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戰士兵陸續回營,而趙基簡單擦拭身體后,竟然又穿了一套皮鎧。
徐晃感到很是無語,如果董卓有這樣的警惕,十個呂布也很難得手。
就現在這樣的氣氛,軍中吏士誰舍得動手?
除了新兵,絕大多數時候的絕大多數吏士,都是非必要不穿甲。
哪怕輕便的皮鎧、兩襠鎧,也是能不穿就不穿。
徐晃檢索記憶,似乎印象中趙基始終甲不離身。
中軍區域,議事大廳。
趙基捧著木碗仰頭飲盡漂著泡發小黃米的稠酒,這就是另一種甜米酒,都是兩三天內釀好的。
口感清甜,或渾濁如糊糊,也有清澈一些的。
都是戰后迅速補充體能的飲料,許多人更喜歡粘稠的稠酒。
營內的虎步軍士也沒有閑著,或打磨竹子制作箭矢,或加工各種生活物資。
此刻各處生著營火,懂屠宰、會剝皮的軍士正在火光照映下屠宰傷馬。
連飲兩碗,趙基才開始吃主餐,以白米飯為主。
吃完這些,才端起一碗大麥釀造的甜胚子,算是另一種甜米酒、稠酒。
大麥顆粒相對完整,他不怎么懂營養學,但知道吃一碗這個能幫助消化,排空腸胃。
血迅速回升,疲倦感立刻襲來。
想也不想,就盤腿而坐運轉技能。
邊上徐晃也在進餐,他沒有參加戰斗,但也疲倦。
作為指揮,需要操心、費神的事情太多,吃了八分飽后看趙基那樣子,索性就側身躺下,休養精神。
侯選、李堪對趙基不熟悉,本以為回來后飽餐暢飲之際,趙基會對他們封官許愿,大加拉攏。
沒想到趙基只是快速進餐,然后就盤坐,一副修行導引術的姿態。
兩個人互看一眼,也是疲倦,就在餐桌附近躺著,不知覺中就睡了過去。
腳步聲傳來,徐晃一骨碌返身而起,就見是裴秀。
裴秀對他頷首,而趙基也睜開眼,問:“七哥?”
“陣歿名冊已編好,稍后梁道這里會送來重傷名冊。”
“嗯,公卿今日如何?”
“司徒公走訪參戰吏士,記錄此戰前后經過。余下諸位,研磨麥豆三十余石,都已拌草料喂馬。”
裴秀上前側身坐在趙基身邊,疑惑:“匈奴人竟如此不堪一擊?”
“各部人心不齊,其王被我射殺,應變不及,這才一擊得手,斬獲頗多。”
趙基解釋著,拿起竹簡翻看名冊,虎賁多穿重甲,往往傷而不死,陣亡多來自游騎。
人體脆弱的時候,哪怕青壯年,摔一跤也能摔死。
頑強的時候,那身上生蛆都能自愈。
他左右扭頭,起身要去拿筆墨,裴秀先起身要拿,被趙基抓住手臂:“七哥,你我之間不用這樣。”
裴秀不語,就坐在原地。
趙基起身拿來筆墨,捉筆就在名冊上書寫評價,只是對虎賁書寫,按著大致印象書寫‘上’或‘中上’評價,少數幾個印象深也好的虎賁,他會寫‘上上’評價。
他看到一個名字一愣:“芮通?他怎么也沒了?”
這是芮氏家族補芮丹留下的虎賁缺額,是芮丹的族兄,是趙基從三個芮氏青壯中選出來的,另外兩個一個四旬有余,一個十五歲,都不合適。
為了讓芮通盡可能保命,趙基將他編為鼓車隨員,跟隨鼓吏學習擂鼓。
他給芮丹讓過兩顆首級,也統一了內部說法,聞喜縣里安排裴征帶人上門去發放獎賞。
同鄉虎賁湊錢的撫恤,公家給的撫恤,以及照例一并給的賞賜,足有六萬錢;還有布帛二十匹,其中趙基本人就添了六匹,裴秀、魏興各給了兩匹;最后還給了一匹母馬。
這些東西,足夠給芮丹過繼一個孩子,并操持家業,養活長大。
此外芮丹按陣亡算的,按趙基的規定,芮丹的嗣子成年前,每月能領谷一石,錢一百,每半年發一匹帛。
而芮丹的母親只要不改嫁還活著,又或者改嫁虎賁,只要芮氏一直補缺,就一直能享受同等規格的扶持。
裴秀不關心芮通的死訊,他清楚芮氏的底蘊,這是小宗寡門,反而問:“芮氏缺額,怎么補?”
“規矩不能廢,必須出人補缺,不然撫恤只限于子女,滿十七歲就廢止。”男子滿十七歲停止撫恤,女子滿十五歲停止。
漢律,女子滿十五歲不嫁,征四倍的人頭稅,比商人、贅婿還高。
河東目前免十年人頭稅,如果趙基這里不垮,陣亡虎賁的男孩兒滿十七歲后肯定會安排工作,合適的就優先補虎賁的缺,再次也能進入縣兵、郡兵中,最次也能安排去學個手藝。
滿十五歲的女兒,就現在這種形勢,虎賁各家之間就相互聯姻,不愁嫁。
趙基思索著,每一個陣亡虎賁的撫恤處理,會直接影響其同鄉虎賁的士氣,間接影響當地人對他的看法。
趙基不介意多一些負擔,捉筆給芮通寫下一個‘上’,只要不是逃亡、怯戰,普遍能拿中上評價。
寫完,就對裴秀說:“打完匈奴,讓三哥再去一趟芮氏。讓芮通的侄兒補缺,送到我身邊牽馬……還是留在七哥這里,別讓再死了。教他讀書識字,若是不聽勸不學好,就打斷他的腿,給芮氏留個后。”
“也好。”
裴秀應下,反正他是不想去芮氏家里,他也清楚趙基不想去。
芮丹這種人,在外面械斗時被同鄉打死就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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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趙基、裴秀也沒有什么大仇,即便這樣,裴秀也擔心芮丹返鄉后報復,他就一個母親,還要打柴、采藥、挖野菜。
被芮丹這種人盯上,很麻煩。
趙基快速給余下虎賁寫完考評,這些陣亡虎賁身邊也有自己斬獲,或伙伴贈送的首級。
隨身左右的首級數量,才是考評的主要參照。
就比如芮通,腰間就綁著一顆頭顱,這就能得‘中上’,趙基憑個人感官再加一級,就是上等評價。
說話間就見侯選、李堪都已坐起來,趙基就將名冊、筆墨遞給他們兩個,讓他們給各自陣亡的部下寫考評。
不需要詳細解釋,這兩個人也能看懂這些。
李堪還在猶豫,侯選就捉筆書寫起來,他普遍提升一級,也根據名冊記錄的隨身首級為參照,給部下確定追封待遇。
這筆追封,就他們的窮苦樣,根本掏不起,只能由趙基、趙彥控制的朝廷支付。
追封功勛的賞賜,以及撫恤錢都是朝廷、公家在掏,你還好意思強控部曲?
你強抓著部曲,也得看部曲樂意不樂意。
見侯選不拒絕趙基插手他們的部眾賞賜、撫恤,李堪也就順勢接過筆,開始書寫。
反正是勝仗,賞格豐厚一些,也實屬正常。
名冊送到趙基手里,就剩下二十三名羽林騎士的名單考評是空缺的,趙基就問:“毌丘叔父何在?”
“陛下相召,他去舊營拜謁陛下。”
裴秀卷好竹簡,扎好繩帶,說:“天子也關心此戰勝敗,明日早間我就請他書寫考評。”
見趙基點頭,裴秀又說:“晚間時衛仲堅來信,他不好意思來這里迎接你。這是給你的信,若是有意,給我一個回復,改日我當面給他說。就是不樂意,也別急著拒絕。”
裴秀又說:“在我看來,衛氏蒙難,罪不在你,他也知道這事情不怨我等,反倒是你舉兵聲討無德公卿,救下他衛氏全族。這情,他衛氏要記三代人。”
“好,等戰后我再給七哥回復。”
趙基見裴秀不把信拿出來,就知道裴秀覺得眼前不合時宜。
也不催,現在衛固的情緒很不穩定,信里說什么話都是有可能的,一個呼吸里能換三次想法。
讓衛固好好冷靜一段時間,對彼此都好。
所以這種情緒激動時寫的信,不看也罷,看了反而會斷了其他的可能性。
裴秀離去,賈詡很快就進來,也遞來一卷竹簡:“趙侍中,這是老夫審問的軍情。”
見侯選、李堪在場,賈詡就坐在一邊給自己舀一碗稠酒,端著飲用起來,無意商談審問來的情報。
趙基拿起來閱讀,就問:“右賢王何在?”
“陪老夫一同審問,說是稍后就來拜會侍中,商議軍機。”
賈詡語氣平靜,他剛才與去卑一起驗證情報,當場打死了四個匈奴貴族。
死亡對賈詡來說,就跟窗外雪消融一樣。
而他,通過審問,很滿意今天的戰損比。
不管是匡扶朝廷,還是還天下太平,就得打這種仗。
此前朝廷東遷時的那五場仗,反正他是不想打,再多的命也不夠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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