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兵的船隊,令叛軍的謀劃曝光。
索性也不再掩飾,千余騎士從蘆葦墻后涌出,更多的步騎待在蘆葦墻之后。
這千余騎士立陣之際,當首一人橫舉長旗奔向趙基的戰車。
趙基捉弓,伸手從車廂取箭,夾箭固定引動弓弦。
戰車不停,他已經適應了這種層次的顛簸。
目光盯著那持旗騎士,預判對方軌跡,瞄也不瞄,果斷撒放。
箭矢閃過一道殘影,百五十步外的豪強代表弓昌面門中箭,毫無反應就失去控制,身體從馬上跌落,還滾了滾,沒有帶起什么塵土。
趙基身后足有四臺旗車,‘平陽侯趙’、‘持節侍中’居中,左側是‘虎賁中郎將’,右側是‘太原郡守’。
見弓昌中箭落馬,其他豪強驚異之際,弓昌的幾個兄弟當即策馬脫陣,引動百余名鄉黨騎士率先沖鋒,人人爭先,想要報仇,更想誅殺逆賊,解救天子、朝廷于危難。
臨時主將,郡都尉先莫坐騎不安,他抬手勒馬,控馬橫在幾個豪強面前:“這趙阿季率河東子弟挾持朝廷,他以八百人成事。我等不下五千之眾,如今他只有三千余,如何是我敵手?”
鼓舞、激勵身邊豪強,先莫持馬鞭側身扭腰斜指趙基所在,大聲說:“此人狠厲,我等一旦戰敗,身死族滅不遠矣!”
“唯有擊敗他,各縣義士蜂起,自可迎奉天子,匡扶朝廷,人人皆可加官拜爵!”
說著,先莫右臂持馬鞭一揮:“殺賊!”
“殺賊!”
一眾豪強也是沒有退路,紛紛呼喊著,忍不住的幾個人率先打馬沖陣,他們面紅耳赤,子弟、鄉黨、部曲騎士縱馬跟隨。
這陣馬蹄聲過后,先莫扭頭看其他人,狠狠再揮下馬鞭:“沖!”
這幾個人自制力比較強的豪強互看一眼,也都不再猶豫,紛紛驅馬,但沒有急著沖鋒,而是各引著鄉黨部曲從兩翼進擊、應戰,沒有去中路迎戰趙基。
豪強聯軍騎士出擊后,郡兵步騎從蘆葦墻后走出,他們鎧甲精良,士氣……卻不怎么高。
三百余郡中健騎簇擁到先莫身后,而近千隸屬于王柔使匈奴中郎將的義從騎士也分成左右兩隊,策馬而出,上前迎戰。
面前有足夠寬闊的場地適合交戰,這里春秋汾水泛濫時會被淹沒。
因而沒有開荒,地表植被十分密實,最適合大軍交鋒、決戰。
只要沖過去,就能找到敵手。
如趙基所預料的那樣,受匈奴人影響,太原騎士也是游騎戰法為主。
都喜歡在一定的安全距離下射弩,或引弓發箭;本能的抗拒沖鋒戰法與貼身百人斬。
不管是漢軍騎士,還是義從騎士,本身就不是貧寒人家。
都不喜歡持矛突陣,當你能克服恐懼縱馬持矛突擊騎兵群時……主將就會考慮用你去突擊步兵陣列。
因此哪怕許多騎士掌握突擊的技藝,不會積極配合施展這個戰術,更不會主動施展。
反倒是弓氏鄉黨、部曲中十幾人在仇恨激勵下對趙基發動沖鋒。
然而這十幾人脫隊上前,皆沒能沖到戰車三十步內,就被趙基連珠快箭射殺。
現在的趙基已經學會了偷懶,五十步內射擊時,他會用輕弓快箭。
有傷害增幅,又瞄著面門射擊。
因此體力耗費有限,射速又快,兼具殺傷。
人的抵抗力就那么點,輕箭射中面龐,與兇猛重箭射裂頭顱并沒有什么本質區別。
趙基身后‘持節侍中’旗車里,高陽龍佩戴面甲,對著身后甩臂嘶吼:“擂鼓!”
后方鼓吏也披甲,此刻聽不清高陽龍的聲音,也看不清他的面容,根據高陽龍的手勢,齊齊加速鼓點。
再后方的十幾臺戰車開始加速,組成左右兩隊,保護趙基、旗車的側翼。
更多的紫衣皮鎧義從騎士從兩側加快上前,與對面而來的敵騎對射。
雙方都沒有勒馬加速的,只跟著本隊旗幟穿梭,對著左前方、右前方出現的敵方騎士射箭即可。
要么射中對方,要么被對方射中。
中箭后一定要停留在馬上,一旦落馬,就很難活命。
彼此沒有突騎,全是游騎對射。
雙方基本戰法類似,都是五百余騎一陣,叛軍四陣,趙基三陣,彼此發生一輪密集對撞。
相互滲透而過,在前領隊的騎士調轉方向,集合本隊或友軍騎士,稍稍觀察后又會發起一輪沖鋒。
趙基的義從騎士普遍是紫袍,而叛軍服色以紅色為主,郡兵是紅色,豪強騎士因為夏季穿紅衣,也是紅色,而匈奴義從沒有鮮艷衣袍,是灰、褐皮衣為主。
裴秀督五百余騎觀戰,己方潰散、找不到隊伍的散騎就朝他這里匯合,重新整隊。
叛軍騎士也是類似,打亂秩序后就會退往村落前的郡兵陣后兩側空地,重新組隊。
村落中還有商氏重步兵,村落外是結陣的太原郡兵。
除商氏重裝部曲外,其他各家的徒步武裝多留在西岸保護婦孺、老弱。
先莫則死死盯著趙基,趙基戰車正朝他緩緩推進。
沿途不乏勇敢的游騎小隊策馬對沖以箭矢射擊,但基本上靠近趙基戰車七十步,就會被趙基射落,幾乎沒有例外。
在先莫的觀察中,幾乎沒有人能躲過趙基一箭。
先莫察覺自己的坐騎不安,甚至感覺自己的兩腿有些夾不住馬鞍。
趙基持續突破,紫袍義從圍繞著戰車兩側作戰,將一隊隊企圖來阻攔的叛軍騎士干擾或引走。
很多紫袍義從混戰掉隊后,就朝著趙基這里匯聚,跟著其他持旗騎士沖鋒、射箭。
先莫瞇眼觀察趙基,觀察彼此距離,確定不足二百步時,扭頭看郡兵高喝一聲:“引強士何在?”
“引強士在此!”
一名軍吏也是高聲回答,持劍高舉,斜斜指著趙基所在:“引弓!”
二百多名郡兵強弓手站成五排,組成了殺傷驚人的步射陣列。
他們一輪齊射,殺傷效率不亞五百騎。
這時候趙基戰車距離先莫百五十步,先莫強忍著不舒服,右手舉馬鞭,死死盯著趙基,等待引強士的覆蓋性拋射殺傷效果,然后再決定是否投放身邊的三百余騎。
他身后的這三百余騎,卻是突騎,他們在游騎配合下,能快速驅逐、壓縮對方游騎的活動范圍。
百三十步時,趙基已拉圓強弓,盯著蓄勢待發的強弓手軍吏,對方穿戴鐵札盆領鎧,不算出奇。
就連先莫,也是中高級軍吏常見的鐵札盆領鎧,與周圍軍吏使用一樣的披風。
相隔百余步,很難從一眾騎馬、鎧甲類似的軍吏中將先莫找出來。
甚至趙基連叛軍主帥是誰都不在乎。
他撒放箭矢,想也不想立刻取重箭,搭在弓上立刻拉圓。
敵方又非移動靶,幾乎用不著詳細瞄準,或篩選目標,又對著一個身形壯碩的騎將就射出第二箭。
先莫屏息,精神高度集中,他前方一排步兵持盾結陣,突然負責指揮這數百盾兵的軍吏中箭。
面門中箭,雄健魁梧的軀體從馬上跌落,引發周圍盾兵陣型變動。
先莫驚駭,扭頭去看強弓隊的軍吏,原本目光含怒,可卻看到強弓隊的軍吏也是面門中箭,正后仰栽倒在陣前。
隨著他栽倒,二百余強弓手幾乎不分先后發動齊射,前進的戰車遭遇密集箭雨打擊。
趙基左肩中箭,他只來得及伸手抓住一支射向面門的箭。
拉載戰車的馬匹中箭驚亂,而御手也中箭,強撐著一把扯掉活扣,放任驚馬逃散。
車轅前傾墜地,御手滾落車前。
趙基抓著車廂剛站穩,就看到七八十步外先莫揮動馬鞭,突騎從盾兵兩側涌出,直奔趙基這里而來。
先莫正要往盾兵隊伍里湊,就見趙基站在歪斜車廂內,對他射出一箭。
憑著本能,先莫猛縮脖子還企圖蜷縮身形,依舊感到頭皮一涼,然后就失去一切感知。
而趙基面無表情,繼續點射郡兵陣列中穿高級鐵甲的軍吏。
連續七八箭后,殘存軍吏大潰,紛紛后撤,狼狽奔逃,引著還未交戰的步兵大跨步脫離戰斗區域。
見他們撤離,趙基立刻換輕弓,開始射擊貼近的突騎。
三十步以內的突騎,他甚至已經不需要去觀察對方的運動軌跡。
就這么點距離,不需要預判,箭無虛發!
突騎甚至無法用弓箭干擾他,偶爾有突騎向他投擲套馬索,但被車廂上歪斜的青傘蓋遮擋。
青傘蓋也被套馬索收緊扯走后,趙基立刻優先射殺附近每一個甩動繩索的騎士。
附近戰車上的弓手也是近距離強弓直瞄,箭箭射馬,三百余突騎馬群驚亂,隊形混亂,難以控制。
突騎也是人,趙基接連射殺二十幾人后,見難以靠近,立刻選擇撤離。
而這一撤,見步兵止不住潰退,突騎缺乏可供休整的安全空間,也只能大跨步后撤。
步兵陣列的潰退,讓游騎隊伍也失去了戰場整隊的‘復活點’,紛紛向村落后撤離。
沒有友軍掩護,他們必須撤的足夠遠,才能安心整隊。
而這時候,封鎖河面的薛朙見狀,準備違抗趙基的命令。
船隊向東岸而來,直接撞在灘涂,虎步軍站在甲板上開始張弓,漫無目的遠距離吊射村落內的商氏部曲。
商氏部曲有鎧甲、盾牌,尚能承受;可他們的女眷、老弱立刻大亂。
西門儉督率十隊虎步兵以斜陣\推進,各隊抵近村落,立刻分出散兵投擲火把,企圖制造更多的混亂。
裴秀也督率壓陣的五百余騎士壓了上來,游離、堅持混戰的叛軍騎隊立刻向北逃遁。
戰場各處都是紫色衣袍的義從騎士向北追敵的身影,一些膽子大的義從騎士奪取火種,也開始向村落內縱火,加劇混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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