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里,許家光木然地坐在羈押椅里,完全看不出來他在想什么。
“許家光,現在是凌晨兩點十六分,你身體有什么不適嗎?”
這次,負責主審的是周奕。
許家光呆滯地搖了搖頭。
“行,那就繼續之前的審訊吧。如果在審訊過程中你覺得身體有任何不適,可以提出來。”
“但是我先警告你,不要試圖通過裝瘋賣傻來逃避問題,明白嗎?”
許家光嗓音嘶啞地回答:“明白了。”
“那開始吧,先說說你在殺害章慧后,做了什么。”
“我……發現慧慧沒呼吸后,立刻就想到了打急救電話。但是我拿起電話又放下了,因為慧慧當時的那個樣子,不能被別人看到,看見了我和她以后還怎么做人啊。”
“所以你覺得,自己和章慧的名聲,比她的命更重要是嗎?”
許家光立刻辯解道:“我搶救了,我學著電視里給她做人工呼吸,給她按胸口,我都做了。但是……沒用,已經太晚了,所以就算我打了120,也來不及。”
好家伙,又多了一條減輕量刑的點,誤殺后有救人行為。
周奕很難相信,這個許家光不是事先設計好的這些說辭。
“再然后呢?你做了什么?”周奕問。
許家光雙手掩面說道:“再然后……我就把慧慧的尸體拖到了廁所里,然后……用刀把她給肢解了。”
“用的什么刀?”
“就是我家廚房里的刀,剁肉切肉的那種。”
這個回答,與技術科化驗的結果一致,從許家光家里搜到了三把刀。除了體型較小的水果刀之外,另外兩把刀上面均檢測到了血液殘留痕跡。
其中那把大的菜刀刀刃上,有很多最近造成的缺口。
應該就是碎尸過程中造成的。
“詳細說下具體的碎尸過程?”
許家光猶豫了下,問道:“這個也要說嗎?”
周奕一瞪眼道:“廢話,你的所有犯罪行為,都必須交代清楚!”
許家光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開始描述自己碎尸的過程,包括如何肢解尸體,如何分割肉塊,通過馬桶沖走的等細節。
周奕和吳永成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都會意。
許家光的描述,太細致充分了,這是個大問題。
“許家光,你肢解尸體的手法很熟練嘛?是有過什么經驗嗎?”周奕瞇著眼問道。
許家光立刻擺手道:“沒有沒有,是我們村里有個習俗,家家戶戶過年都要殺一頭豬,不然就會被人看不起。我爸死得早,我媽又干不了這個事,所以我十三歲的時候,就跟著村里人學殺豬了。”
“所以在你看來,殺人跟殺豬沒什么區別吧?”
許家光一愣,半晌說不出話來。
“所以你肢解章慧的尸體,目的是為了掩蓋你殺人的罪行?”
“警察同志,是誤殺,我真的是誤殺啊。”
“不管是誤殺,還是謀殺,都是殺人行為。我現在問的,只是你碎尸的目的!”
“好的好的。”許家光惶恐地點頭,但嘴里卻辯解道,“我其實不想碎尸的,畢竟她是我老婆啊。可是……可是她身上有好多傷,如果被人發現的話,我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啊。”
“什么樣的傷?”
“就……是前面我交代的,我們在干……干那事的時候,她讓我拿鞭子抽她,留下的。”
“那碎尸之后剩下的骨頭,你是怎么處理的?”周奕問。
許家光糾結了一會兒,開口道:“被我丟了。”
“具體說說。”
許家光開始交代,如何利用尋人啟事把尸骨丟棄,但是問他具體位置時,他回答記不清了。
最后就是關于頭骨的處理,他承認是在汽修廠利用加班的機會攪碎后丟棄的。
還“貼心”的提醒他們,金屬廢料應該馬上就要來收了,收走的金屬廢料會直接被倒入熔爐熔煉,他們得趕緊去找。
總之,這一次的審訊,許家光的情緒相當平靜,也非常配合,問什么就交代什么。
吳永成對周奕說:“煙癮犯了,陪我出去抽一支。”
周奕點點頭,起身跟著出去。
門外,吳永成點了一支煙道:“你覺得怎么樣?”
“吳隊,我覺得有幾個問題。”
“嗯,說說。”
“首先,他在交代碎尸過程時,條理清晰、細節詳實,這明顯就是提前準備過的。”
“一般情況下,嫌疑人在復述作案過程時,都不會很流暢。因為作案過程中人會處于一種高度緊張的狀態,無法冷靜的記住所有細節。所以嫌疑人復述時要么是邏輯混亂、顛三倒四,要么就是情緒失控,比如之前張新麗那樣。”
“像許家光這樣清晰的交代,說謊的可能性很大。”
吳永成點點頭。
“然后是他這次和上次截然不同的反應,讓我覺得也有很大的問題。中間僅僅隔了幾個小時,他的情緒穩定得太快了,這么大的事,普通人根本緩不過來。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之前他異常激動的反應,是裝出來的。”
吳永成問:“那你覺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見風使舵。”
“什么意思?”
“他在根據我們的問題,給我們回答。你看他現在交代的,全都是我們已經查到的線索。但這些線索,目前都無法證明,他是故意殺人。”
“不光證明不了,甚至還能表現出他積極交代犯罪事實的態度。”
吳永成吐出一口煙霧道:“看來是我們之前小看這個許家光了啊,一個十三歲就敢學殺豬的人,心理素質相當強悍。”
“吳隊,我打算詐他一下。”
“怎么詐?”
周奕推門走進了審訊室,嘴里嘀咕道:“抽完煙還要去蹲茅坑,真是懶人屎尿多。”
“許家光,你抽一支不?”周奕把煙盒往桌上一丟隨口問道。
許家光連忙擺擺手,“我不抽煙。”
“行吧,那你先等會兒啊,我們有規定,得兩個人審才行。”
“哎好。”
周奕隨意地翻著資料。
突然,敲門聲響起。
周奕開門,走了出去,只是審訊室的門虛掩著,留了一條縫。
“喬姐,怎么了?”
“你說什么?許欣欣那邊說了什么?”
“什么?她真的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