流與下游汾水連接。
平時大澤蓄水,洪澇時就能蓄洪。
因此環繞大澤,土地膏腴,旱澇保收。
別說太原人,就連呼廚泉也很是喜歡附近的土地。
呼廚泉觀測之際,駛出雀鼠谷的朝廷船隊靠近東岸后,就紛紛下船。
改由陸路護送天子前往中都,其余船隊沿著支流航入大澤區域。
呼廚泉看著對岸服色齊整的漢軍,不由感慨說:“就論服色軍容,遠勝并州各軍。”
騎從貴族也多應和,河東兵的軍裝是拿好布料制成的。
這次虎步軍、河東騎士又是乘船而來,軍服、旗幟沒有沾染灰塵。
隔河相望,只覺得鮮艷無比,火紅一片。
楊琦等人也下船登車,對船隊頗有些戀戀不舍。
比起東遷時的狼狽來說,趙基組織的這次巡視太原,就十分的迅捷。
從絳邑出發,一日時間就出郡界,當夜宿營船上;又費一天時間通航于曲折的雀鼠谷。
擇地宿夜后,今日才出雀鼠谷,前后也就三天時間。
而東遷時,各種意見集中爆發難以決斷,可能就要原地駐留十余日。
如果沒有那么多扯皮的事情,李傕根本來不及整頓軍隊,也來不及策反郭汜等人。
或許東遷的時候,要么聽張濟的,要么聽楊奉的,可能在郭汜率部加入護駕隊伍之前,朝廷隊伍就能過華陰,進入弘農地界。
此刻虎賁駕車,這些公卿各乘一車。
道路邊不時有昔日的門生故吏,或門生故吏的子弟在路邊等候,拜謁他們,遞送拜帖。
太原士人做不出大路旁邊送禮物的事情,就算送,也真是各種土特產、地方方物。
收下拜帖,很多事情都是要在上門拜謁時再談,包括送禮。
太原士人如此的熱情,讓公卿們一時之間有些難以適應。
此前他們在安邑的時候,可是要主動上門騷擾衛氏、范氏,才能籌措一點物資,自己吃飽后帶著這些物資去養活郎官、衛士。
楊奉等人也是通過類似的方式,從豪強或百姓處汲取物資、人力。
即便太原人表現的十分熱情,公卿們也只是妥善應對。
匈奴人截斷通道太過于巧合,如果太原人冬天時有現在十分之一的熱情,出動千余郡兵南下勤王,早就解決白波軍,河東問題也能一并解決。
半年的苦不能白受,收拾不了趙基,還收拾不了太原宗賊?
天黑之際,公卿們抵達中都城外的天子行營。
行營位于中都縣邑西郊外,背依大澤堤壩而建。
日暮之際,依舊能見大澤之上大小舟船往來運輸,大營外更是各種繁華軍市。
軍市都是草廬、棚戶,售賣各種生活器皿、副食品,也不乏對著路過騎士打招呼的漢胡婦女。
車隊停在轅門處,楊琦揉著腿,片刻后才下車,雙手叉腰看距離轅門大約一百五十步外的一排草廬。
楊彪也下車,觀察之際,御史中丞楊眾驅馬而來,一躍下馬拱手:“兄長。”
看著曬黑、精神狀態格外好的楊琦,楊眾眼睛發酸,好多事情不知該怎么提及。
伏德死了不重要,皇后名聲受污也不重要,伏德把金庫丟了才是重要的事情。
這是朝廷與河東人談判的重要籌碼,就那么輕易的沒了。
見楊眾情緒低落欲言又止,楊琦感到寬慰,故作豪邁指著遠處草廬:“這是何故?此地軍市怎么這般繁華?”
“兄長,太原人聽說趙侯賞賜吏士頗為豐厚,故軍市大興。”
五銖錢一直是硬通貨,苛捐雜稅是免不了的,王朝末期更是瘋狂。
拿物資、服務換取五銖錢,用五銖錢來繳稅,自能免去許多盤剝。
何況來這里經營軍市的,也是豪強、匈奴小帥的部曲為主。附近各縣的普通百姓……你連中都都來不了,更別說來這里的軍市上擺攤子。
軍市有利可圖,基本上就被漢胡豪強壟斷了;即便是中都本地人來擺攤,也要看家族背景,也要繳納場地費。
楊眾簡單講述這里軍市的信息,情緒也不是很好。
軍市越繁榮,越說明太原民間積蓄豐厚;那冬天朝廷遭受的苦罪,就更不能諒解。
楊彪卻說:“軍市繁榮,又是各家仆僮經營,或許彼輩……”
他眼睛去看楊琦,楊琦擺手:“不要多想,我們已做了該做的事情。若有變故,遵奉天子詔令即可。”
反正現在行宮衛士都瓦解了,手里沒兵,附近四方勢力交織,唯獨他們沒資格搞事。
隔岸觀火即可,即便趙基輸了,他們這些被脅迫的人又有什么罪責可言?
閑聊之際,天子車駕在河東騎士護衛下緩緩抵近。
楊琦等人在轅門處等候,躬身長拜,等候天子車駕入內。
六匹馬拉載的天子戎車之上,劉協也看到了繁榮的軍市,他面無表情。
現在這里河東人、河內人、太原人、匈奴人聚集,誰生誰死已經不是劉協可以控制的了。
公卿們能明哲保身,天子更該如此。
軍市內,王凌站在人群前排,瞇眼看著火把簇擁的天子車駕駛入轅門,就問左右:“河東兵馬如何?”
令狐邵回答:“軍容齊整士氣高昂,還在河內兵之上,本郡兵馬柔弱,難以相比。”
王凌點著頭,又專門問沉默的郭淮:“伯濟怎么看?”
“不如虎賁,午間我等去觀望虎賁軍容,行軍勞累,卻圍繞趙侯左右,如似虎狼鷹隼。”
郭淮低聲回答:“以我觀之,朝廷有就食太原之意。”
周圍衣冠子弟普遍皺眉,他們不喜歡這種事情。
雖說朝廷暫時留在太原,他們出仕方便,入仕就是高位,能節省數年時間。
可朝廷帶來那么多人,都不是好糊弄的人。
尤其是護衛兵馬,吃的可都是各家積蓄。
百姓那點積蓄,根本不夠支使;從百姓手里征集糧食、其他物資的成本也不小。
只有各家捐獻,才能快速補充朝廷所需。
若是各個公卿衙署陸續恢復,大量官位充實人手后,巨大的俸祿包袱也將壓在太原人頭上。
這時候附近宋氏子弟詢問王凌:“彥云,雁門、代郡如何?”
王凌沒回答,去看從北面來的令狐邵,令狐邵回答:“還不知代郡,雁門申屠公已率步騎千人押解賦稅、方物南下,現在應該在晉陽附近,三日后能到。”
緊接著令狐邵就問:“朝廷以趙侯領太原,明日趙侯若征辟郡中英杰,該當如何?”
附近衣冠子弟俱是觀察王凌,等待王凌的回答。
郡府在晉陽,趙基征辟新的郡吏之前,原來的郡吏還能履行職責,也能主動辭官。
但這樣主動辭官,等于得罪趙基,這是往死里的得罪。
若是拒絕征辟,還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釋,得罪的不深。
對這個眾人關心的問題,王凌卻沉吟不語,見眾人還看著他,只能說:“且先觀趙侯言舉,若是能勤政愛民,我等自當效力,造福鄉梓。”
話雖這樣說,可他沒有響應趙基征辟的心思。
甚至他的敷衍情緒,就寫在臉上。
朝廷、朝廷三公皆至,放著通天坦途不走,何苦去當什么郡吏?
當了郡吏,你在本郡是個人物,可天下人根本不知道你是何許人物。
唯有公府征辟,歷任臺閣,才能算是光耀門楣,屹立于當世。
(本章完)
請:m.badaog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