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后車駕啟程。
伏德率領百余名行宮衛士護衛車駕,留守的行宮衛士又逃散了近半。
天色明亮后,這支隊伍才啟程。
越過涑水橋后,馳道東面就是兩岸水田。
伏壽端坐車內,觀望涑水兩岸風景,反倒有些羨慕這里的百姓。
有趙彥、趙基在,這里百姓應該會生活的比別處百姓更好一些。
皇后車駕經過聞喜縣邑時驚動胡班,胡班引十幾名縣吏出城奉上水酒。
他連面見皇后的資格都沒有,由幾位聞喜縣三老代表聞喜士民上前向皇后進獻一些地方特產。
主要就是干棗,蜜水之類,再無其他。
胡班在外等候,心中焦慮,對裴征低聲說:“宗賊未滅,稷山盜尚存。皇后車駕左右衛士不過是郡兵出身,若遭遇稷山盜,又有幾人敢殊死奮戰?”
裴征聽得腦殼發懵:“不至于吧?現在阿季主政,放過了衛覬、衛固,就連馬玩也逃過一劫。”
“你敢賭么?我不敢賭。”
胡班反問,引著裴征走遠幾步:“若是稷山盜襲擊車駕,在我聞喜境內擄走皇后……阿季怎么辦,你我怎么辦?”
就這護衛車駕的百余行宮衛士,根本擋不住,也不敢與稷山盜拼命。
裴征不敢言語,真發生這種小概率事情,那就會很尷尬。
他對皇后沒什么敬意,一旦被賊人擄走,傷的可就是朝廷的顏面,打的可是趙基的臉面。
到時候嚴加追索,一定會影響河東目前的恢復。
哪怕十個皇后病死,死就死吧,皇帝又不缺皇后,又非不可替代,換一個就是。
弘農王妃算起來是半個皇后,也不是被李傕養在家里?
董太皇太后,何太后,還不是說死就死?
瑯琊伏氏又沒有什么強勢人物,皇后死就死了,真沒什么好心疼的。
可影響到河東、聞喜,這就不行了。
裴征會意,當即對胡班說:“我這就去派人快馬通知北絳!趙范愚蠢,從阿季那里請借百余騎護衛,又怎會有這樣的隱患!”
胡班抬手拍拍裴征肩膀:“快去,宗賊知曉后,絕不會坐視。”
這不是宗賊敢不敢的事情,這幫人抓住機會,肯定會動手!
裴征不敢耽誤,當即轉身去找本縣賊曹,低語兩聲,賊曹悚然驚駭。
看了幾眼那邊與縣三老談笑風生的伏德、趙范,當即快步去安排得力人手,一派就三個人六匹馬,將縣里備用的人馬都撒了出去。
聞喜敢打的人力基本上都被抽到了虎步軍里,現在縣里沒有額外的動員力量。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北面,最好別再出現什么稷山盜。
伏德一行人接受縣邑招待后,繼續啟程。
馳道之上,行至午間,天氣酷熱,就在路邊新修的亭驛里休緩。
伏德也顧慮盜匪,親自喂馬,帶隊的屯將也在喂馬,伏德就說:“聞喜縣邑距離安邑三十余里,其縣邑與北鄉五十余里,真是奇怪。”
屯將笑了笑:“這還不是最遠,距離聞喜最遠的是東鄉,約有六十里;趙侍中出身的西鄉,距離更遠,道路也是難走。”
“韓屯長去過聞喜西鄉?”
“早年天下未亂,我河東富饒,年年祭祀稷王,那時常走西鄉。”
韓屯長扭頭看西北遠處一層層堆疊的山勢:“稷山高大,難通車馬。又往往是春秋兩季祭祀,若遇山洪,就得步行,十分艱難。”
伏德也就點點頭:“真想去西鄉看看趙侍中隱居之處。”
“令君若是有意,待到北絳,點選騎士,再去西鄉也不遲。”
韓屯長堆笑說著,如他所言,伏德真的想去,很容易能借到一些騎士、護衛。
從北絳到西鄉,一天時間足夠來去。
對此伏德只是笑笑,他可沒興趣走險惡山路去看趙基隱居稷山的舊居。
喂馬之后,車駕隊伍再次出發,向著北鄉進發。
臨近北鄉之際,馳道之南追來數名騎士。
“稷山盜!”后方一名衛士什長高聲呼喊示警,督促左右:“左右列陣!”
伏德猛地拉扯韁繩,熱氣帶來的焦躁情緒瞬間清零,整個人警醒過來,他可經歷過稷山盜夜襲行轅的場面。
他勒馬之際,身邊同樣騎馬的趙范驚慌,聲音失色:“該如何是好?”
伏德也不知該怎么辦,扭頭去看屯將韓高,韓高一臉苦澀不做回答。
伏德只能拔劍高舉:“列陣備戰!”
他的呼聲中,大部分衛士向兩臺車駕靠攏,而二十幾名衛士丟棄矛戟轉身就跑。
伏壽這時候解開門簾,目光恰好與伏德對上,伏德惡狠狠看著她,仿佛是她招惹來了隱匿各處的稷山盜。
衛士中也有善射的弓手弩手,組成三十余人的弓弩小陣。
而這時候,又有五名騎士從北面馳道邊緣一座果園后走出。
屯將韓高只能開口:“突圍吧,突入北鄉,才有一線生機!”
趙范喝斥:“不可,我等人多,天色尚明,弓弩齊發,自能擊退盜匪。彼不過十余騎,如何是我敵手!”
韓高以及其他軍吏只能去看伏德,伏德很想立刻突圍,可皇后、兩位貴人就在車駕里,還有十幾名宮人扶車而行。
丟棄她們的話,那他就徹底完了。
見伏德如此不濟事,一名什長不屑呸了一口,舉著矛:“想活命的,跟我走!”
這個什長脫陣而走,陸續又帶走二十幾個人。
韓高見此,又說:“距離北鄉七八里路,不難破圍。”
“該死的老卒,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余地!”
趙范大怒,指著韓高,舉劍就要刺。
見韓高左右行宮衛士持矛戟怒視他,趙范又縮手回來,喝斥:“休要言語,固守待援即可!”
突然一個衛士從趙范身后一戟扎在趙范舉劍右臂,趙范吃痛怒嚎之際,又有兩個人上前將他從馬身右側拉扯下來。
其中一人快速翻身上馬,以鐵戟指著韓高:“跟著這樣的蠢貨,你的死期不遠了!”
“沒想到你是盜匪?”
韓高獰聲之際,拔出劍卻搭在了伏德脖子上,扭頭看伏德:“沒想到吧,我也是。”
頃刻間,更多的衛士棄械而走,不多時就剩下十幾名衛士,開始拾撿地上的軍械、弓弩。
伏德被拉扯下馬,韓高跟著下馬,湊上去左右開弓,對著伏德抽了十幾個耳光,頓時整個人都舒爽了。
揉著自己手腕,韓高見各處拾撿的差不多了,就說:“公卿無德,事與天子、皇后無咎。還請與我護車駕前往稷山,讓朝廷為難去吧。”
宮人也都逃散一空,車里就坐著伏皇后、董、趙二貴妃,與宋美人。
說話間,車隊后方的三名稷山盜驅馬靠近,雖然臉上涂了白粉。
但通過這些人的面容、神態,伏德都認出來了,是此前之前幾天逃亡的行宮衛士。
而這時候,北面攔路的五名遮臉騎士緩緩靠近,雙方卻都在警惕。
相隔三十幾步時,韓高抱弩指著當首一人:“爾等何人?”
伏德臉頰腫脹,也好奇去看。
沒有回應,對方首領似乎認出韓高,帶人緩緩后退。
韓高皺眉,扭頭看左右:“撤,走小路去西鄉。”
徒步盜匪十五個人簇擁兩臺車駕先走,韓高與另外六名騎士斷后。
見車駕走遠,韓高撤離之際抱弩瞄著蹲坐在地的趙范,一箭射出正中趙范小腿,疼的趙范滿地打滾、哀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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