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按投資協議賠償，伯爾尼州立刻就會破產。
而他們這些在伯爾尼扎根的貴族議員們，必將損失慘重，甚至跟著破產。
同時，反對派政治勢力肯定還會借此事，對他們發起清算，比如那些自由派的市民組織。
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大廳里的沉默。
沒有得到允許，就有人不顧規矩地闖了進來。
州議長正要發火，卻看到來人是阿倫斯銀行的經理，只得壓下了怒意：“您有什么事嗎？”
阿倫斯銀行是伯爾尼地區最大的銀行，也是好幾名很有影響力的議員背后的金主。
銀行經理向他草草點頭示意，而后徑直來到資深議員弗雷的面前，焦急地低聲道：“銀行遭到擠兌，您必須盡快想辦法解決！”
原來，阿倫斯銀行也向鐵路計劃投了上百萬法郎的資金。在項目出問題的消息傳出之后，民眾擔心銀行會因此倒閉，而開始排隊取出自己的存款。
弗雷大驚，忙問道：“能堅持多久？”
銀行經理看了眼周圍的議員，黑著臉道：“按目前的情況，最多半個月。”
弗雷忙帶著一群議員去應付擠兌的事情，議會討論因此而中斷。
副議長埃拉赫伯爵和銀行那邊沒什么關系，正準備回家，就見一名官員迎面走來，向他行禮道：“伯爵閣下，米蘭外交部發來了照會，要求我們必須妥善處理米蘭城市銀行的投資損失。”
埃拉赫伯爵頓時一陣頭大。
他是負責州外交事務的，但眼下根本不可能拿出187萬法郎賠給米蘭的銀行——他們之前投資了75萬法郎。
可米蘭對于瑞士來說，卻是根本惹不起的強國。
他正一籌莫展之際，又有官員將一份文件遞了過來，欠身道：“伯爵閣下，這是下個月卡爾斯魯厄世博會上我們的展品清單，請您簽字。”
“世博會？”埃拉赫伯爵突然眼前一亮，對前一名官員擺手示意，“您看，我要帶隊出席世博會。米蘭那邊的事情，您去找約阿希姆先生吧。”
他話音未落，便一溜煙地逃出了議會大廳，嘴里還不停嘀咕著：“真是一團糟，我得設法躲躲才行……”
當天下午，埃拉赫伯爵便匆匆乘車，前往洛桑。
從這里走雖然是繞路了，但只要進入法國境內，就有發達的軌道交通系統。等到了洛林，就能坐上火車了。所以整體行程比從瑞士北部直接去巴登還要快上一點兒。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要先去莫雷茲接一個人。
一周后。
莫雷茲北郊。
疾馳的軌道馬車上，一具豐腴的身軀緊緊地擠在埃拉赫伯爵的身上，用甜膩的聲音道：“親愛的，巴登真是太遠了，我為了不讓我丈夫生疑，可是花費了好大的力氣。”
副議長立刻露出寵溺的笑容。
他此生最大的成就之一，就是擁有一名法國情婦，還是小貴族出身的。這讓他在整個伯爾尼議會中都頗有面子。
他拿出了一串珍珠項鏈，掛在她脖子上：“哦，我親愛的多莉安，這是送你的禮物，喜歡嗎？”
女人在他臉上吻了一下，笑得更甜了：“當然喜歡！上帝，真漂亮，它要多少錢？”
“5千巴岑，”副議長豪爽地擺手，“不算貴。”
他旋即又想起鐵路計劃違約的事情，心中暗嘆，自己以后很可能就買不起這么貴的東西送給多莉安了。
兩人一路上膩膩歪歪，又走了十多天，才終于抵達了卡爾斯魯厄。
埃拉赫伯爵先安頓好情人，這才前往巴登王宮，和前來參加世博會的瑞士官員匯合——卡爾·腓特烈對此次世博會非常重視，所以將會址直接放在了王宮廣場上。
他神色輕松地看著下人們將一箱箱可可、奶酪、絲綢，以及精致的鐘表擺上瑞士展臺，卻突然注意到其他官員大多是眉頭緊皺。
他拉過一名私交不錯的蘇黎世州官員仔細詢問，這才知道，自己離開僅僅不到20天，瑞士國內就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
數家銀行因投資鐵路項目，而遭遇擠兌，連帶著依賴他們的投資人和工坊也陷入危機。
蘇黎世那邊之前就遭到過戰火破壞，這下更是財政瀕臨崩潰，大量市民開始圍著議會大廈示威。
埃拉赫伯爵原以為伯爾尼的情況還好，但次日就收到了消息，沃州、汝拉州的自由派借著這次事件，召集當地人組建自己的議會，甚至招募軍隊。
沃州和汝拉州等地區并非瑞士十三州之一，而是伯爾尼州統治下的“附屬州”，類似于殖民地。
一旦這些地方鬧叛亂，伯爾尼州的麻煩可就大了。
埃拉赫伯爵卻是微笑著眺望卡爾斯魯厄的街景，舒展雙臂：“好好享受這最后的假期吧。”
他很清楚，鬧出這么大的亂子，自己的政治前途肯定是全毀了，下半生也不打算回瑞士了，干脆就在巴登定居。這里雖然沒有法國繁華，但和瑞士比起來，那絕對是天堂一般。
兩天后，世博會正式開幕。
巴登政府可謂是投入了所有力量來辦這次盛會，卡爾斯魯厄城里到處都是歡慶的人群，各種樂器聲不絕于耳。
王宮更是被彩帶和花朵充滿。
縱然一張門票高達4法郎，仍就有五六千人涌入了世博會會場。還有大量市民爬在王宮外的樹上，朝里面探頭探腦。
巴登國王卡爾·腓特烈做了開幕式演講，隨后是法國工業部長致辭。
埃拉赫伯爵和情婦被擠在角落里，就聽到旁邊的人在議論：“這次的規模真大。連英國人都來了。”
“據說法國派來了兩位部長，可見有多么重視。”
“我看法國的展館怎么一直關著？”
“大概是展品太多，還沒整理好吧。”
上午十點，隨著一陣禮炮轟鳴，世博會進入自由參觀環節。
人們有整整一個月時間，來欣賞世界各國帶來的那些無比珍貴，或是代表最先進技術的展品。
埃拉赫伯爵和情婦從美國千里迢迢運來的蒸汽軋棉機前走過，耳邊是美國官員那不太純屬的法語：
“這臺機器能夠完成80名工人的工作，而且幾乎不會出任何差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