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漫長的冬日終于悄然落幕,陽光漸漸變得暖煦,為這片銀白大地帶來了新生的力量。
原野上,厚重的雪層慢慢消融,露出了蟄伏許久的草尖,嫩綠的新芽迫不及待地從濕潤的泥土中探出頭來,好奇地張望著這個嶄新的世界。
而金州的漢民,在這整整一個冬天都沒有閑著。
李驍將金州的所有工匠都召集了起來,組建了一家‘河西兵械行’。
專門鑄造兵器。
由老爺子帶著一批信得過的老哥們,進行兵械制造的第一個步驟。
也就是煉制烏茲鋼。
然后就將一個個的烏茲鋼錠送到其他鐵匠的手中。
這些鐵匠根據各自的任務,將烏茲鋼鍛造成各種各樣的兵械。
其中最多的就是箭頭和甲片這兩種。
烏茲鋼鍛造的箭頭,比普通箭頭更加堅硬,破甲能力更強。
而烏茲鋼鍛造的甲片,也同樣比普通鐵片有更強的防護力量,是棉甲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這個漫長的冬天里,河西兵械行一共鍛造了十幾萬支箭頭,一千多把騎兵刀,兩千多支鉤鐮槍,以及一千副棉甲。
不是不想制作更多棉甲,而是棉花不夠了。
以每副棉甲七斤棉花來算,一千副棉甲就需要七千斤棉花。
直接將李二棍子前兩次從大漠買來的棉花,全部消耗一空。
所以,當北疆漫長的冬季過去,路上的冰雪開始融化之際,李二棍子便是準備再次出發,前往大漠。
河西酒行。
幾十個漢子正從屋子里將一壇壇的西風烈酒搬出來,裝在馬車上。
經過一個冬天的釀造,河西堡中已經有了三千壇的西風烈存貨,擠滿了好幾個院子。
同時也直接促進了制陶行業的發展。
金州的陶器基本上都是來自于黑山寨的一戶人家。
因為有著來自河西酒行的訂單,這戶人家也發了財,開始雇傭人幫著燒陶了。
金州有了第一家制陶廠。
馬車前,李驍與李二棍子并肩而立,看著大量的酒壇將馬車裝滿。
李驍轉頭問道:“這一次的貨比較多,商隊的人手可夠?”
雖然酒行里已經有了三千壇的存貨,但是有一句話叫做,物以稀為貴。
所以這一次,李二棍只會帶走一千五百壇。
整整一個冬天沒有供貨,此刻的大漠那些商人們,肯定能將這一千五百壇全部消化掉。
“我又從河東堡和塔寨雇傭了二十個人,人手足夠了。”李二棍子點頭說道。
隨后又說道:“不過,咱們前兩次購買的糧食和棉花都不少,大漠的那些商人們可能會漲價。”
漲價?
李驍輕輕的搖頭:“沒事,只要他們能弄來這兩樣東西,貴一些也無妨。”
畢竟西風烈本身也是暴利。
再加上之前蕭思摩賞賜的那一萬貫還沒動呢。
所以李驍并不吝嗇這點錢。
“況且,隨著糧食和棉花的價格上漲了,今年大漠種植的人也會多起來。”
“過些時日一樣會價格跌落。”李驍淡淡的聲音說道。
市場規律而已,不值得斤斤計較。
現在最重要的是,多買糧食和棉花,增強金州的抗風險能力,以及制作更多的棉甲。
目送著商隊的人離開河西堡。
李驍便是帶著手下的這群小伙伴們,又開始了日復一日的操練。
即便是冬天,河西軍校依舊在正常運行。
只不過那些千戶和百戶早已經離開,只剩下了這群少年。
經過了一個冬天的學習。
除了個別實在愚笨的人,其他大部分少年都能認識三五百個字了。
簡單的書寫交流是沒問題的。
現在李驍教授他們的,主要還是一些戰斗時候的心得和經驗。
當然,更多的時候還是和這些少年們一起習練武藝,傳授他們騎射的技巧,以及如何指揮騎兵作戰等等。
而就在李驍帶著這群少年在雪地上練習沖刺的時候。
忽然看見三鳳騎馬跑來。
“大哥,大鍋”
離著很遠呢,三鳳便是大聲的呼喊了起來。
過了年的三鳳已經九歲了,雖然在李驍的眼中,依舊還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孩子。
但是在不知不覺間,三鳳也的確是長高了一點。
再過幾年就到了能嫁人的年紀了。
而偏偏她還有一個當金州副都督的大哥,其他叔叔哥哥們,也都是一票牛逼的人物。
所以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已經有些人開始明里暗里的動心思了。
想要與李家聯姻的人太多了。
不只是三鳳,還有李驍二叔的家的二鳳和四鳳,甚至更遠的李家偏房家的女兒。
只要是未出閣的,都成了香餑餑。
李驍當然知道,李家的這些女孩的最終命運就是聯姻。
可是他也肯定不會讓她們倉促的嫁人。
尤其是二鳳、三鳳和四鳳她們三個,李驍到時候肯定得好好的挑選一番。
“大哥,爺爺讓你回家呢。”
“有人來了。”
三鳳騎著馬在遠處停下,雖然包裹的像是一只小白熊,但是臉蛋卻被寒風吹的通紅,像是凍熟的蘋果。
“誰來了?”
李驍將弓箭掛在了馬背上,讓衛軒、三豹他們自己練習騎射,走到了三鳳跟前問道。
“是兩個契丹人,其中一個我見過,是跟在公主身邊的那個。”
聽到三鳳的話,李驍笑了。
“這女人,難不成是給我送情書來了。”
隨后,便是帶著三鳳向著家里趕去。
而此時,在李驍家中。
氣氛顯得有點尷尬。
老爺子坐在正堂中間的太師椅上,一言不發。
而左右兩側,則是分別坐著兩個契丹人。
其中一個,正是蕭燕燕曾經的護衛,名叫多噶。
他懂得漢語,且跟隨著蕭燕燕在河西堡住過一段時間。
所以蕭燕燕便是派遣他來送信。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李驍不在家,而家里只有老爺子一個男人。
可偏偏老爺子又是那種沉默寡言的性格。
所以,三個人坐在房間中,彼此之間大眼瞪小眼,氣氛相當尷尬。
沉默了一會兒,多噶受不了,便是笑著問候道:“一個冬天沒見,您老身子骨看著更壯實了呢。”
老爺子輕輕的點頭,淡淡說道:“還行,死不了。”
多噶:“……”
實在不是他不會找話題,而是老爺子說話太氣人,一句話就能給噎死。
可是誰讓這老頭是李驍的祖父呢。
而李驍和公主又是那種關系,也就相當于李驍成了他半個主子。
所以,就算是被老爺子句句噎死,他也得笑著恭維啊。
“我瞧著,河西堡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啊,比上次來的時候大多了。”多噶笑道,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這次來河西堡,他是真的發現不一樣了。
西邊建造了好些個大院子,而且還有一些婦女在那些院子里面進進出出。
隱隱的還能聽見木頭的聲音,以及打鐵的聲音。
怎么感覺河西堡似乎有點不對勁呢。
但實際上,那些院子里面都是河西堡新建的工廠和倉庫。
里面有婦女在織布,有男人在打鐵,還有很多屋子里存放著這段時間來,河西堡鍛造出來的兵械和釀造的酒水。
所以,河西堡看起來的確是大了很多。
但實際上,這還遠遠不是河西工廠真正的規模。
就比如說打鐵,只有少部分家住在河西堡的鐵匠,會在廠房中打鐵。
像是那些家住的遠的,都是在各自家里干活,隔段時間來河西堡一趟,領取烏茲鋼錠,并且將鍛造好的兵器交付,領取工錢等等。
紡織行也一樣。
總之,整個金州在這個冬天都忙碌的很。
河西堡逐漸的變成了金州的核心,一切自然感覺不同尋常了。
而面對多噶的疑惑,老爺子只是淡淡的點頭,簡潔的說道:“是大了!”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多噶臉龐上的笑容再次變得尷尬起來。
和這老頭聊天,真的能氣出心臟病來,總是能把話題給聊死。
“是啊,是啊!”
“喝水,喝水!”多噶只能用喝水來化解這尷尬的氣氛。
不過好在這個時候,隨著一陣馬蹄聲響起,李驍的返回,讓多噶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終于回來了。”
“以后還是少見這老頭為妙。”
隨即,多噶站起身來,走到門外迎接李驍。
看著院子之中李驍翻身下馬,動作干凈利落,一氣呵成,滿是年輕人獨有的英氣與瀟灑。
多噶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這個混蛋給帥到了。
心中暗暗說道:“怪不得能將公主迷的神魂顛倒。”
不過多噶發現,一個冬天不見,李驍似乎又長高了很多。
幾乎達到了五尺半還要多,換做后世差不多就是一米八出頭。
而且李驍的體魄較以往也更為強壯,寬闊的肩膀仿佛能扛起磨盤,胸膛厚實得如同巍峨的小山丘。
每一塊肌肉都蘊藏著驚人的力量。
當他隨意地站在院子中,猶如雄獅佇立在領地,眼神中透露出的傲然與無畏。
當他的目光隨意掃視過來之時,多噶只感覺自己仿佛真的被一頭雄獅凝望著一樣。
有種汗毛直立,遍體生寒的感覺。
“不應該啊,僅僅是半年沒見,這個小子怎么變得這么嚇人了?”多噶心中驚懼說道。
站在李驍面前,他恍然有一種直面蕭思摩的感覺。
短短半年時間,李驍身上的氣場就變得這么駭人了?
不過好在,李驍看到多噶熟悉的臉龐之后,臉上的冷漠與傲然,盡數消散。
轉而輕輕的笑了起來,是因為蕭燕燕而笑。
“多噶,我的兄弟,歡迎來到金州。”
李驍哈哈一笑,走上前來,伸出雙手給了多噶一個擁抱。
李驍比他高了半頭,也更為強壯,這幅畫面就像是一頭雄獅撲倒了羚羊。
而多噶感受著李驍手臂傳來的力量,也是心中暗暗驚訝。
好不容易被松開,他趕忙笑道:“李都督,別來無恙?”
“好,好的很。”李驍呵呵道。
“就是對公主想念的緊啊!”
多噶輕輕的一笑說道:“公主在東都,也同樣對李都督想念的很。”
“這是公主給您的書信。”
說著,多噶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了李驍。
李驍看了一眼上面的火漆封印沒問題之后,便是將其拆開看了起來。
不過,當他看到后半段的時候,臉龐上的笑容卻是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