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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典廄公卿

  “適才徐公明夢見大日入懷,尋仆解夢。”

  衛覬跟隨趙基散步,隨意講述。

  一個大日入懷,很多事情不需要細說。

  趙基左手按著腰間劍柄,右手負在背后披風下,聞言做笑:“他真是好夢,昨夜那么大月亮,讓人心血澎湃難以入眠,他還能倒下就睡,說明是真累了。”

  調侃一聲徐晃的效忠手段,隨著漸漸走近馬廄區域,趙基斂笑。

  馬廄內鋪著干草,前侍中楊琦、太尉楊彪、司空張喜、司徒趙溫、衛尉周忠五個人就這么坐在草堆上。

  見這五個老頭鐵骨錚錚,不拿正眼看自己。

  趙基扭頭看身邊管事的軍吏:“你說放他們出去,來日得勢,會先殺我滿門,還是先殺你泄恨?”

  這軍吏是營內管馬的肥差,但現在面無血色,嚇的癱軟在地。

  “在廟堂之上位列三公,是為國家效力;只是力有不逮,才器不足,誤國害民,但不能否認彼輩有一腔報國好心。”

  趙基隨意說著,扭頭看衛覬:“事實證明,他們暫時不適合履行三公職責。百里奚能勞身揮汗于板筑之間,陶朱公混跡鬧市閭里經商致富,我漢家公卿豈能眼高手低,不習俗務?請列位公卿打掃馬廄,勞其筋骨,磨礪意志,人盡其能,也是為國家效力。”

  衛覬臉上帶傷,認真思索:“侍中公所言甚是,人應活到老學到老。”

  “嗯,玉不琢不成器,他們父母舍不得他們吃苦,那只好讓我這個外人來出手了。”

  趙基面無表情:“伯覦選人來此,監督公卿打掃馬廄。”

  周忠抓起一塊藏起來的石頭就朝趙基砸來,突然石塊就被一閃而過的劍光擊飛,而趙基從容歸劍入鞘。

  周忠索性站起來罵道:“小賊子,我等國家公卿,何以此般羞辱?”

  “這怎么能算是羞辱?”

  趙基反問:“位列公卿,論才干不能解難安民,品性又不能退位讓賢,這難道不是最大的恥辱?無才無德竊居高位,你們這是自取羞辱!”

  一陣風吹來,趙基被熏著后退幾步,抬手揮了揮鼻前:“列位公卿想要重返朝堂,還請從打掃馬廄開始。先證明有打掃馬廄的才能,再灑掃街道,再耕種田野,放牧牛馬,再徐徐上升,直到回到廟堂。豈不知,一廄不掃,何以掃天下?”

  這下,楊琦氣的跳起來:“豎子!何以如此辱我!”

  在場之人都明白,趙基這是反用典故,名士領袖陳蕃少年時別居,庭院污穢雜亂。

  父兄與同郡名士來了,指責陳蕃怎么不打掃屋舍招待賓客;陳蕃的回答是‘大丈夫處世,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乎’,同郡驚其志向,甚異之,由是知名。

  趙基不清楚這個陳蕃的典故,也不惱:“圣人教誨,不積跬步何以千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人間之事都是由小及大,一步步來。唯獨你們不是人,生來是精通治國的公卿偉器。你們的父母應該羞愧,何不一步到位,將你們生成人間至尊?”

  “啊!!!!”

  楊琦抓一把草朝趙基方向打來,癲狂之際蹲下兩手抓草又朝趙基這里砸來,這些草沒到廄外就落在地上。

  張喜、趙溫情緒比較穩定,他們的壓力不像楊琦那么高。

  馬廄外,衛覬渾身舒爽。

  楊彪起身將楊琦攙扶,強忍怒氣看趙基:“趙侍中特意來此,莫不是特意來羞辱我等?”

  “我時間寶貴,在這里與你們對罵,每多罵一聲,都是瀆職,是對國家的犯罪。”

  趙基收斂那僅有的笑意:“我沒有與他說笑,先打掃馬廄,五天內打掃干凈,就安排你們灑掃街道。多閱歷民間疾苦,重返廟堂后,才能盡心為民。民事做好了,國事自安。國家安定,又何來的軍事?”

  頓了頓,趙基又說:“若是不滿,馬糞汁水有毒,也可吞咽自殺。”

  說罷,趙基拱手,還后退三步,才轉身闊步離去。

  衛覬沒戴頭盔,擔心這幾個公卿藏著石塊,就那么倒退著離去,走了十幾步才轉身。

  見他們走遠,管理馬廄的軍吏也走了,楊琦才平息下來。

  想到馬廄打掃完了還要去街上灑掃,只覺得生無可戀。

  當然了,也可以拒絕打掃馬廄,但大概率會斷絕食物。

  吞馬糞自殺?

  受了那么多苦,誰肯輕易去死?

  真想死,天子東遷一路上,這種垂名于竹帛的機會太多了。

  外面,趙基翻身上馬,對衛覬說:“看來裴茂還是有意遮蔽回護,將我那《討大漢賊狀》藏了起來,伯覦你謄抄四份,一份懸于北門,另兩份抄送聞喜、解縣,我要看解縣是何反應。”

  “還有一份命全軍熟讀,每日抽選,早晚來馬廄誦唱,以激勵公卿,讓他們知恥而后勇。”

  “喏。”

  衛覬爽快應下,衛氏已經大殘,不跟著趙基走,公卿翻身做主后,朝廷早晚將他們盡數弄死。

  衛氏都已殘破,將郡內其他豪強從云端拉扯下來,接下來大家才能有一個公平的起跑點。

  因此,他更希望幾個郡望之家勇敢一些,碎的更細一些。

  趙基臨出營,又在營門處與徐晃告別,詳細囑咐:“今日營中賞賜就能發下,除了虎賁、羽林、河東、匈奴義從外,余下虎步軍、屯軍可以輪番休整,派遣出去打掃城內廢墟,清理街道。軍紀也要維持,不可忽視。若無意外,稍后各門開啟,準許百姓出入。”想到昨天整肅軍紀殺的那一串頭顱,趙基又補充說:“持械反抗者可立斬,若是持械毆傷百姓,強買強賣勒索財物,欺辱男女的,一律編入懲戒營。來日征戰,充為先登敢死兵。”

  “喏!”

  徐晃拱手長拜,他就喜歡趙基對軍紀的苛刻追求。

  搶百姓,才能搶幾個錢?

  好好做事,現在趙基控制下的朝廷不缺錢,錢發下來,干什么不舒服?

  徐晃又問:“侍中若遭遇急事,遣人入營調兵,可有信物或口令?”

  “暫無信物,就以龍騰虎躍四字為口令,若見虎賁傳此口令,公明出兵即可。”

  “喏!”

  徐晃應下,又提醒:“侍中之官印、私印,還請早日備齊。督兵信物,也是重中之重,此非侍中一人之事。”

  “好,今日我就辦妥此事。”

  趙基立刻答應下來,與徐晃拱手道別,轉身上馬。

  一隊虎賁騎士簇擁著,五十余騎緩緩向郡守府改造的行宮輕馳而去。

  馬蹄嗒嗒作響,街道上一些人家已開啟門戶。

  偶爾有百姓串門,見趙基這隊騎士經過時,也都貼在街道邊緣,最多就是低頭不看趙基這些人。

  免得眼神發生交流,滋生事端。

  “那就是聞喜趙基,救駕有功,今日已是當朝顯貴,據聞能射百五十步,一發中轅門胡餅!”

  幾個士人隔窗看著經過的虎賁隊伍,孫資站在最中間,聽著身邊人如此講述。

  賈逵已經給他送來書信,孫資也在猶豫要不要去拜見趙基。

  孫資是太原南部中都縣人,受王允賞識,是太學生出身,本授官縣令。

  聽聞兄長被人所殺,就棄官回鄉組織親友,刺殺仇人后舉家躲到河東,與賈逵成了好友。

  而街道上饑饉難耐的諸葛瑾衣衫襤褸,與一伙同樣窮迫的士人結伴正打掃焚毀的廢墟,以此換些吃食。

  趙基路過時看到諸葛瑾,有些驚嘆這個又高又瘦臉長的仿佛異形一樣。

  諸葛瑾饑餓腿軟,忽然栽倒在地。

  “子瑜!你莫嚇我!”

  同鄉伙伴去攙扶諸葛瑾,聽到瑯琊口音,趙基抬起右手,周圍騎士降速。

  趙基調轉馬頭過去,十幾個打工的士人也都湊過來,但不敢靠近,都在看熱鬧。

  監工的主家男丁也停下手里工作,訕訕做笑走到前排,等待詢問。

  趙基看一眼地上嘴唇青白的異形臉,從馬具里掏出一袋胡餅遞給韓述:“交給他們。”

  “是!”

  韓述一躍下馬,接過這袋胡餅上前放到諸葛瑾胸前。

  諸葛瑾視線昏黑,他身邊同鄉抬頭看趙基:“敢問恩公姓名。”

  “稷山趙基。”

  趙基回答,詢問:“爾等瑯琊口音,怎么在此?”

  “謝恩公,我等太學生或游學之士,追隨天子東遷,故逗留河東。”

  “且再等待兩日,天子會在北門外選士,以充實朝廷各署。”

  趙基說著頓了頓,又說:“我軍中也缺書吏,若是不嫌棄,可來軍中協助謄抄軍冊,整理庶務。朝廷征選良士時,我自不會阻攔諸位前程。也請告知城中、城外饑饉之士,入我營中,別的不好說,勉強能盡一份人事。”

  “恩公仁德。”

  十幾個士人拱手,趙基只是笑了笑:“就此別過。”

  說罷輕踹馬腹一扯韁繩,驅馬拐過街道,沿著大街向東驅馳。

  蹄聲噠噠而去,一名士人抱來一甕清水,用碗取水,掰碎胡餅浸潤清水后,給諸葛瑾飲用,吞咽。

  袋中胡餅,周圍士人也都分享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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