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嚇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連退兩步,背撞到了一旁的墻壁上。
這條小路不到一米五的寬度,兩邊都是居民樓房,所以光線比較差。
那突然出現的黑影一把就將男人按到了墻上,限制住了他的行動。
男人看清了黑影的臉,先是一愣,然后立馬大怒。
居然是剛才看錄像帶不買的那個修理工。
“我操……”
男人還沒罵完,周奕的證件就亮了出來。
男人懵了一下,立刻改口道:“原來是……警……警察同志啊,我沒干啥壞事啊。”
周奕松開手,收回證件道:“雙手抱頭,蹲下。”
男人哎的答應了一聲,立刻照辦。
“在哪個監獄服刑?”周奕看他這雙手抱頭蹲下的動作如此標準,就知道果然是去“進修”過的。
“報告,是南明第一監獄。”男子回答道。
“犯了什么事進去的?”
“偷……偷東西。”
“判了幾年?”
男人抱在腦袋上的右手豎起兩根手指道:“兩年。”
周奕點點頭,從量刑上來看,不算很重。
“放出來多久了?”
“一個多月,警察同志,我現在學好了,真沒再犯事兒。”男人說著,想站起來解釋。
周奕一瞪眼厲聲道:“蹲下。”
“哎好的好的,我蹲下。”
“知道我為什么找你嗎?”
男人害怕地問道:“是因為我賣盜版錄像帶嗎?”
過去,錄像帶和后來取而代之的光盤,全國九成大概都是盜版的,街頭巷尾遍地都是,甚至很多店里賣的也是盜版光盤。
這玩意兒犯法肯定是犯法的,但因為金額、性質都很小,警察基本上不會管,要管也是城管來管。真輪到警察管,那也不是這種擺地攤的小蝦米,一定是制造、批發這樣的源頭,涉案金額很大那種。
周奕冷笑道:“盜版錄像帶?呵呵,你看我像傻子嗎?”
男人立刻搖頭:“不像不像。”
“站起來。”
男人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把外套解開!”周奕一指對方那寬大的外套說。
男人頓時有些猶豫,但是看周奕眼神犀利,只能硬著頭皮照辦。
衣服解開,男人這寬大的外套內側,手工縫制了很多大口袋,每個口袋里都塞著一盤錄像帶。
周奕隨手抽出兩盤來看了看,冷笑道:“喲,夠勁爆啊。”
錄像帶上面貼著不堪入目的黃色圖片,還配了相當惹眼的片名。
男人訕笑道:“還……還行。”
“你這,少說有個十盤,夠拘留十五天了啊。”周奕隨口說道。
“啊,別啊警察同志,我這是一時糊涂,初犯。你看我這剛出攤,就被您火眼金睛給識破了,我還沒賣過呢,我這頂多這算是未遂……未遂。”
周奕知道,對方絕對不可能是初犯,就沖察覺到自己不對勁收攤這點,不是老油條沒這警覺性。
當然,也是周奕故意讓他察覺到的。
“問你幾個問題。”周奕說。
男人一愣:“啊?啥……啥問題啊?”
“在這邊擺攤幾天了?”
“我今天第一天出攤,真的……”
話音未落,周奕厲聲道:“老實點,別以為我不知道!”
男人一縮脖子,說道:“四……四天,可這黃色錄像我真的是頭回賣,前幾天我賣的都是正經片子。”
哄鬼呢!不過周奕對這不感興趣,問道:“這幾天,有沒有在附近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男人瞬間就明白了,眼前這個警察不是沖自己來的。
周奕早從他的氣質姿態上看出來,他就是個老油子,屬于小偷小摸慣了那種,應該沒犯過大案。
要不然也不可能擺地攤賣黃色錄像。
至于他是綁匪盯梢的同伙的可能性也很低,因為如果盯梢的話,賣正常錄像帶就行了,外套里面再藏黃色錄像帶,完全就是畫蛇添足增加風險,而且也不便于行動。
但周奕找他的原因也很簡單,物以類聚,有時候只有這類人才會注意到同樣心懷不軌的人。
“我想想啊,我想想。”男人說道。
“警察同志,我要是說出什么有用的事情來,算不算立功表現啊?”
“怎么?還想討價還價?”當片警的時候,這種人見多了,周奕立刻作勢要拽男人,“走,那回派出所慢慢聊。”
男人瞬間急眼,連忙說道:“別啊別啊,有話好說。我看到最近有輛摩托車老在這附近晃悠,我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在踩點,因為那車總是停在背陰的、不容易發現的地方。”
果然,蹲過大牢的人很容易聞到同類的氣息。
“看清這輛摩托車的車牌號了嗎?”周奕問。
男人搖搖頭:“那倒沒,不過那車型號我認識,是幸福250,跟我隔壁鄰居的車一樣。”
周奕有些失望,這個幸福250是八九十年代非常常見的一款摩托車,沒有車牌號只有車型,要查起來完全是大海撈針。
沒想到男人又說道:“不過我看見開摩托那人的長相了。”
這句話,讓周奕大喜,讓男人趕緊說。
男人見周奕的反應,就知道自己押對寶了,說道:“我當時肚子憋得慌,就找了個沒人的旮旯方便方便,然后剛好看到這人摘了頭盔在抽煙。年紀大概在四十出頭,長得很兇,絡腮胡子,右眼斜上方有道刀疤,右眼皮往下耷拉著。”
“我一看就知道這家伙不是啥好人,就那長相那眼神,在我們號子里絕對是當大哥的主兒。他看見我了后,就把煙掐了然后戴上頭盔開車走了。后面他就沒在那個角落出現過,不過昨天晚上我在另一頭又看見那家伙了,不過我當時戴著圍脖兒,他應該沒認出我來。”
這個線索,屬實是個意外收獲。
周奕現在就恨,這年頭還沒有犯罪畫像技術,要不然把這家伙帶回去做個犯罪畫像,那收獲可就大多了。
不過按他說的,這個摩托車手臉部是有明顯特征的,如果能通過劉建設的社會關系找到符合這個特征的人,那偵查方向就可以進一步縮小了。
鑒于這位小販有著明顯的“立功表現”,再加上賣黃碟這事,涉嫌的是治安管理處罰法,而這個法律得到零六年才開始正式實施,現在屬于立法不完善階段。所以周奕只是警告了一下對方,讓他別再繼續賣黃碟了,并沒有真把他送去派出所,何況他也沒有這個功夫。
見警察不抓自己,小販是千恩萬謝。
“警察同志,我叫馬大偉,以后要是用得著我的,您招呼我,我家就住西柳街十七號。”馬大偉熱情地說道,對他們混社會的來說,要是能結識一個警察,那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本來已經轉身要走的周奕又回過頭來,見他態度誠懇,而且出獄之后能上街擺攤賣黃碟,說明已經不干那些違法犯罪的事了。
就對他說:“馬大偉,以后別賣錄像帶了,黃不黃的都別賣了,這玩意兒馬上就全淘汰了。這么著,我給你出個主意吧。”
“真的?”馬大偉大喜。
“你坐火車,去一趟南方的廣城,那里有個叫沙河的服裝批發市場,非常有名,隨便找個當地人問問就知道了。然后你拿一些衣服回來,擺攤賣。別攤地上,用那種移動衣架掛起來,推著走,旁邊掛個牌子,就寫‘港島同款,出口轉內銷’。”
馬大偉半信半疑:“這得不少錢吧……萬一賠了呢。”
“你信我,絕對賠不了。你定價就定批發價的五倍,然后再掛個牌子,寫上‘特惠半價’。”
馬大偉一咬牙:“行,我聽您的。”
“哦對了,別拿男裝。全拿女裝,越潮流越好看越好,你要是摸不準,就照著港片里的女主角穿著拿。你這兒不有港片電影嘛。”
“為……為啥只拿女裝啊?”
周奕說:“男人有幾個愛買衣服的啊。”
可能周奕不懂股市,也記不住彩票號碼,但起碼他知道,九七年港島回歸之后,時尚的風潮很快也吹到了宏城,年輕女性的穿衣審美遭到了降維打擊,馬大偉要是聽自己的,絕對穩賺不賠。
搞不好哪天就飛黃騰達了呢。
周奕沒有再折返回宏城寶坻周圍,防止暴露。
他決定先去錢紅星公司去取車。
另一邊,蔣彪和陳嚴正在緊鑼密鼓的調查劉建設的情況。
劉建設是本地人,所以他的戶籍資料很好查,他是宏城永定縣苗橋鎮的人。
從他的戶籍資料上來看,他的家庭關系比較簡單,父親死亡,母親在世,還有一弟一妹。他是長子,今年三十二歲,離異,無子女。
原本兩人打算直接驅車趕往苗橋鎮,但是陳嚴想到,劉建設家距離市區距離較遠,而他作為錢紅星的司機,這樣的工作應該需要他隨時待命,并且不會像正常上下班一樣有固定的時間。
那住自己苗橋鎮的家顯然不太方便,因此認為他可能在城里租房居住。
但戶籍檔案上并沒有寫,最終還是給周奕打電話,直接找了錢紅星了解情況。
錢紅星聽到周奕打來電話詢問劉建設的信息,非常激動,以為是事情有眉目了。
他確認了劉建設是在城里租房的信息,不過他也不知道具體地址,打電話問秘書,結果秘書說公司資料只登記了員工身份證上的地址,沒有讓員工填寫實際通訊地址。氣得錢紅星大罵人事是吃干飯的,要求明天就讓所有員工都補齊信息。
最后還是秘書想到了一個信息,錢紅星有一回喝醉,是秘書和劉建設把他送回的家,當時錢紅星在車上吐了。劉建設對秘書說自己住的地方離這兒不遠,家里有解酒藥,可以順路回去拿一下。
不過當時秘書沒下車,在車上照顧錢紅星,具體哪個小區她也不記得,只知道當時車停在了廣蘭街上,司機小劉下車后大概七八分鐘就回來了。
蔣彪和陳嚴得到這個信息后,一合計,決定兵分兩路,因為周奕在電話里告訴了他們吳隊被穿小鞋,眼下人手不夠的事情。
陳嚴驅車趕往劉建設的郊區老家,找他家人打聽他的社會關系。
蔣彪則去廣蘭街,想辦法找到劉建設現在的住處,如果能直接找到劉建設本人自然是最好。
為了避免蔣彪一個人孤身犯險,周奕給吳永成打了個電話,請他派人增援蔣彪。當然了,眼下能派的,也就是南湖派出所的人了。
但周奕不知道的是,吳永成其實已經無人可派了。
周奕在查到那個眼角帶刀疤的摩托車手之后,馬上把信息告知了吳永成。
吳永成立刻找了金磊,讓他安排民警喬裝后在以宏城寶坻為中心的附近搜尋這個刀疤眼,并走訪調查可疑信息。
九十年代,一個地級市的市內派出所,總共也就十幾個人,去掉戶籍警等職能人員,金磊只留了一個民警守在所里,避免有突發情況,其他人全部撒了出去。
再度接到吳永成的電話,得知需要人去增援時,金磊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可掛上電話就犯難了,想了幾秒鐘,金所長一咬牙,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拿起配槍就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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