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平靜。
天色漸漸放亮,賈詡走出屋舍,難得睡了個好覺。
明顯趙基將匈奴人打疼了,疼的匈奴人不敢輕易來騷擾。
徐晃也結束后半夜的當值,拖著沉重步伐返回營房,兩名親兵協助下脫掉鎧甲,整個人躺在榻上。
只感覺到靴子被親兵拖拽拔掉,整個人瞬間也就舒爽起來,陣陣倦意襲來,徐晃陷入睡夢。
炊煙彌漫,半夜當值的吏士吃過早餐后,陸續返營入睡。
這是永久性的軍營,都有木板床榻,不需要睡臥干草堆。
趙基則來到中軍瞭望塔,斜倚著護欄看日出。
營地各處的變化被他盡收眼底,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
扭頭看向東面絳邑城池,趙基眼神、情緒始終平靜。
別說自己,就連原身都對匡扶朝廷之類的說法不感興趣。
窮困潦倒,只能在山里射獵為生,對朝廷、郡府、縣府的忠誠實在是有限。
而對自己來說,朝廷、天子都只是可以利用的階梯;大概他們眼中,自己這類人也是耗材。
朝廷需要過橋,自己也需要過橋。
彼此磨合的動靜很大,強行要磨合的話,要死比鐘繇、董昭地位更高的人才行。
再殺下去,難免會失控。
實在是沒必要幫曹操殺人,完完整整的將公卿打包送過去,要頭疼大家一起頭疼。
只要皇帝別搞衣帶詔之類的手段,那什么都可以談,自己最多剪除鐘繇、董昭這樣的公卿偉器,不會拿現役公卿開刀,這是朝廷最后的體面。
真開刀,也要用廷尉府、漢律來殺,否則與李傕郭汜何異?
思索之際,趙基難免有些同情、憐憫劉協;但對比原身的童年、少年記憶,這點同情立刻蒸發,煙消云散,不留點滴。
絳邑西門開啟,用過早飯后的侯選、李堪各督部眾,有序出城。
繞過城外軍營,進入新田區域。
新田被汾水、澮水包夾,灌溉便利;荒廢的區域里,也是十分平坦。
趙基也不想與朝廷使者扯皮,見賈詡洗漱完畢來找自己,當即用爬梯滑下。
略作交接,趙基就引著幾十騎出軍營,沿馳道向北行十余里。
就見匈奴人已將戰場打掃干凈,不知道將尸體拖到哪里去了。
這讓他生出不好的預感,匈奴可沒有火葬的習慣。
與漢類似,用棺槨土葬,只是不做封土,也不種植松柏為標記,此外就是人殉規模較大。
漸漸抵近戰場,趙基左右觀察,視野之內沒看到什么像樣的土堆。
再根據地面血跡觀察,見匈奴人拖拽尸體時要么向北,要么去西邊的汾水岸邊。
大概率甄別一番后,天黑前雜胡、奴隸尸體就被丟到汾水了。
而北邊匈奴人已經集結,現在也老實了,在現有柵欄之后施工。
昨天還很囂張,列陣于前,在陣后修柵欄。
趙基觀望之際,就見一名匈奴騎士單騎而來,還展開雙臂,以示無害。
趙基下意識去捏箭,才感受到手指有些疼痛,又將抽出一半的箭輕輕推了回去。
韓述驅馬上前橫在趙基馬前,馬上側身來問:“侍中?”
“無礙,看看他想說什么。”
趙基左手挽了挽韁繩:“是該與他們交涉一下了,不能什么都指望去卑。”“喏!”
韓述驅馬到一側,趙基輕踹馬腹,上前二十余步。
對面走近后勒馬,拱手:“可是虎賁中郎將當面?”
“是我,你怎么知道是我?”
“聽聞趙將軍英武不凡,故而猜測。”
這人也二十歲出頭,黑頭發略彎曲,瞳色褐黃,自我介紹:“小人是羌渠部小帥,麾下部族五十余落,少年時曾有幸入太學,得長者賜名,喚做劉昆。”
說著又拱手:“羌渠王乃小人叔父,懇請趙將軍能賜還小人叔父首級,小人愿率羌渠部后撤三百里。待趙將軍此戰大捷后,再來相投。”
“你想當新的羌渠王?”
趙基反問,劉昆靦腆笑笑,回答:“小人不知右賢王與將軍是什么協議,小人愿意臣服將軍,為將軍前驅。”
趙基抬斷,就說:“我與他盟誓天地,內遷入塞的匈奴各部,今后將與右賢王對半分開,各有一半。臣服之事,等此戰結束后再說不遲。我很好奇,右賢王與羌渠王有何宿怨?”
“奪母之仇,小人叔父有一子,乃右賢王同母弟。”
劉昆回答時有些不好意思,繼續說:“今國中各部首領受李傕使者游說,有反對逆擊天子的,也有想乘機全取河東的。小人受叔父節制,只能率部參戰。”
“羌渠王首級我已送給右賢王,我回去會勸他,他若是能消解仇恨,首級明日此時我遣使送來。”
趙基左臂抬起指著汾水北岸:“那里誰做主?”
“最初是賀賴部,最近大樓部也參戰,不下兩萬人。”
劉昆爽快回答,這種情報不算什么機密,他更進一步說:“大樓部與右賢王頗有交情,大樓王與賀賴王爭奪權柄,這才逗留不動。今我羌渠部、黑狼部受創,他們恐會渡河來奪兵權。”
劉昆觀察趙基神態:“小人若能討回叔父首級,就能游說羌渠部各帥,會擇機撤離。”
趙基可不相信他的言辭,戰機出現了,劉昆想要踐行諾言,也會被部族其他首領裹挾。
趙基也不再言語,只是抬右手對著劉昆揮了揮,劉昆拱手:“小人告辭。”
見趙基點頭后,劉昆才驅馬轉身,緩緩加速,縱馬向北。
待他走遠,韓述湊上來問:“他真能當羌渠部的王?”
羌渠部可是內遷各部中一個比較大的部族,遠比黑狼部強。
趙基挑眉:“管他呢,在他成為羌渠王之前,不值得我為他去欠人情。去卑的人情,好借不好還。”
哪怕去卑已經對羌渠王的頭顱沒了熱情,也不會輕易讓出來。
這個劉昆想要羌渠王的頭顱來做一些事情,或許去卑也想這么干。
甚至去卑還想通過同母弟來控制、同化羌渠部,反正羌渠部與去卑一樣,都是匈奴王族。
就趙基的一些黑暗認知來說,扶植同族異母弟當王,然后打獵時新王不小心摔死。
再然后就是過繼一個孩子給對方,這不就將王位搶過來了?
見遠處匈奴人縮在柵欄后面或伐木、運輸木料,或開挖壕溝,趙基沒了繼續騷擾對方的心思。
環視左右:“都累了,回營休息,決戰不遠了。等打贏他們,我讓你們人人有騎奴、仆僮,各有一份家業!”
眾人哄笑,還有人吹口哨慶祝。
韓述遺憾神情:“可惜匈奴女子中難有好顏色。”
趙基不茍言笑:“被匈奴搶走數十萬男女,救出他們,你們都能分到姿色可人的妾室。然后就操持農業、牧業,給我狠狠生孩子。這天下已然大亂,不是我們一代人能平定的。”
周圍笑聲漸漸停止,河東就這么大,誰都有遠親被擄走。
朝廷靠不住,想要保護家園,解救被擄的親族、鄉人,只能靠自己。
見這些人良心發作神情沉肅下來,趙基反而露笑:“一切都會過去,以后每人最少三個妾室,不生十個孩兒,就是對死去袍澤的不忠!”
想到以后的好日子,左右虎賁頭目、親兵、騎奴神情輕松起來。
世道已經亂成這樣了,又還能糟糕到哪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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