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步軍黑旗千人隊陣前,兩臺鼓車擂響,節奏舒緩。
趙蕤、裴茂并馬于陣腳一側,十幾名羽林騎士掩護下觀察前方。
從他們來時趙基率百騎上前挑戰,每次退回來就換百騎。
如此反復,等到太陽高懸時,已是第五次交鋒。
這次雙方游騎糾纏,突騎貼近搏殺,都死戰不退。
東南風吹刮,南邊漢軍陣列視野相對較好。
就見鏖戰不及半刻,匈奴再次潰走。
這次趙基沒有退兵,而是指揮傷兵馱著陣亡騎士后撤,并對周圍匈奴傷兵進行補刀。
揚塵漸漸散去,又見北面遠處揚起一團煙塵。
韓述深吸一口氣,駕御趙基的戰車,扭頭喝斥:“車隊,前進!”
三十二臺虎賁戰車跟隨前進,主戰車之外就跟著一臺鼓車。
而‘虎賁中郎將’戰旗所在的旗車還留在騎陣中,并未移動。
戰車組成前后三排,帶起更大的揚塵,也更嚇人。
使得這一波南下交鋒的匈奴騎隊迂回規避,沒有上前交戰。
陣中,趙基一躍登上戰車,丟掉不得勁的騎弓,抓起一條沒上弦的步射強弓問:“徐晃如何?”
“過午時調白旗隊出營助戰,以策應各軍退兵。”
韓述抬手抹一把臉上汗泥:“若北岸匈奴沒有異動,他會率余下五百河東騎士出營,協助退兵。”
“知道了。”
趙基應答一聲,搓了搓嘴唇附近,從車廂里拿起水囊就暢飲一口,淡鹽水入肚就是提神。
將剩下的半袋水遞給韓述:“你去巡查,將體力、馬力枯竭的人點選出來,帶回陣中休養。”
很多人已經殺出了某種‘感覺’,開始享受戰斗,并忽略了個人體力衰竭。
“喏!”
韓述高聲應答,翻身騎在他的備用馬上,當即就巡查各處,將之前參戰的虎賁、河東、義從騎士點選出來,一律跟他退回陣后。
這一點選,就帶走近百騎。
之前混戰,趙基根本沒時間仔細清點、統計身邊的騎士,很多人都是反復出陣。
趙基每次出陣,還能換一匹馬,這些人騎著舊馬,早就跑不動了。
可能是第六波匈奴騎隊迂回避戰,等韓述帶人撤離后,匈奴人遲遲沒有組織攻擊的意思,仿佛就把戰場中央地帶讓給了漢軍。
沒有望遠鏡,趙基站在戰車車廂頂端,一手拄著長槊撐地,站穩身形居高觀察。
就見匈奴人已經用砍伐的樹木擋住了馳道兩側各百步距離,馳道正中硬化地面上已合攏大半,正在修建門戶。
許多匈奴人耐受不住午間的熱氣,多席地而坐,幾十人一團,聚在一起吃干糧。
除了奴隸之外,大多數人都在休息。
趙基扭頭觀察后方,黑旗千人隊已轉移了陣位,前排就四個百人隊,三個百人隊可能是休息了,也可能是協助挖掘陷馬坑。
再看左右兩翼,青旗隊、紅旗隊也都發生了位移,說明他們的側前方做好了防騎準備。
至于陣后侯選、李堪所領的義兵,還在挖掘壕溝。
比起穿戴鎧甲在前排立陣,他們的工作雖然累,但風險最小。
就在他四處觀望時,去卑縱馬前來:“侍中,可以退兵了,羌渠部已然喪膽,他們不會再來了。”
趙基聞言,舉起長槊對著空地,一躍下來長槊先釘在地面,他整個人順著槊桿滑降到地面。
去卑也翻身下馬,詳細說:“今日能接連出陣接戰的,皆是各部勇健。他們肯出戰一次,是為宣揚部族威名。無利可圖,就不會反復出陣。”
所謂的匈奴精騎,指的就是這群人。
趙基聞言,詢問:“那就后撤?”
去卑也猶豫,抬頭就說:“小王有個想法,或許可以嘗試一二。”
“賢王但說無妨。”
“是,小王與羌渠也算相識,這人素來聰慧,但也十分愛惜性命。”
去卑做著手勢比劃:“稍后兩軍懈怠之際,侍中督車兵直沖其大纛。小王率騎士策應,精力旺盛的三百多人跟隨小王直撲羌渠本陣,余者馬后拖拽樹枝、蘆葦,往來沖馳,制造塵土。”“這樣羌渠一來應對不及,他又畏死,見我大隊騎軍突擊猛攻,他若轉身逃跑,北面各部勢必爭相奪路而逃。”
說著,去卑用希冀眼神看趙基,神態謙卑,盡可能的和善。
給趙基一種對方想要騙他魔戒的悚然感,彼此之間想要達成真正的信賴,成本決然不小。
風險,本身就是成本。
趙基扭頭去看北面,那里匈奴各部旗幟多在前排,王族出身的各部都是黑龍圖騰,或者黑龍圖騰的變種。
雜部用鷹旗、鹿旗、大樹圖騰的旗,還有一些相隔太遠,旗幟也小,看不清楚具體。
趙基自然一眼就看到了羌渠王所在,那里七八桿黑龍旗聚在一起。
除了羌渠王自己的,應該還有他同族近支小部的旗。
生產力有限,旗幟對匈奴人來說是相對寶貴的器物。
誰沒事干,會在身邊留那么多旗?
趙基望著羌渠王所在,去卑也望過去:“他就在那里,殺了他,就沒人能與小王搶奪右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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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這件事情我答應賢王,我就擔心臨陣之際射殺此人,當面匈奴潰散,返回北岸,與我隔河相望,到時候反倒不美。”
趙基說著拍拍去卑臂膀:“休養馬力,半個時辰后車騎突擊。追擊不能越過他們修筑的柵欄,一擊得手,立刻撤離!”
“是,小王不會辜負侍中!”
去卑鄭重拱手,趙基笑著擺擺手,去卑后退幾步,才翻身上馬,引著幾名騎從離去。
督管戰車的虎賁侍郎楊吉一瘸一拐走來:“侍中,真要沖擊匈奴本陣?”
他也是昨晚才調過來的,將近一個月的休養,拐傷的腳踝依舊沒能痊愈。
不能騎馬、走路,索性被安排來管虎賁車隊。
“去卑提議之前,我就有這個想法,不沖一陣,退兵后回想起來,難免懊悔。”
趙基看向楊吉:“告訴所有人,先休息補充體力。稍后追擊時,不能越過匈奴人修建的柵欄鹿角。哪怕匈奴人大潰,也不得深入追擊!違令者,哪怕斬獲匈奴名王的頭顱,奪匈奴人的戰旗,一概有罪無功!”
“喏!”
楊吉應下,帶著幾個人游走各處,去宣傳軍令。
趙基不需要喂馬,就返廂,伴著渾濁米酒吃咸馬肉片,又吃麥餅,吃飽后摘下頭盔,盤腿運轉技能。
周圍新舊虎賁飽餐后,連著部分河東騎士、匈奴義從都開始休息,只有寥寥數人站在車上警戒。
附近被砍死的匈奴人傷兵吸引來許多蒼蠅,嗡嗡作響。
不到三刻,趙基就恢復的差不多了,仔細檢查車廂內的強弓、箭矢。
瞇眼去看羌渠王所在的點位,真的擔心陣斬或擊垮這人的信心。
北面匈奴撤離,撤到汾水東岸的話,那就真難辦了。
與匈奴隔汾水對峙,對很多人來說,就等于匈奴不存在。
失去匈奴人的壓制,鬼知道這些人能干出什么事情。
好在天氣干旱,哪怕最近幾天再次下雨,也不夠荒野長草。
匈奴人大約兩萬多匹馬聚在周圍,如此蝗蟲一樣,青苗頂不了幾天。
或許擊垮東岸匈奴后,這些人都跑到汾水北岸,反而能打出一場經典的半渡而擊。
腦海中各種可能性組成的絲線纏繞,相互影響,擾的趙基心浮氣躁。
索性閉上眼睛,放空心神,什么都不去想。
自己沒有那個調度、指揮敵人的才能,愛怎么搞就怎么搞,由匈奴人自己弄。
自己能做的就是每個階段都認真來做,就算無法事半功倍,起碼也能五分投入換來五分收益。
只要別想著秀操作、占便宜,也就不會弄巧成拙,做出事倍功半、自取滅亡的蠢事。
踏踏實實的來,比什么都好。
趙基深呼吸一口氣,抬手扣掉臉上泥垢,用冷靜眼神打量周圍。
周圍車騎吏士也陸續起身,抓緊最后的時間,將各種攜帶的水飲盡,或喂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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