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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求同存異

  葡萄藤架下,賈詡四人各自端坐。

  每個人都有自身的利益追求,但有一點是共同的訴求,那就是苦關東壓迫久矣。

  趙基放下甜麥子,說:“今關東自二袁相爭,已變為袁曹獨大,袁紹曹操分裂、反目在即。朝廷這邊,還想著拉攏忠臣討伐賊臣。事到如今,打垮賊臣后,各方忠臣兵強馬壯,誰敢舍棄兵馬入朝?”

  賈詡不言語,另外三個人也都不做反駁。

  彼此要深入合作,就要有一個大前提,趙基繼續說:“故而以我觀之,漢室已不可興。昔年高祖能成,是因高祖天授偉器,天下英雄實難抵御,這才速定天下,還百姓太平;后光武能成事,多賴其姓劉而已。我能看懂光武的手段,卻看不懂高祖的手段。如今之天下各方,比肩光武者少,更無類似高祖者,漢室如何還能三興?”

  這話說的張昶有些難受,他家舍棄軍功武勛影響力,將籍貫從敦煌遷到弘農,成司州戶籍。

  整個家族也努力學習,門風大變,已是正統的郡望之家。

  如果漢室不可興,那張奐闖下的名望將大幅度縮水。

  張昶想了想,就說:“仆觀天子英睿,假以時日,將為中興之主。”

  聞言,趙基去看另外三人,張橫無所謂的態度,賈詡神情平靜,倒是李應斜視張昶似有其他想法。

  趙基笑了笑:“天子英睿不假,單獨論聰慧,天子還在我之上。聰慧者往往趨利避害,縱然能百折不撓,但遭遇生死大事,難免心生退讓。如果天子有為社稷慷慨赴死之覺悟,河東之事也走不到現在這一步。”

  虎賁軍勤王之前,難道朝廷真不知道河東豪強富庶?

  肯定知道,可餓不到皇帝、重要公卿;只是沒想到河東宗賊外強中干,還格外富庶。

  吃掉了河東宗賊,又被太原人教唆的匈奴人嚇住;沒想到太原人是無限強化的河東宗賊,更富有,更天真。

  如果一開始皇帝就抱著拼命的覺悟拿河東宗賊開刀,早就一榔頭敲翻河東宗賊。

  可這家伙真的有些惜命,但凡敢拼命,白波軍、黑山軍自然樂意效命。

  趙基看著張昶:“你也不必拿大話壓我,真正忠于天子的良臣,多已喪命于東遷之際。我們這些人,誰是漢室忠烈、孤忠之臣?”

  張昶有些窘迫,他與過世的兄長張芝以研究草書為主……當世書法以關隴人為主,拼經義注解拼不過關東人,只能在書法方面鉆研。

  所以鉆研書法的人,時間多用在凝練技巧方面,心思反而沒有與經義發生交融。

  關東人講究我注六經,六經注我,想要注解六經,就要閱讀百家經義,博百家之長,拿為己用。

  在你借用各家注解名句來闡述你眼中六經的時候,你已經被各家所著的六經污染了。

  所以張昶這里草書研究的再好,軍事嗅覺依舊敏銳,察覺東遷的兇險,早早躲在家里沒去湊這個熱鬧。

  身份地位不夠,你湊進去,小兵不敢砍你,關中一眾將軍敢砍你。

  賈詡前科再不好,也是跟著天子走完了東遷最難的那段路。

  而張昶呢,察覺風險,一開始就沒有摻和進去。

  這樣的人,此刻哪里還有大聲說話的資格?

  張橫是賈詡的老鄉,賈詡來河東時,梁興就跟著過來了,留張橫節制軍隊。

  扒掉張橫身上的皮,這家伙肯定率軍參與了東遷。

  只是屬于追殺的那一伙,具體參戰沒有,也只有張橫自己清楚。

  李應更簡單,李傕的堂弟,暴露出去,朝廷那里許多人會跳腳爭著殺李應解氣。

  就這種場合,誰敢拍著胸膛說自己是漢家純良忠貞之臣?

  趙基反問之后,張昶也不再言語,默許了趙基對眾人的評價。

  賈詡干咳兩聲,說:“今河東、太原治蝗有力,皆賴趙侯之力。而三輔更為困乏,若得段忠明襄助,關中反手可定。”

  不僅是段煨在軍屯,其他人也想軍屯自給自足。

  可這場蝗災之下,段煨受到的損失相對較小,而其他人基本上全軍覆沒。

  軍隊會進一步瓦解,李傕郭汜將失去最后的號召力。

  當他們失去號召力后,與普通的宗賊、豪強沒區別了。

  賈詡又看向另外三人:“我召諸位來此,就是想商議此事。朝廷亦有重返長安之意,欲使趙侯鎮守河東、太原以擋袁紹;借段忠明之力誅殺李傕、郭汜。若是如此,關隴大定,我等皆是難逃。”

  趙基聽著不動聲色,他不認為賈詡在說笑。

  永遠永遠不要將朝廷、公家當成一個人,這是個復雜的集體,上面決策的不是一個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發展計劃;下面執行的人更多,擁有各種的態度。

  具體描述的話,朝廷就像周身環繞尖刺觸角的巨形怪物。

  任何一個尖刺都在本能驅使下搜尋目標,扎進去汲取血肉,一部分留給自己,一部分輸給集體。

  這些尖刺觸手也會相互斗爭,就如賈詡此刻的所言,想要促成朝廷返回長安的就是趙溫。

  只要機會合適,朝廷就會執行趙溫路線;不合適,就會執行其他路線。

  變化無常,無孔不入,言而無信,趨利而進,才是朝廷的本來面目。

  賈詡目光下,張橫率先表態:“我聽文和先生的。”

  段煨敢不配合,張橫就敢搗亂。

  張昶立刻就說:“某會規勸段忠明,迎奉朝廷返回長安,遺禍無窮。”

  李應也說:“若無阻隔,我勉強能與段煨一戰。”

  他是趙溫的故吏,很清楚趙溫一直有這種計劃。

  趙溫計劃成功,董卓舊部真活不下來幾個人。

  此一時彼一時,王允執政時赦免他們,還能保存朝廷的元氣;現在什么都打光了,朝廷重返長安,繼續追殺董卓舊部,才能收攏關隴士民之心。

  李應是找出路的,說著去看趙基:“趙侯,如何看?”

  “朝廷只能去雒都。”

  趙基也看他:“我暫時沒精力去管三輔,如果你們樂意休養生息,那我們還有的談。如果什么都不肯給我,諸胡侵害時又向我求援,恕我難以答應。”

  李應拱手:“仆愿以子弟為質,唯趙侯之令是從。”

  “我肯定會要人質,也想要三輔。”

  趙基目光上移看著李應:“也不是我有意要趁火打劫,我只是想立下規矩。三輔各縣要編戶齊民,我準許你們暫時駐屯,但不得肆意兼并土地、部眾。等府庫充盈后,諸位可為將軍,也可戍守邊郡。想為富家翁,也不是不行。”

  李應沉默,張橫也是沉默,都想靠著趙基,拿到穩定的糧食,去兼并其他人。

  賈詡這時候開口:“此日后之事也,不妨先交納人質,締結盟約。待數年后形勢變化,再詳細議論不遲。眼前是兩合則兩利之事,當先合縱,再議論其他。”

  李應點頭,詢問:“趙侯意下如何?”

  “求同存異,我不反對,以后再根據你我力量強弱再做討論。”

  趙基應下,反正是自己收人質,沒什么好擔憂的。

  至于現在談好一切,他也不相信這些人會有什么崇高的契約精神。

  賈詡這時候又說:“今河東、河西之間,并無大仇。若生變故,則禍福難測。禍福有二,一是朝廷遷回長安,此事自有趙侯與某阻擋;另一則是韓遂、馬騰。今涼州受災,本就貧瘠,又見李傕郭汜勢弱,必有入屯關中之意。”

  張橫對趙基拱手:“愿聽趙侯調遣。”

  李應也是拱手:“李某也愿。”

  “既然這樣,那我也就不推辭了。”

  趙基去看賈詡:“如果韓遂、馬騰想要入關中,我們就脅迫他們去河雒之地。”

  說難聽了,馬騰、韓遂在涼州沒飯吃,跑到關中來吃飯。

  關中這伙人也沒飯吃,自己只要出一些糧食,就能脅迫關中軍逼走馬騰、韓遂,也能引誘他們去雒陽,給關東吃雞大賽注入新的強勁活力!

  現在的關隴諸將,格外虛弱。

  但這些餓的饑腸轆轆依舊存活的人,每一個都是精英。

  賈詡想到馬騰、韓遂介入關東之后,不由露出微笑:“善。”

  賈詡也有一套善惡觀念,他不喜歡韓遂,也不喜歡馬騰。

  這兩個人對西州的破壞,是其他人無法比擬的。

  若不是怕關中各軍走投無路與韓遂、馬騰聯合,今年冬季就很適合清剿關中。

  這場會議就這樣結束了,人質不是很重要,關鍵就是對韓遂、馬騰一事達成共識。

  排除這種意外介入的勢力,剩下的事情雙方慢慢磨合即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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