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教會高層眼見布里安大主教一陣劇烈咳嗽，踉踉蹌蹌地險些就要栽倒，慌忙上前將他扶回床上，勸他等病好了再說。
另一邊，在巴黎東郊的圣普羅多兄弟修道院里，布洛涅大主教迎來了自己的神學補考。
和他一同補考的還有4名教士，不過為了大主教的體面，他得以單獨在院長室里答卷。
其實，布洛涅大主教對考核非常不屑一顧。他的神學成績可是當年全法國神學院里數一數二的，這些年還經常寫關于《圣經》的著作，算是標準的學院派教士。
他已經打定主意，等獲得了考核優秀的結果之后，再繼續號召大家抵制教廷派來的委員會。
很快，兩名審查官將考卷放在了他面前，非常禮貌地欠身道：“您有兩個小時完成它們，尊敬的大主教。您有什么要求可以隨時吩咐我們。”
布洛涅大主教沒理會他們，掃了眼第一題。
只要心里尊基督為圣，以他為主；常常作好準備，去回答那些問你們為甚么懷有盼望的人，但要用溫柔敬畏的心回答。
他當即露出微笑，這是《新約彼得前書》中的一段，他熟練地提筆在后面補上——當存無愧的良心，使那些誣賴你們這在基督里有好品行的人……
“教廷竟然質疑法蘭西教會的神學水平。”
他輕哼了一聲，下筆如飛，很快就完成了前7道題。
都是經書里的內容，對他來說毫無難度。
布洛涅大主教翻過第一頁試卷，心中判斷應該能在40分鐘內完成考核，卻突然愣在了當場。
題目是：請簡述北美阿勒格尼山一帶的氣候及原住民特征。
他當即看向站在一旁的審查官：“您是否拿錯了考卷？”
后者探頭瞥了一眼，微笑搖頭：“沒有錯，大主教閣下，這是圣父親自擬定的題目。”
“圣經上根本沒有這些東西！”布洛涅大主教惱怒道，“我為什么要知道這什么山的情況？！”
另一名審查官客氣地解釋道：“這很有必要，維涅神父在北美的傳教努力，為教廷增加了十余萬忠信者。
“圣父說，如果我們對世界各地的地理和人口情況沒有了解，又如何能取得如此出色的傳教成績？”
布洛涅大主教一陣氣結，差點兒脫口而出“我又不可能出去傳教”，但還是努力忍住了。
畢竟維涅神父的成績太耀眼了，而且傳教始終都是天主教會最重要的使命之一。
布洛涅大主教搖頭跳過了第八題，反正只要答對80的題目就能過關，大不了不要優秀就是了。
然而，第九題再次讓他眼前一黑。
托馬斯·阿奎那的自然律四原則有什么局限性和不足。
他只知道阿奎那是600年前的大哲學家，其思想融合了亞里士多德哲學和神學，構建了托馬斯主義框架。
他在學校的時候哲學成績還行，但主要也是研習笛卡爾、斯賓諾莎等比較前沿的哲學理論，阿奎那這種還真沒怎么研究過。
這次，布洛涅大主教沒有向考核官提抗議，畢竟阿奎那的哲學理論和神學密切相關，例如他就提出過“五路論證”來證明上帝的存在。
布洛涅大主教絞盡腦汁，連“四原則”是什么都沒寫出來，只得再次跳過。
下一題是關于天體運轉規律的。
這下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幾乎是低吼道：“為什么還有天文題？！”
“請您冷靜。”審查官用拉丁語道，“作為合格的教士，有義務避免類似哥白尼的事情對教會的沖擊，而這首先就要儲備足夠的理論知識。”
兩個小時的考核很快結束，布洛涅大主教臉色鐵青地從院長室走了出來。
除了第一頁的經書內容之外，他幾乎沒答對一道題，估計連40的完成率都沒有。
他看到一同前來補考的兩名神父正有說有笑，似乎考得很不錯，詫異之下將他們攔住問道：“您知道阿奎那的自然律四原則是什么嗎？”
“這……不知道，大主教閣下。”
“康德拉普拉斯的星云理論如何解釋太陽系的形成？”
兩人拼命搖頭：“完全沒有聽說過……”
“那你們怎么完成考核的？”
“啊？這和考核有什么關系？”
“這些題你們也沒做出來嗎？”
“？？”兩名神父對視一眼，疑惑道，“并沒有這些題啊，大主教閣下。”
“怎么可能，那你們考的是什么？”
“《新約》和《舊約》的內容……”
布洛涅大主教怒了，如看到紅布的公牛一般沖向審查官，大聲質問為何自己的題目和其他人不一樣。
“請您冷靜些。”審查官不緊不慢道，“不同圣職的題目都不相同，大主教閣下，職務越高，難度也會越大。這樣才能顯示出您的淵博。”
嗯，約瑟夫當然不會去為難中下層教士，司鐸、大主教這一級的人才是他的目標。
次日，教廷審核委員會的第二輪考核開始。
同時，第一輪考核的結果也出來了，包括布洛涅大主教和三名司鐸在內，共有6人補考未通過。
布洛涅大主教通過各種渠道，最終獲悉，委員會很可能會從羅馬給他派一名導師來，監督他認真研究神學。
他和幾名補考沒過的教士只覺得天都要塌了，忙去找博蒙大主教等人商量對策。
然而，此時幾乎所有的高階教士們都聽說了考核的可怕，于是開始拼命惡補各種哲學、天文、地理，乃至醫學知識，根本沒工夫管他。
至于羅伯斯庇爾提出接管什一稅的事情，更是早已被他們忘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這期間，財政部悄然通過了稅務局增設“什一稅處”的申請。
當第二輪考核又“放倒”了兩名大主教之后，布里安終于在一眾教會高層的不斷探視之下，勉強恢復了健康。
但他虛弱的身體難以忍受火車巨大的噪音，只能乘馬車去巴登。
等他晃晃悠悠抵達斯特拉斯堡時，便得到消息，王太子殿下已經處理完了凱爾鐵路橋的事情，可能要前往科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