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基準備出城之際,中書監趙蕤來營中宣詔,當眾賜下御用的尚方劍。
這種御劍,自然不是給趙基隨身攜帶的,平日需要供著。
外出時,需要專人捧劍而行。
甚至殺人時,出示此劍即可,不需要實際用這劍進行處決。
象征的更多是一種便宜行事、殺人的授權……問題是,趙基需要這種授權?
鐵了心要搞趙基的人,又怎么會被尚方劍嚇住?
收下這尚方劍后,趙基留趙蕤在營中飲酒,一杯薄酒才下肚,趙基就問:“董昭如何回答的?”
“徐州果如侍中所言,已然殘破。”
趙蕤欲言又止,見趙基不搭話只是盯著他,立刻就說:“此前朝廷收到各方奏表,因關東生亂以來,奏表多虛妄不實,故未肯輕信。未曾想曹操這般兇惡,竟然不顧其父、宗族安危。”
劉備、孔融都會上表奏述徐州發生的事情,其中曹軍殺人數據是可以捏造的,無法取證。
就連曹嵩之死都透露著詭異,曹操第一次打徐州,主力順著泗水而下,正面攻破彭城防線,殺戮甚多;另有朱靈等袁紹派遣的援兵從泰山方面進擊。
這次行動參戰雙方被笮融耍了,陶謙以為他的小老鄉會在彭城、下邳囤積足夠的物資,結果徐州兵補給不足,被曹軍擊垮。
曹軍就指望著擊破彭城后獲取補給,結果什么都沒有,劉備又帶人來支援陶謙。
曹操于是后撤,撤軍之際青州兵失控,就如蝗蟲一樣,殺戮夏丘各縣,泗水為之不流。
按道理來說,這個時候避居瑯琊的曹嵩應該趕緊跑,瑯琊王劉容關系再好,也保不住他;再不濟也要站出來聲討曹操的殘暴,與曹操做切割。
但曹嵩沒跑,繼續關門過日子。
第二年曹操主力與袁紹援兵從泰山方向突破,繞開劉備防守的小沛、彭城、泗水防線,直搗陶謙東海郡大本營,擊敗徐州兵、劉備后,曹軍又開始屠戮東海各縣,劉虞家鄉被屠。
這時候曹操才讓泰山郡守應劭去接應曹嵩,曹嵩一家被徐州兵屠滅。
這件事情太過于詭異,曹嵩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堪稱閹黨領袖。
各地豪強、寒門為了出人頭地,打破被壟斷的仕途,多有投入閹黨的。
雒陽政變后,在雒陽的閹黨官吏跟著十常侍覆滅,可各地依舊有閹黨出身的官吏,與閹黨有密切關系的士人。
數遍各方,也就下野的前太尉、費亭侯曹嵩可以擔任號召閹黨的重任。
這樣重要的人物,硬是在寶貝兒子的奇異操作下,被忍無可忍的徐州兵屠滅。
怎么看,都像是劉備、孔融等人在造謠、抹黑曹操。
因此朝廷難免質疑此事真假,因為人再壞,也不可能突破底線這樣去害自己父親、家人。
朝中不乏為曹操說好話的人,比如尸體還沒變硬的丁沖。
趙蕤說完,見趙基還是盯著他,不由訕訕作笑:“董昭供述之情,諸公亦不肯輕信。”
“我就知道,是輔國將軍不肯信吧?”
趙基起身拿起桌案架子上的御劍,抓劍鞘緩緩拔出五六寸觀察劍身金銀菱紋,推劍回鞘手感回饋極佳:“袁紹、袁術起兵害死了袁隗、袁基,曹操害死自家生父又算的了什么?不過是假手于敵罷了。”
坐在趙蕤對面,趙基為他斟酒:“伯父,我等堪稱生死與共。如今董承在雒陽修筑宮室,想來也不會輕易放棄,自然會造謠,對雒陽、關東各方極盡美好之言,以誆騙朝廷返回雒陽。今我趙氏根基在河東,受河東人所愛。遠離河東,將成無根之木,朝廷反手可誅。”
趙蕤雙手托舉酒杯,也是沉眉。
作為目前外戚三家族之一,趙氏離開河東,立刻就會跌落到跟董承一個層次。
別看他貴為中書監,這是看在趙基面子上給他的,而不是趙貴人。
他又不是趙貴人生父,大家只是抱團取暖、相互依賴罷了。
反正他很享受現在的地位,不想去雒陽冒險。
想了想,就問:“阿季你是什么想法?”
“還要看仲祖父。”
趙基端酒杯淺飲一口:“河東四戰之地,奉天子討太原之不臣。我聽說平難中郎將張燕與伯父是鄉里人?”
“是,阿季想聯合張燕?”
“嗯,有這個想法,今晚我與仲祖父吃飯時,會議論此事。若無意外,仲祖父會支持我示好張燕。張燕據有太行之險,我趙氏得太行山西之太原、河東各郡,互為表里,可以長存。”
趙基說完仰頭飲酒,昨天如果找老頭兒討論這個問題,老頭兒保準給自己甩臉色。
但經歷了丁沖這件事情,老頭兒想法自然會變。與張燕結盟,是利于兩家的好事。
盟友不僅僅可以用來威懾外部勢力,找一個份量相當的盟友,可挾盟友之勢來穩定內部。
公孫瓚被袁紹錘的不行了,修建易京后開始縱情享受人間的美好;失去這個重量級盟友,張燕自身領袖地位也開始不穩,他應該缺一個強大、穩定的新盟友。
張燕與自己一樣,沒有什么強大宗族,沒有外部巨大壓力,內部凝聚力是個不可忽視的問題。
趙蕤端酒淺飲,他真的是有些意外,是真沒想到趙基眼界這么廣闊,已經開始謀求其他發展的路線。
此前公卿們在做什么?現在那些百官又在做什么?
雖說現在還沒理順河東,可河東就這么大,趙基帶兵掃一圈,抓足夠多的人質,自然就順了。
西部黃河防線,只要在北邊汾陰,南邊蒲坂扎下軍隊,就能有效防范關中侵擾。
如果再聯合張燕,那么就能與常山國取得聯系。
他就能召集常山豪強、士人來河東效力,若是趙基能順利吃掉太原,那常山國、中山國、巨鹿郡、代郡的趙氏子弟自會來投效。
一杯酒下肚,趙蕤點頭:“朝中這邊,我也有一些好友,自會協助仲父盯著各處。阿季你在外行走,務必警惕。今有天子所賜尚方御用寶劍,寧殺錯,也不可涉險。”
“嗯,伯父安心。”
趙基也將杯中酒飲盡,起身:“我送送伯父。”
“好,事不宜遲,我這就去聯系友人,召集城中流散士人。”
趙蕤也起身,扶了扶腰間懸掛的劍。
趙基剛送趙蕤出軍營轅門,就見老趙引著十幾名中年騎士驅馬來到營門外。
老趙下馬,上下審視趙基,見他手腳齊全,就問:“早上如何了?”
“還好,我見那幾個人目光交流,就生了警惕,踢死一個就跑了出來,另一個被虎賁殺了。”
趙基說著,對老趙身邊的胡忠拱手:“伯父安好。”
“阿季倒是成器了。”
胡忠笑著夸贊一句,他沒有湊到面前敘舊的心思,表現的很克制。
趙基對其他熟悉,不怎么熟悉的騎士拱手,這些人也都笑著回禮。
彼此見禮后,趙基就對胡忠說:“朝廷命我舉薦賢良,我已舉大兄,想來不日將要征為尚書郎。”
胡忠面露喜色,隨即就說:“大丈夫功勛當馬上取,還請阿季收回。”
見他神情認真不像是開玩笑,趙基也不強迫:“朝廷使者明日去聞喜,伯父可派人去傳訊,大兄那里婉拒即可。”
“好,阿季不要怨我。”
胡忠沉眉,憂慮說:“阿季貴為侍中,尚且有人行刺。我家文序本性單純,恐難保性命。”
“那這樣,大兄拒征后,我再托人舉大兄擔任蒲坂令。”
趙基立刻改變對胡班的安排,就現在兩家的關系,胡班也沒退路了。
胡忠也不再拒絕,只是拱手:“阿季你能思謀大事,我這些人沒什么眼界,你看著安排即可。”
趙基點頭,才去看老趙:“父親,今日征拜大夫的詔書就能下來。滿三日后,會遷父親為河東南部都尉,駐蒲坂。關東賊來,為我抵擋一月時間!”
趙斂立刻容光煥發:“給我多少兵?”
“兩千到三千,近半是猗氏、解、蒲坂的豪強部曲,我會分出這三縣籍貫的虎賁協助領兵,充為隊官、百人將。”
趙基說罷又對其他人拱手長拜:“蒲坂之防,還要請托諸位叔父協助我父。”
胡忠急忙回禮,長拜:“不敢,能為國家出力,我等幸事也!”
其他人也是長拜行禮,面色漲紅。
守住蒲坂,事后論功,怎么都能踏上仕途。
哪怕回鄉當個亭長,也不虛此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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