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戊戌日。
四更之際,安邑北門開啟。
二百余羽林騎士為前導,天子車駕緩緩駛出,之后跟著騎馬的郎官隊伍三百多人。
再后,就是行宮衛士五百人,在安邑還留了二百人護衛皇后。
到底帶不帶皇后、貴妃等人出征,這本來是個需要反復討論的事情。
河東人也怕帶了皇后后,天子攜帶朝廷轉身就從北絳走軹關陘去了河內。
可不帶皇后,趙基也擔心騙不過匈奴人。
比起欺騙、勾動匈奴人渡河來劫,穩定河東人的士氣更重要一些。
就這樣,伏完也跟隨天子車駕北征,伏壽以及貴妃董氏、趙氏,美人宋氏留在安邑行宮,伏德繼續率領五百人守金庫。
天子車駕隊伍步騎千人出城而去,城內只留下兩千余趙基挑剩下的虎步軍,算是北郭軍營內駐屯的幾百人,合在一起,安邑實際各類守軍約近四千。
出征的虎步軍有五千,一個虎步百人隊就需要三名虎賁郎充當隊官、百人督。
八千虎步軍就占走了二百四十名虎賁。
最初的八百虎賁,朝廷陸續抽走百余人,因此這部分缺員補充時,趙基都是優先選拔體力強健的。
北絳、南絳又分走一些虎賁郎,現在趙基身邊只有五百虎賁騎士,其中三百參加過實戰,裝備更好的馬,更好的盔甲,形成了中等具裝騎士。
這是完整的突騎,是北伐的唯一鐵拳部隊。
余下二百虎賁改為重裝車兵,行軍途中穿戴重甲坐在車上,以處理突發情況。
上戰場后,他們也將是重要的突擊力量。
短距離移動時,這二百重裝虎賁可以坐車,也可以騎馬。
五千虎步、五百虎賁之余,就剩下去卑的五百匈奴義從騎士,徐晃的八百河東騎士。
沒有什么盟誓大會,天子車駕隊伍沿著馳道緩緩推進,馳道兩邊站著等待檢閱的各隊兵馬。
趙基不管徐晃、去卑怎么治軍,他的虎步軍不設中高層軍吏,他直接管理到百人隊一級。
參戰北伐的五十隊虎步軍配發五色旗幟,分為五色千人隊。
內部戰兵、輔兵七三開,戰兵是純五色旗、披巾;而所屬輔兵使用拼色,以區別戰兵隊。
每個百人隊旗幟內都刺繡簡單的幾何圖案,原本軍中各隊是旗幟中刺繡獸紋,以做區分。
而更高級的部隊,會內部以星宿旗幡以做區別,長年累月朝夕相處,才能看懂、識別這類星圖旗幟。
趙基認為獸紋過于復雜,一律刺繡幾何圖案。
哪怕刺繡個鋤頭,都比獸紋容易識別。
天子車駕緩慢而行,劉協穿戴鎏金鎧甲,頭戴金盔,一會兒扭頭看左首的步兵陣列,一會兒又側身看看右首的步兵陣列。
車駕之前,毌丘毅引著二百羽林騎士也是勒馬緩行。
他打了半輩子爛仗,也被趙基、徐晃練兵的能力驚到了。
不管能不能打仗,就此刻檢閱軍容來說,與李郭軍隊、河東郡兵有了脫胎換骨的區別。
沒有中高層軍吏做士兵的意見領袖,那趙基自身就是士兵意志的領袖、代表。
一個百人隊標準統一,流水線產品一樣,需要的物資基本固定,很好計算后勤。
模塊化的軍隊,優點就是很容易計算錢糧度支,也方便拆解、重組。
這對趙基來說應該是一種‘本該如此’,他接觸過的各類戰術模擬游戲,軍隊都是模塊化的。
模塊化建設軍隊,即便上限不高,但下限也低不到哪里去,突出的就是穩定。
趙基看著天子車駕緩緩而來,就乘月里黑站在路中間,他側面是公卿車駕。
一共五臺,沒有防守的護板、車廂,就立一桿青色傘蓋,公卿們戴冠而錦袍,端正坐在車廂里。
他們的發須也被精細打理過,粗糙、暫時洗不干凈的雙手就縮在袖子里,雙袖交疊于身前。楊彪看著壯大的天子車駕隊伍,再看著道路兩邊佇立的步騎大軍,一時之間心情復雜。
何止是公卿,天子車駕之后的三百郎官隊伍里,這些郎官心情有激動的,也有患得患失以及懊悔的。
他們中有百余人是虎賁出身,被朝廷選拔為郎官,真想離開返回趙基麾下的,趙基也會出手再借調回來。
因此這些虎賁郎官,算是脫離了虎賁體系,許多人就連臂章都給摘了。
而大部分郎官,是趙基從虎步軍中舉薦給朝廷的豪強子弟,他們當初也欣然接受。
入伍求的就是建功,晉升官爵;直接成為郎官,自然省去了時間和風險的煎熬。
他們的離去,讓軍中各家部曲失去了紐帶,更方便趙基、徐晃鍛打。
見天子車駕緩緩而來,趙基輕踹月里黑,拉扯韁繩讓出道路,目送毌丘毅引著羽林騎士走上涑水木橋。
六馬拉載的天子車駕在經過時,劉協看趙基,對他輕輕點頭。
趙基也回以禮貌微笑,看著車駕緩慢行走在木橋上。
自有郎官充當馬仆,拉扯韁繩,控制車駕緩慢、平穩通過木橋。
之后是三百郎官,大多數人不敢看趙基,或低著頭,或目不斜視,或昂首挺胸。
趙基仔細觀察郎官隊伍,確認這伙人中并沒有像樣、成氣候的小領袖后,不由露出一些笑容。
隨后是行宮衛士令尚宏引領的五百衛士,他們是從郡兵中優先選拔的,但裝備器械與虎步軍類似,擁有更高的士氣。
只是從安邑北門走到這里時,五百衛士組成的五個百人隊就越拉越長,行軍縱隊變細了。
尚宏乘馬而行,目視正前方天子旌旗所在,仿佛沒有察覺邊上的趙基。
待這五百人通過涑水橋后,趙基看對面路邊站立的徐晃,抬起右臂高舉,朝右側木橋指去。
徐晃躍馬出陣到路邊,持矛一揮,第一隊河東騎士出列調頭,緊接著是第二隊、第三隊,隨后徐晃本人跟隨第四隊,余下各隊有序跟隨,組成大的行軍縱隊,踏過涑水橋。
過橋之后,徐晃已快馬到隊伍前端,引著整個河東騎士在道路左側加速,超過天子車駕隊伍,成為開路前鋒。
河東騎士之后,就是紅隊、青隊虎步軍,他們之后就是五百匈奴義從。
再后面就是黃隊、白隊虎步軍,趙基引著公卿車駕、虎賁騎士、虎賁車兵跟隨。
壓陣、殿后的是黑隊虎步軍,隨著黑隊虎步軍踏過涑水橋,安邑城門緩緩關閉。
趙彥乘車返回,一名小吏也按趙基的此前的囑咐,將高干使者郭援的首級從城門取下,送到了官舍之中。
鐘繇躺在榻上,這幾天他整個人脾氣壞透了,也沒人來幫他打掃衛生,屋內彌漫惡臭。
哪怕已經快緩過來了,可看著外甥已經腐爛,被烏鴉啄破的頭顱,鐘繇已哭不出聲音來,更是沒有什么肢體反應。
就那么靜靜仰躺著,雙手抱著外甥的頭顱,怔怔不語。
或許趙基可以留著他,看他的笑話。
可為國出仕三十五年的趙彥見慣了漢室政變,自郭援被殺時,基本上就宣告了鐘繇的死刑。
也是因為這樣,這段時間沒人敢來給鐘繇打理衛生問題。
腳步聲漸漸傳來,鐘繇平靜看著門口。
高寵站在門口不由抬手捂住鼻子,扭頭看隨行武士。
當即幾個人上前,兩個人控制住鐘繇,另一個人捂住鐘繇口鼻。
片刻之后,高寵上前碰了碰鐘繇的斷腿,還不放心,又伸手壓在鐘繇頸下。
確認沒問題后,他轉身快步走出屋舍,長舒一口氣才說:“鐘繇見到外甥郭援首級,不甚傷感,情傷而死。”
“喏。”
官舍驛長長拜應下,兩個小吏也是深深長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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