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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親征之計

  涑水南岸,河渠之上露天石磨已開始晝夜不停工作。

  新的石磨還在打制,已組裝的石磨就架設在原有河渠之上。

  以水排驅動,從侯氏莊園調來的俘虜以奴隸的身份從事豆、麥的研磨、過篩。

  除了麩皮篩掉喂馬外,豆皮也會留在里面。

  混合鹽粉后稍加油脂炒熟,再用杠桿增壓的方式壓成一種原始的壓縮干糧。

  賈詡引著百余人追隨者來到安邑,下船時就見青傘車停在石磨附近。

  他的追隨者眾多,有關中人也有涼州人,大半人手是段煨動員后借調給賈詡的。

  段煨不能率兵抵抗李傕,卻敢分出一些精干人手來幫助做事。

  衛覬隨行,引賈詡登車后,指著那青傘蓋戰車:“文和公,那便是小趙侍中。”

  “嗯,先入城拜見元明公,再來見小趙侍中。”

  賈詡很急,他不認為趙基能掌握多少主動權,現在必須與趙彥交流。

  趙基怎么可能發動兵變,還在兵變后迅速穩定安邑形勢?

  這一切必然是老謀深算的趙彥發動的……哪怕追隨趙基發動兵諫的吏士,大多數人也認為這一切是朝中大佬趙元明公主導的。

  趙彥三十歲以軍功入仕,輾轉各地,歷任三朝,官齡三十五年。

  數遍朝中、地方,如趙彥這樣資深的宿臣,是一個都沒有!

  兵諫之前,他是不高不低的議郎,參議朝廷大事,講學于禁中,他的出身、資歷也就那么一回事。

  綜合影響力還不如鐘繇、董昭這些后起之秀,甚至還不如趙貴人叔父、議郎趙蕤。

  兵諫成功之后,趙彥身上的資歷就開始發揮作用,成為傳奇屬性。

  被趙基抓住的五位公卿,基本上都是出身高門顯貴,少年時知名一方,青年時游學各地,不到壯年就能講學一方,門人數百。

  三十幾歲成為天下知名的大儒,征拜入朝……直接略過公府征辟,數年間就躋身公卿顯位。

  公卿崗位就那么些,這些人就輪流擔任,楊家更是累世太尉,每一代楊家人恨不得將三公九卿的職務都做一遍。

  一個個家族閥閱上寫的滿滿,長長的一大串,很能唬人。

  趙彥就簡單多了,險之又險躲過黨錮,五十歲以前就在各縣之間調來調去,偶爾征入朝中擔任郎官、廷臣。

  沒有貴人賞識、提舉,又外放郡縣。

  雒陽政變后,朝中缺額越來越多,趙彥才被征入朝中。

  即便這樣,公卿之位依舊輪不到趙彥。

  家里好不容易出了個有大儒、名士之姿的趙昱,好心招待笮融,還被笮融襲擊殺了全家。

  賈詡只是稍稍觀察,就斷定有軍事經驗,處理政務經驗豐富的趙彥成功壓制了兵變的惡劣影響。

  兵變最壞的影響就是吏士居功桀驁,敢兵變一次,就敢發動第二次。

  不能喂飽的話,會禍及自身。

  可若喂飽,就要得罪、殺戮很多人,以掠奪資源。

  你把軍隊喂的越飽,往往很多軍隊會潰散返鄉;也有的軍吏會仰仗武力更加輕視綱紀,難免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

  安邑城外騎兵出營操訓,一些步兵也集合訓練行軍縱隊;附近百姓也在水田中勞作,軍民相安無事,可見安邑已經穩定,趙彥成功控制了兵變后的軍隊。

  賈詡心安不少,他就怕趙彥無法控制軍隊,為了壓制兵變軍隊,又想辦法從外地請求援兵。

  外地軍隊遠道而來,自然不會跟你客氣。

  到時候軍隊數量越多,歸屬不同,矛盾更大,爆發混戰,彼此兼并也是常有之事。

  他來不及沐浴更換新衣,跟隨而來的百余人安置在城外,本人就與衛覬去見趙彥。

  現在朝中政務也基本上理順,與外界交流不暢,不需要處理多少外州事務。

  趙彥午后就能離開門下省,在家中休息。

  說是休息,也只是在家坐班,處理河東的各項事務。

  趙彥親自出門迎賈詡,拉賈詡手往院內走,感慨釋然不少:“今朝廷有難,文和能渡河而來鼎力相助,老夫無憂矣。”

  他懂軍事,賈詡也懂軍事,彼此都有客觀唯物的一面。

  這種客觀心態,是公卿們理解,但不肯低頭屈從的寶貴品德。

  賈詡也不說什么場面話,就見趙彥所居宅邸規模不大,也沒有像樣的仆從,內外倒是多有衛士。

  引著賈詡到客廳落座,趙彥就問:“關中如何?”

  “元明公,某渡河之際,平陵蘇氏已遣使求救于段忠明。”賈詡端坐,說話時身子微微前傾:“某與段忠明商議,認定蘇氏難以久守,月余間便會敗亡。如若蘇氏外強中干,徒有其表,那李傕、郭汜也會質疑衛氏金庫,發兵河東與否也在兩可之間。”

  吃掉這樣只有一層皮的蘇氏,即便李傕、郭汜想要遠征河東,各種各地的小軍閥也不會有那個動力。

  如果蘇氏巨富,所儲錢糧、物資甚多,李傕郭汜立刻就能恢復元氣,下面來助戰的小軍閥也會嗜血勇猛起來。

  到時候即便李傕郭汜不肯來河東,這些小軍閥極有可能推舉頭目,自行組成聯軍……甚至也有反咬李傕郭汜的可能性。

  所以,只要蘇氏夠富,李傕郭汜必然會率領聯軍進犯河東。

  賈詡說的保守,好像李傕郭汜聯軍來犯河東的概率就在七八成之間。

  趙彥信么?

  趙彥笑說:“自天子、朝廷東遷,李郭二賊離死不遠。眼前抓住機會,又豈會放縱?文和不必哄我,河東上下已萬眾齊心。”

  說著起身去墻壁書架上取來一些書信遞給賈詡:“渡河于左馮翊的程銀、成宜二部已率部眾渡河西來,將會與馬玩充實汾陰防線。”

  賈詡拿起這些書信擺在桌案,直接問:“可委任質子?”

  “各部頭目子侄十余人征為郎官,不日將會抵達。”

  趙彥收斂笑容:“即便如此,阿季也擔憂程銀、成宜與李郭勾結。我已去信,讓各部青壯駐守汾陰,女眷、老弱遷往聞喜。”

  一旦開戰,整個汾水流域處處戰亂。

  零零散散的匈奴人會席卷南下掠奪人口、財物,他們不敢打朝廷金庫的主意,但如盜匪一樣來搶百姓,實乃必然。

  賈詡翻閱帛書,神情也是沉重:“想要他們分割女眷老弱于別處,甚難。”

  “朝廷計人口給糧。”

  趙彥平靜回答,這下賈詡相信了,好奇詢問:“今朝廷有多少錢糧?”

  “不計衛氏金庫,目前金、錢不下億萬,布七萬余匹,儲糧一時間也難審計明白。僅僅是北郭氏糧倉,多有朽壞陳糧,不便統計。老夫預測,不算今歲夏收,能有四十萬石。”

  四十萬石,一個士兵一月吃兩石,足夠兩萬士兵吃十個月。

  就這兩年的災荒,在餓不死的前提下,一石糧食夠三個人吃一個月。

  加上夏糧、魚獲、野菜補充,僅僅靠糧食,朝廷已經可以瓦解北部宗帥的統治。

  這些人乘亂而起,裹挾部眾,一切動力都是為了活著。

  成宜、程銀率部離開汾北,躲避匈奴是一個原因,去渭北流浪找吃的也是一個原因。

  說的好聽橫死宗帥、流民帥,實際上就是流浪的垃圾佬。

  安邑有糧,趙基善戰,又有朝廷大義……真的是一紙詔書就能讓這些北部宗帥授首。

  收編他們,是給他們為國效力的機會。

  賈詡又問:“汾水周邊宗帥幾家,部眾多少?”

  “不下六家,少者部曲千余戶,多的近有三千戶。”

  趙彥不做隱瞞:“除青壯之外,連同閑散百姓,都往聞喜、安邑撤離,最近也要遷到汾水之南,以避匈奴。今涑水、汾水舟船多已懸于上游。”

  最少五千人被遙控收編,等家屬認知遷徙到位,這些軍隊就算控制住了。

  賈詡又問:“今有兵士多少?”

  “汾陰三千,北絳三千,蒲坂也是三千。”

  趙彥用指頭蘸了酒水,就在桌面畫圖:“安邑虎步新軍八千,河東騎士七百,行宮衛士七百,羽林三百騎,虎賁三百騎,匈奴義從五百騎,另有守庫兵五百。此前已去信張燕,張燕也回復,將派遣五百精兵前來拱衛天子。”

  賈詡清楚趙彥說的是可靠的武裝數據,不是動不動就十萬大軍的虛數。

  就問:“何不請河內兵馬?”

  趙彥聞言呵呵做笑,賈詡也釋然一笑,就說:“久守必失,河東多是新軍,恐非李傕、郭汜虎狼之兵敵手。一旦交戰,河內異動,為之奈何?”

  趙彥用指頭沾酒水,從安邑向北劃了一條線:“五日后,天子北征汾北匈奴,如何?”

  賈詡低頭簡陋地圖:“元明公是要誘匈奴來攻,解汾水之困?”

  別看汾水流域分別駐屯兩個節點,可汾水充沛,北面又有匈奴,李郭來犯,匈奴配合夾擊,那兩座城都將孤立。

  反倒是蒲坂這里,只需要單獨應對一個方向的敵人。

  “對,老夫已通過去卑在匈奴中散布流言,就說天子北征是假,是為借親征之名攜衛氏藏金走軹關陘入河內。”

  趙彥抬手在北絳附近點了點:“這里才是首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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