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山的風裹著血腥氣息掠過涼州大地,昔日阡陌縱橫的田野如今卻是布滿焦土與殘骸。
折斷的西夏軍纛旗半埋在焦土中,破碎的鐵甲與兵器散落各處,有的還插在扭曲的尸體上。
凝固的暗紅血跡將肥沃的土地染成詭異的赭色。
夕陽的余暉灑在這片修羅場上,為滿目瘡痍鍍上一層慘淡的金黃。
數萬名西夏士兵如同行尸走肉般排列成蜿蜒的長隊,他們蓬頭垢面,眼神空洞而麻木,手中的武器仿佛有千斤重。
“快點,把兵器都放到前面去。”
“誰敢私藏,定斬不饒。”
隊伍兩側,一名北疆百戶揮舞著騎兵刀大聲喝道。
在他旁邊,還有大量手持鉤鐮槍或者弓弩的士兵們,警惕的目光看向這些排隊的西夏士兵。
看著他們將手中的長槍、弓弩、甲胄等兵器,分別堆放在一起。
在這個過程中,若有西夏士兵作亂,將會被直接射殺。
很快,數以萬計的兵器被堆放成了好幾座小山丘,佇立在荒野之中,蔚為壯觀。
而那些扔下武器的西夏士兵們,則是又被帶到了營地邊緣。
數百名庫里軍火頭兵正在將熬煮好的粟米粥,一桶一桶的向外搬運。
“哐哐哐哐”
火頭兵用木勺敲打著桶壁,望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西夏士兵隊伍,大聲的喊道。
“快點,都排好隊。”
“一個一個來,每人一碗,誰也不許多吃多占。”
他雖然只是一個火頭兵,但此刻的心中卻還是升起了一絲優越感,就連腦袋都抬高了幾分,喊話的聲音都大了不少。
要知道在不久前,他和這些人一樣都是西夏士兵。
但誰讓他投降的早啊。
屬于第一批歸順北疆的俘虜,經過改造之后,順利的成為了庫里軍步兵。
再看這些‘新人’,一個個蓬頭垢面,面黃肌瘦,看起來好多天沒吃飽飯的樣子。
簡直太慘了。
優越感都是對比出來的,此刻的火頭兵唯有慶幸自己歸順的早。
雖然在北疆軍中也只是‘下等兵’,但起碼能吃飽飯啊。
其他火頭兵們也一樣,賣力的揮動木勺,將粟米粥盛進士兵手中的陶碗里。
“是粥,全都是粥啊!”
看著手中滿滿的粟米粥,所有西夏士兵的神色激動,蹲坐在地上,大口吞咽著,滾燙的粥液燙紅了喉嚨,卻無人在意。
他們已經好多天沒有吃過飽飯了,很多人都餓的頭暈眼花。
看到粟米粥,再也壓制不住激動的心情了。
“看來,咱們這條小命算是保住了。”
“是啊,北疆人能給咱們滿粥喝,起碼證明對咱們還不算太差。”
“只不過,就是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回家啊。”
有人喝著喝著,突然將頭埋進碗里,肩膀劇烈抖動,壓抑的嗚咽混著啜粥聲,在蒼涼的大地上回蕩。
對于饑餓中的人來說,沒有任何東西能比食物更有誘惑性。
北疆軍只需要付出一碗栗米粥,便足以平復大部分西夏士兵的不安與顧慮。
但想要回家,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
有機會的話,倒是可以讓人帶信給家人,等他們在北疆站穩腳跟,可以讓家人偷偷前來團聚。
李驍留下第二鎮和第四鎮以及部分庫里軍步兵,繼續打掃戰場,整頓戰俘。
他則是親自率領第一鎮和第六鎮前往涼州城。
只不過,當他剛剛抵達涼州城下,便得知城內派來使者求見。
夕陽西下,李驍全副甲胄,屹立于戰馬之上,遠遠的凝望著灑滿金光的涼州城。
沉聲說道:“把人帶上來,見一見吧。”
北疆軍剛剛抵達涼州城外,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才能攻城。
所以,見一見對方也無妨。
很快,一名中年男人便被帶到了剛剛搭建好的金帳之中。
三十多歲的模樣,穿著一件錦袍,個子不高,留著短須,小眼睛滴溜亂轉,臉龐上滿是諂媚,對著李驍躬身拜道。
“小人涼州主簿王洪昌,拜見大都護。”
等了好一會兒,上方才傳來李驍冰冷的聲音:“你一個小小的主簿,有何事情求見本都?”
聲音平靜無波,宛若對待一只螻蟻。
主簿雖然也是涼州城內的大人物,但李驍想要弄死他,比碾死一只螞蟻還要簡單。
王洪昌站在帳中,偷偷的抬頭瞧了李驍一眼,卻是發現李驍非常的年輕。
不過二十歲左右的模樣,身穿金色甲胄,留著寸長短發,精神抖擻,刀削般的臉龐上棱角分明,堅毅而又冷厲。
深邃的眼眸靜靜的望著他,無形中卻讓他感受到一股駭人的壓迫感。
王洪昌的身體微微一顫,連忙低下腦袋,喉結艱難地滾動聲,裝作一副氣憤填膺的語氣說道:“夏國君臣昏庸無能,罔顧蒼生。”
“朝廷軍隊更是擅自入侵我涼州沃土,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百姓們苦其久矣啊。”
“日夜盼著大都護的正義之師到來,解救涼州軍民于水火。”
“今日方知,大都護王師終至,涼州軍民喜不勝收。”
“刺史大人上承天意,下順民心,愿將涼州城雙手奉上,助北疆大軍驅逐豺狼,還涼州大地清靜安寧。”
王洪昌聲情并茂的說著,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大罵朝廷君臣昏庸,昧著良心說著北疆軍的好話。
為了活命,不磕磣。
而在他說話的時候,也在偷偷瞥了眼高坐上首的李驍,見對方神色莫測,忙又低頭道:“只是刺史大人還有幾個不情之請,還請大都護見諒。”
“涼州百姓歷經戰火,貧苦困頓,只求大都護入城后能保城內老幼周全、商鋪安寧。”
“為此,涼州城愿奉上三十萬兩白銀、十萬石糧草犒勞大軍,只盼北疆大軍的仁義之名,能如祁連山的雪水,潤澤這片苦難之地。”
說罷,他直接伏在地上久久不敢抬頭,掌心的冷汗浸濕了綢緞衣袖。
帳中很是安靜,王洪昌的心臟跳動了厲害,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良久過后,頭頂上終于傳來了李驍的聲音。
“回去告訴你們刺史”
“本都可以饒恕涼州城的助紂為虐之罪,也可以保證你涼州百姓的生命安全。”
“不過,三十萬兩銀子遠遠不夠,本都要六十萬兩,糧食要二十萬石。”
“另外,涼州城內的所有田主、大戶,要全部交出手中的耕地和草場,不得留有一畝一分。”
李驍的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案幾,略帶斟酌的語氣說道。
涼州城的條件實在是太沒有誠意了。
本質上就是花錢買平安,等到北疆軍離開之后,涼州城還是原來的涼州城。
貴族、大戶們依舊壓在百姓的頭上作威作福,沒什么改變。
但李驍考慮的卻是更遠。
因為只需要攻下涼州城,便意味著整個河西走廊都成為了北疆軍的跑馬地。
這場戰爭打的很順利,李驍已經不滿足于搶了人口和財富便走。
對河西走廊這片土地也有了更多的覬覦,尤其是甘州和涼州這兩個地方,乃是整個河西走廊的精華。
土地肥沃,水草豐盛,有著大量的農田,每年的糧食產量占據了整個西夏的三分之一還要多。
北疆本就缺糧,若是能將甘涼二州的耕地利用起來,好處自然不必多說。
李驍的唯一顧慮就是河西走廊距離金州太過于遙遠,距離興慶府的距離更近。
若是對河西走廊的投入過大,一旦發生戰爭,金州也是鞭長莫及啊。
所以,他還在考慮一個兩全之法。
但無論如何,涼州城內的資源和土地,必須讓這些黑了心的蛆蟲們給吐出來。
而在聽到李驍的話之后,王洪昌的臉色卻是瞬間劇變:“什么?”
“交出所有耕地和草場?”
他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瞬間明白了李驍的意思,北疆軍不走了,將會留在河西走廊扎根下來。
以后的河西走廊姓‘北’了。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將北疆帶入草原游牧民族的角色中,認為他們單純的只是劫掠財富和人口。
現在王洪昌卻是明白了,北疆的野心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大。
“這這這”
“大都護,這恐怕不行啊!”
王洪昌心中著急,抬起頭來哭喪著臉看向李驍說道。
“大都護,耕地可是百姓們的命根子啊!”
“您要是讓百姓們把吃飯的家伙都給交出去,是真能餓死人的。”
六十萬兩銀子和二十萬石糧食雖然很多,但頂多就是讓城中大戶和官員們肉疼,以后也能慢慢的從賤民手中壓榨回來。
但若是沒有了耕地和草場,那可就真是斷了命根子啊。
“大都護,要不這樣可好,以后將田稅增加一倍”王洪昌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辦法。
他說的雖然可憐,但李驍卻是笑了,目光中更加透露出了幾絲冷厲。
王洪昌的辦法實際上就是包稅制。
耕地依舊是這些大戶的,他們每年都會將足夠的稅銀和糧食交給大都護府。
至于其他方面雖然沒說,但只要這些官員、大戶還在,耕地還掌握在他們的手中,那么涼州城話語權自然也就還在他們手中。
北疆軍只是涼州城的太上皇而已,真正辦事的還是這些官員、大戶。
而且為了應付北疆的錢糧,他們必然會將壓力轉嫁到百姓們的身上。
高稅收、高田租!
不僅要滿足北疆軍的錢糧所需,他們自己也定然會從中撈取好處。
百姓們怨聲載道,最后只會將仇恨轉移到北疆的身上。
起義、暴亂隨之而發,甚至會引起一連串的反應,逼的北疆軍不得不放棄涼州。
對于這里面的關竅,李驍一眼就能看明白。
騙騙那些底蘊淺又沒見識的女真人、蒙古人還行,拿這套來對付李驍就不行了。
因為在他的規劃中,未來的北疆并沒有這些傳統士大夫的地位。
甚至就連當前的張興華、陳沖等人也都只是過度而已。
北疆的統治根基,始終都是北疆武人集團,始終都是六鎮。
李驍已經加大對六鎮子弟的教育投入,要求這些二代、三代們在繼承先輩驍勇善戰的前提下,更要識文斷字、明心算法。
等到十年后,越來越多的六鎮子弟成長起來,北疆的底蘊將會更加深厚。
傳統士大夫階層將會逐漸失去統治基礎的作用,想要當北疆的官,首先要是個軍人。
所以,從涼州開始,李驍將耕地收歸公有,以后也照比此例。
這個政策的實施,固然會加大日后攻略中原的難度,導致各地士大夫豪強的堅決抵抗。
但還是那句話,北疆不是非士大夫不可。
李驍寧可推遲統一中原的時間,也要先練好內功,為北疆的統治鍛造堅實的根基。
若是不從一開始便立下規矩,日后的北疆也定然難逃金國和蒙古人的結局。
看著王洪昌極力賣慘的樣子,李驍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子,臉龐上得表情越發清冷,沉凝的聲音說道。
“耕地什么時候成了百姓的命根子了?分明是你們這些豪強大戶們的命根子才對!”
“百姓又什么時候又有過耕地?”
“他們的耕地不是早就在一次次天災人禍中,被你們巧取豪奪搶過來了嗎?”
天下間,還是無地的百姓更多。
耕地是不是公有,跟大部分的普通百姓都沒有關系,有關系的是豪強、大戶們。
李驍最不用在意的就是他們,更用不著依賴他們。
他就是要讓這些人知道,北疆與他們從來不是合作關系,而是統治與被統治的關系。
“老老實實的聽話,交出全部耕地和草場,本都還能給你們留下一些財產,讓你們做我北疆的順民。”
“否則,本都絕不介意將你們連根拔起。”
頓了頓,李驍伸手緩緩撫過腰間寒光凜冽的龍頭騎兵刀,殺機凜凜的聲音說道。
“北疆的刀,斬過祁連山的石,飲過西夏鐵騎的血,也不介意再多沾染涼州人的骨血。”
他猛地抽出戰刀,刀鋒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嗡鳴,即便是隔著很遠,王洪昌依舊感覺到頭皮發麻。
瑟瑟發抖的樣子,渾身汗毛直立。
李驍站起身來,刀鋒在地面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尾線,緩緩地落在了王洪昌的腦袋上,使其瞬間一個激靈,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大,大都護,不要”
李驍沒有理他,只是淡淡的聲音說道:“本都的大軍,既能踏平西夏的陣列,也能將涼州化作下一片焦土。”
“莫要心存僥幸,這方圓數百里,皆是北疆鐵騎的馬蹄能踏至之處,你們的城池、百姓,在本都的兵鋒下,脆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話音落下,李驍再也沒有了和他廢話的興致,冷聲說道:“滾回去吧!”
“給你們一個晚上的時間,明日一早,我北疆大軍開始攻城,你們就再也沒有投降的機會了。”
下一秒,李驍那渾厚低沉的聲音響起:“滾”
王洪昌那顫抖的身體瞬間癱軟在地,連滾帶爬的跑出了帳外。
看著他的狼狽身影,李驍不屑的搖了搖頭。
轉而持刀走出帳外,看向夕陽下的涼州城,金黃色光芒的渲染下,神圣卻又孤寂,無依無靠。
甘涼大地,良田阡陌,是最重要的糧食產區,機會就在眼前,李驍還是想試一試。
而另一邊,王洪昌將李驍的原話帶給了城中的豪強大戶們。
瞬間讓這些人憤怒起來。
“什么?他們要耕地和草場?”
“這是要掘我們的根啊!”
“是啊,我蒲察家的田地都是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耗盡了百年心血啊,憑什么北疆大都護的一句話就讓我們交出去?”
“不交?殺你們全家啊!”
“要是交出來,還能給你們留下一些財產過日子,或許未來還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殺我全家?讓他們來好了。”
“反正沒有了耕地,我們全家也沒活路了,不如現在跟他們拼到底。”
涼州城內的官員、大戶們吵吵鬧鬧,威嚴莊重的刺史府竟然成了一片菜市場。
而蘇毗捺羅借故病重的名義,一直沒有露面,但所有的事情卻都沒能瞞的過他。
“哼,一群蠢豬。”
“正是有了這群欺軟怕硬、貪得無厭的蛀蟲,我大夏才落到今天的境地。”蘇毗捺羅冷哼說道。
當初聯起手來架空自己,想要去向北疆人投降的時候,這些人可沒這么硬氣。
現在好了,北疆人要他們的耕地,立馬就要跳起來去和北疆人拼命。
早干什么去了?
不過想到這件事情,蘇毗捺羅也是一陣頭疼。
他在涼州城中也有不少耕地呢,若是被北疆人要去,一輩子辛苦也就化為烏有了。
“哎,麻煩了啊!”
很快,北疆軍的條件開始傳的滿城風雨。
“耕地?跟我有啥關系?我家的地在爺爺輩起就全都賣給蒲察老爺了。”
“俺家也沒地了。”
“那些官老爺也真是的,北疆人想要,那就給唄,地還能比命重要?”
“往年天災的時候,家里吃不上飯,為了活命不還是把地都賣給官老爺了?”
“你們不懂,那些官老爺們手里的地可都是成千上萬畝,一下子交出去,不跟要他們命似的?”
“反正跟咱們也沒啥關系,給官老爺還是給北疆人種地,都沒啥區別。”
“不過我聽說,北疆人的地租只有兩成呢。”有人忽然說道。
正是錦衣衛安插進涼州城的探子,因為戰事緊張,所以也被抓了壯丁,在守城期間自然抓住機會蠱惑這些士兵,宣傳北疆的好處。
果真,此話一出,瞬間讓周圍士兵來了興趣。
“兩成?真的啊!”
“乖乖嘞,咋這么低啊?俺家種的要交五成租子呢!”
“若真只有兩成地租的話,給北疆人種地咱們還賺了呢。”
“是嘞,北疆人還怪好嘞。”
士兵們的口風開始轉變,從最初的漠不關心,變成隱隱期待給北疆種地。
兩成的地租,再加上兩成的田稅,百姓最終能到手六成的糧食,比起這個時代的標準要高的多。
百姓們獲利多了,北疆的利益也沒少。
甚至相比于西夏、金國、宋國的國庫收入水平,還要多得多!
誰的利益少了?
自然是中間沒了田主、士大夫階級的獲利。
將他們的利益,瓜分給了百姓和大都護府。
如此一來,既能調動百姓們的積極性,又能大幅度增加北疆的府庫收入。
兩全其美。
所以李驍在堅持的推動土地公有化。
而土地公有化還有一個好處,那便是階級晉升渠道的變化。
普通百姓不允許擁有私田,只能租種大都護府的公田。
自然也就不會再出現地方豪強和士大夫階層。
想要改變命運,就只有兩個渠道。
通過手工業買賣成為商人,但卻無法從根本上改變階級。
一輩子的艱難拼搏,甚至還比不過孫子的一句‘爺爺,我要這個’。
想要實現階級的跨越,就只能參軍,成為軍戶便可擁有私田,立功越多,田地也就越多。
也只有成為了軍戶,才能擁有成為官員的資格,社會地位也就越高。
這才是真正可以傳給子孫后代的資本。
所以,土地公有化也是在潛意識中驅使百姓們參軍,推動北疆戰爭的車輪不斷向前。
相比于其他人的興致高昂,蘇仁禮卻是一直坐在一旁,情緒低落的樣子,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雖然也一樣被征召成為了士兵,但他卻是有著正兒八經的舉人身份。
所以也能得到些許照顧,分到一個比較輕松的后勤活計。
可他的心情依舊糟糕透頂,只因為蘇家雖然是小門小戶,但也有好幾十畝耕地呢。
若是被北疆人搶走了,蘇家可就徹底沒落了。
“蘇兄,咋辦啊?”
“那群北疆蠻子是要咱們的命根子啊。”
一個同為舉人的士兵湊了過來,哭喪著臉說道。
他家的地更多啊!
“如今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蘇仁禮唉聲嘆氣說道。
準備找個機會回家和婆娘商量商量,她是北疆人,看能不能找到個北疆親戚,使些銀子把自家耕地給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