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平靜的有些不像是前線,漢軍放棄挖掘壕溝,反而開始疏浚新田溝渠。
這種平靜時光顯得有些漫長,對趙基來說反而有些煎熬。
可對雙方的底層來說,只覺得這種平靜過于短暫。
第二日,天氣依舊晴朗,只是風勢強勁。
漢軍各處戰旗被風吹知,趙基又出營巡視。
今日營中傷口結痂的傷兵換藥后,轉入城中休養。
與昨日一樣,趙基沒有入城,朝廷也沒人派人來召,仿佛都無視了對方。
汾水南岸,南風吹刮,趙基背上披風展開,風似乎能透過鎧甲隙縫,給他帶來陣陣涼爽。
賈詡與他并馬而行,兩人神情輕松。
這樣的風向下,匈奴人不會主動來戰。
相互對射,匈奴人弓矢最少衰減十余步,漢軍則增幅十余步。
更別說迷眼的沙塵,這對匈奴非常不利。
就在巡視之際,一伙斥候勒馬來報:“侍中,陘城匈奴人閉營不出,觀其模樣,只有千余雜胡、奴隸修筑鹿角,另有百余騎監督。”
“再探。”
趙基揮手,就問賈詡:“文和先生,對岸的馬群如何?”
對岸牧馬的匈奴人已經適應了現在的環境,除了寥寥數人還騎在馬上外,多數人睡臥在收割、晾干的青苗堆上,還有一些匈奴人正捕魚,或撒網,或垂釣。
還有一些人在北岸灘涂挖出水洼,設立捕魚陷阱,一副荒野求生的氣象。
甚至一些參與牧馬的少年就在河邊掏一些植物的根莖,或挖野菜。
河岸邊的野菜,格外豐富。
漢軍并無釣魚、捕魚的人,或在營中休養體力,或在軍營西面的新田區域干活。
賈詡抬手遮在眉眶,看著北岸還沒到午間就吃飽并睡臥,或打架的馬群,不由點頭:“若能得之,攻守易勢也。”
趙基又說:“徐公明已派遣精干人手順軹關陘偵查,若見河內兵馬,就會點燃狼煙。”
賈詡扭頭看趙基:“難道侍中是想在河內兵抵達前,獨力擊破匈奴?”
“是,河內兵抵達,我就被動了。”
趙基老實承認,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朝廷連續兩天,就住在他身邊,卻無視他的存在。
可能有太多原因,他懶得一一去猜,或驗證。
趙基說著露出笑容:“營中吏士闊別家眷,已然焦躁,尚有軍法可以約束。人能克制,那馬匹如何能克制?”
說著,他伸手從馬具里抽出一面旗幟,對著西南騎營方向揮了揮。
那里七百多匹母馬被驅趕而來,馬蹄踐踏許多揚塵,還未飛過汾水,就被水面吞噬。
馬群靠近,或在古老堤壩之上覓食,也有繞路來到灘涂地飲水的。
兩岸馬群長嘶不已,一些母馬的氣味順風向北而去,北岸馬群越發躁動。
枯水期的汾水,其實也就那么回事。
賈詡已經清楚趙基要干什么,遂斂容,嚴肅盯著北岸。
若一舉掏空……哪怕騙來北岸七八千匹馬,則攻守易勢!
北岸牧馬人接連甩動鞭,已經無法控制躁動的馬群,很快幾匹公馬在本能沖動驅使下,勇敢躍入汾水,向南岸游來。
它們后面,各個馬群受到鼓勵,不再畏懼看似寬闊的汾水,紛紛一躍而入。
頃刻間,汾水河面之上,到處都是攢動的馬頭。
甚至就連汾水岸邊水線,都有上漲的趨勢。
趙基勒馬,咬牙:“他們現在別無選擇,要么渡河來攻搶回馬匹。否則我攻破陘城匈奴,從上游渡河,那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說話間,趙基抬手揚鞭抽在賈詡馬屁股上,賈詡一驚,勒馬向東而走,趙基也驅馬跟上,周圍騎士哪里還敢逗留。
紛紛跟隨,幾十騎迅速逃離岸邊。
緊接著率先泅渡的公馬就歡快奔向母馬群,還搖頭甩著鬃毛。許多上岸的公馬都在甩頭,飛濺而起的水點十分密集,以至于有彩虹浮現在馬群上空。
這些上岸的公馬迫不及待沖向母馬群,這些母馬受驚而走,公馬緊追不舍,前后相連。
岸邊灘涂很快踩踏成爛泥,被汾水沖卷,染黃了下游河面。
趙基跑了二百余步才勒馬,回頭就見岸邊上空彩虹,忍不住仰頭哈哈大笑。
賈詡嫻熟控馬,待趙基得意笑罷才說:“侍中真乃奇才。”
對此趙基只是擺擺手:“多聽了一些故事罷了,算不得什么。”
周圍騎從人人挺直腰,伸長脖子觀望攢動的馬群,一個個傻笑著,比看到幾千名女子還要高興。
趙基眼神怔怔眺望難以計數的馬群,他的眼睛在放光。
有了這么多馬,以后誰的臉色也不用看了!
這么多馬分下去大半,虎步軍自然就成了趙家軍!
張楊的河內兵,他有幾個騎士營?
賈詡觀察趙基的側臉,他有些不想站在趙基的對立面。
不是怕趙基,而是如趙基這樣的人很難處理。
臨陣之際不講道理,反手就將匈奴人的脊椎骨掏過來,匈奴人現在別說進退維谷,其實已經到了族群滅亡的邊緣!
沒錯,賈詡不怎么怕勇將,怕的是那種不講道理的勇將。
種種勾畫布局,被對方臨陣之際一拳打爆,這種感覺很無奈,也很危險。
絳邑城墻之上,值守的郎衛見狀驚駭莫名。
毌丘興拄著鐵戟傻乎乎看著岸邊那密密麻麻并漸漸擴散的黑紅馬群,臉上滲出一層汗珠。
聞訊的裴茂快步登上城墻,直接來到西北角敵樓,也是一臉的癡呆。
回神后,就見毌丘毅神色頹然,而郎衛們態度普遍是喜悅為主。
很快,司馬朗快步跟隨司馬防登上敵樓,甚至來不及與裴茂打招呼。
司馬防眼睛都快突出來了:“巨光,怎會如此?匈奴人的馬,怎么到了趙侍中手里?”
他身形搖晃,如賈詡所料,河內兵已經啟程。
衛氏金庫,現在的匈奴人馬匹,還有朝廷的慫恿,司馬防已經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甚至不能說出來,太過于驚駭。
司馬朗只能將司馬防攙扶,免得他身形搖晃從敵樓上一頭栽下去。
“匈奴人完了。”
裴茂扭頭看北岸,那里匈奴人在岸邊越聚越多,也只能干瞪眼。
以匈奴人的性格、習俗,天黑之前,求降、談判的使者就能跪在趙基面前乞求寬恕、諒解!
快則三天,慢了五天,北岸、陘城的匈奴人要么走,要么被趙基、去卑吞并!
已經不需要打仗了,匈奴人根本目的只是生存。
當生存都受到威脅時,自然會放棄吞并河東這個狂妄想法。
朝廷怎么辦?
自己怎么辦?
現在該怎么向伏完、天子稟報這件事情?
“萬歲!”
“萬歲!”
城外軍營內,吏士歡欣鼓舞,山呼萬歲之聲,沖出營地,配合河東、匈奴騎士約束馬群,將亂糟糟的馬群向營地內驅趕。
哪怕營地內鋪一層馬糞,虎步軍上下也能睡的格外香甜!
城外隱約傳來的萬歲呼聲中,一些郎衛轉身下城墻,擅自開啟城門,去投奔趙基了。
幾個同鄉郎官拉了毌丘興手臂,毌丘興低著頭不動。
見他這樣頑固,這些聞喜籍貫的郎官丟了冠帽,帶著矛戟就快步順臺階而下,爭先恐后匯入城外大營。
城外一隊隊騎士四散,將踐踏青苗的馬群驅趕、遮回,陸續趕到營地內。
萬歲呼聲漸漸被馬嘶聲淹沒,裴茂、司馬防、毌丘毅這輩子就沒見過這么多的馬!
虎賁中郎將戰旗在營中招展,獵獵作響,旗桿頂端的山字銅叉直指天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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