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關城墻之上,高干穿戴鮮艷鎧甲巡閱。
因屯留三姓被拆解,這個消息傳入壺關后,立刻激發了城內豪強的抵抗勇氣。
不需要高干反復激勵,下面人的軍吏自然督促、執行好守城工作。
對于堅守待援一事,高干有足夠的信心。
哪怕是袁軍、曹軍主力大軍,也很難執行悍不畏死的攻城戰術。
各方通用的是圍城,然后分兵掠地,獲取補給、軍資。
以戰養戰,拖垮守軍的意志,消耗守軍的糧食,直到守軍崩解。
而壺關城內糧秣充盈,高干有信心守到明年春季。
他巡城之際,趙基也引著小股騎隊繞城觀察。
趙基數十騎退回壺關城北七八里處,這里徐晃已經扎好前沿營壘。
營壘在河流東側,取水便捷。
即便這樣,趙基返回時,相關軍吏依舊指揮工程兵在營地內開挖水井。
不需要挖多深,就能獲取充沛的水源。
方便軍士取用之外,還能防病。
趙基懶的解釋怎么防病,只是做出了扎營先鑿井的相關規定,除非營地內有泉眼。
不僅要挖泉眼,廁所、馬廄方位都有相關要求。
如果是長期營地,還要考慮草料場、糧倉的建設問題。
如何扎營,這是將門隱秘,也是軍吏之所以為軍吏的根本區別。
晉陽整兵之際,趙基通過總結,制定出了《晉陽兵典》,從扎營、行軍、臨陣、計數四個方面做各種規定,照著這些要求來做,那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虎步軍最大的缺點就是缺乏足夠資深的將校,而這也是虎步軍目前最大的優勢,可以讓趙基進行自由改動。
營地內,已經扎好軍帳。
趙基等人卸甲后,略略洗漱才圍在地圖前,趙基指著壺關說:“高干斷定我軍不會強攻,我也無意強攻壺關。”
從屯留拆建筑獲取材料,已經來不及打造攻城器械。
眾人也是面面相覷,韓述就問:“侍中,袁軍前鋒韓猛已搶先入駐壺關口,難道我們去圍壺關口?”
“我們就待在這里,無需分兵。”
趙基盯著地圖,因山路曲折的原因,河北援軍已經進駐潞縣,潞縣在自己東北方向,隔山相望。
而身邊的漳水各支流從屯留、壺關向北,轉而向東,途徑潞縣后拐入山峽急流,奔入河北平原。
從河道上來說,身邊這條河流,與東北方向駐屯于潞縣的淳于瓊是相連的,只是河水湍急,難以利用。
而真正能方便大軍行進的道路,卻要向南走一個‘√’,√的最南轉折點就是壺關口,√的右上點就是潞縣淳于瓊。
車馬、重裝部隊不便翻山越嶺,可輕裝部隊還是可以的。
其實重裝步兵也能翻山,走山路去潞縣,問題就在于后續補給,也無法攜帶各種扎營工具、耗材。
現在與淳于瓊隔山相望,趙基才不想亂動,任何的行動,都會耗費士兵的體力和士氣。
自己不動,淳于瓊憑什么敢動?
既然淳于瓊不敢動,自己慢慢折騰高干就行了。
拖延時間,張楊與公卿百官的隊伍將從南路夾擊而來;徐晃也正掃蕩長子各縣,這些都需要時間。
趙基環視左右:“明日營地扎好,韓述你率一千騎士壓陣,我要調上黨義兵三千人,用他們在壺關城南半里處掘土壘山。”
韓述拱手:“喏。”
稍稍遲疑,就問:“何不在城東?”
漳水自南向北而流,壺關城的南面地勢較高一些。
見趙基望自己,韓述就說:“在河邊掘土壘山,土質疏松,可難以深挖。卑職覺得在城東挖掘,也可做出挖掘地道的姿態,恐嚇敵軍,使他們疲于應對。”
邊上西門儉也說:“侍中,我軍白日掘土壘山,賊軍必然夜里出城來搗毀。不若明日多調兵士、義兵修筑新營,并雇傭各縣民壯,來此掘土挖壕溝。挖一條壕溝圍住壺關,再以萬人之力掘土壘山,半月間土山壘成,自可居高而下,射擊城內守軍。”
“可行。”
趙基看著西門儉:“明日先分兵立寨,就立在城東一里處,我看高干敢不敢出城騷擾。此營修好,各縣民壯也能抵達,就掘土圍困,隨后就掘土壘山!”
西門儉神情振奮,得意洋洋去看其他人。
趙基又補充說:“從各縣征集來的民壯,壯勞力每日給口糧七升,弱丁、健婦給六升,每日給二十錢。都給我盯緊了,該發的錢糧都發下去,以后這些人還有大用!”
“喏!”
眾人拱手,就見趙基抬手以食指落在曲折的漳水上,貼著漳水從上游滑到中游潞縣,并點了點:“袁紹放縱曹操接連屠戮徐州,其害不亞鮮卑。待上黨各縣安定,我就在潞城下游擇地筑壩。待深秋山洪聚集,潰壩而下,我要看看袁紹鄴城可能抵擋這天河洪流!”
聞言,一瞬間眾人悚然,但又覺得這個計策不算很壞。
放水淹死敵人……這實在是太妙了。
見沒人反駁這個設想,趙基就說:“既然諸位贊同,此事就這樣定下了。”
“喏。”
眾人心中沉甸甸的,感覺這種事情很難保密,若是泄露,會引河北兵拼命來戰。
常茂扭頭去看西門儉,他覺得西門儉能看透趙基的用意,西門儉面無表情。
這里會議結束,趙基就開始進餐。
吃飽后處理部分軍書,午后又引著百余名義從騎士走山路向東北潞縣進發。
都是輕裝斥候打扮,山峽谷地里的百姓都已退到深山處避亂,適合往來交通的各處山路已經成為索命的陷阱。
袁軍斥候,晉軍斥候都是外地人,根本無法判斷山民的真實身份。
這種時候你還想扮作山民,去欺騙對方?
雙方斥候入場、對抗的時候,基本上就容不下任何一股異己勢力。
徐晃前期已梳理了一遍,愿意遷走的百姓都已遷到了盆地開闊處,不愿意遷走的山民去了深山里躲避。
并且徐晃還建了一些簡陋的烽燧,這些烽燧堡壘為節點,己方斥候反而壓制了袁軍,掌握著地區情報優勢。
驅馬行走于山谷中,趙基見路邊一處山谷小溪處的山村已寂靜一片,連雞鳴犬吠之聲都無。
也沒什么好擔心的,山村背依的山頂上就是己方控制的烽燧。
趙基引著人登山,馬匹停留在半山處,登上山頂就看到壺關口通向潞縣的山谷馳道。
這里回頭去看,就能看到壺關縣,還能看到北邊自己大營上空聚集的煙塵。
實在是太近了,甚至可以看到袁軍在山谷馳道兩側坡地上伐木,采伐樹木清空視野,將這些樹木立在馳道兩側,建造一條安全、能抵抗侵擾的安全甬道。
如果自己這里有無人機投擲炸彈的話,估計袁軍會給甬道蒙一層紗網。
潞縣的河北援軍可以快速抵達這里,然后翻山馳援壺關城。
他們拋棄車輛輜重,翻山過來可以去壺關城里獲取補給;而自己不行,翻山過去扎營的話,翻山部隊補給困難。
他觀察之際,守衛這里的軍吏指著山下密林:“趙侯,當提防冷箭。”
趙基俯首觀察,果然看到五六十步外就有人活動,靠近山峰頂端的樹木都已砍伐一空。
可惜人力不足,沒能將大多數樹木搬運上來,只搬運部分上來,以原木壘砌,搭成了簡陋、粗糙的烽燧。
還有很多樹木就橫倒于坡上,此刻就有袁軍斥候隱匿其間,觀察山頂。
“我給你增兵!”
趙基垂目觀察:“今晚就給你一百人,我會在山后村落里駐屯三百人,天黑前會給你再補充一批箭矢。這一仗打完,你守住這里的話,我升你兩級。”
“喏!”
守衛這里的只是一名虎賁郎中,臂章上是一杠三星,有點資歷,但不夠深。
兩杠二星,已經能算是中堅、骨干了。
打完晉陽之戰,韓述也才升到兩杠三星,有了自領一部的資格。
而坡下山谷馳道上,張郃也穿普通軍吏皮鎧,毫不起眼,騎的也是尋常駑馬。
他也在觀望山上的晉軍烽燧,對面來的早,提前搶占。
采伐許多樹木,建造了滾木、落石,若是派大股部隊強襲,滾木之下,眾生平等。
而小股部隊的話,很難搶下來,對方援軍抵達,等于平白送命。
可不拔掉這個突出部的烽燧觀察哨,那己方虛實、動向就掌握在對方手里,會非常被動。
現在也不知道壺關口以外的具體情況,真等對方掃定各縣,分兵圍死高干之際,那么就可以繞過壺關口直突潞縣。
真到了處處扎營時刻對抗的激烈程度,只要是人能爬上去的山,那都是通道!
眼前的烽燧觀察哨,張郃覺得用一千條人命換過來,就不算虧。
作為一個知兵之人,張郃本能的抗拒類似長平之戰的消耗戰。
可上黨對于魏郡來說,太過于重要。
不拿下上黨,袁紹就無法安穩坐鎮鄴城,整個河北也很難安定。
張燕屯兵于常山,公孫瓚也開始在易京聚集軍隊。
如果袁軍主力來這里跟趙基對抗、消耗被牽扯住,那張燕、公孫瓚乘虛而入,后方勢必大亂。
到了那個時候,前線軍隊也將瓦解。
思索著這些信息,張郃不由悲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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