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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愚父貪蕺遭天噬

  陳斯遠思量道:“這位傅姨娘好城府,這是奔著氣死太太去的。”

  鳳姐兒也笑道:“誰說不是?我看太太慪了氣兒不說,老太太也沒給什么好話兒,只怕回去后還要生悶氣呢。”頓了頓,冷哼一聲兒道:“也是她活該!”

  陳斯遠笑道:“好歹姑侄女一場,何至于恨她入骨?”

  鳳姐兒略略猶豫,便將先前所思說了一遭。

  陳斯遠聽罷驚愕不已。是了,依稀記得原文中,賈璉雖流連花叢,可先是鳳姐兒小產,隨即尤二姐又有了身孕,可見即便有毛病也無大礙。

  因著自個兒之故,此時又是不同,鳳姐兒至今也不曾懷了身子!

  若不知原文,陳斯遠只怕會當做是巧合,可既然知道了,自然就要多想。

  賈璉先前的糕點里摻了棉籽油,誰知鳳姐兒的吃食里有沒有多出一些佐料?

  陳斯遠便問:“這幾日你辛苦些,將吃食留出來,我拿出去讓丁郎中查一查。”

  鳳姐兒翻了白眼,道:“還要你說?這幾日我只吃外頭買來的點心,飯食都留出來,打發了來旺家的送去鶴年堂了。”

  “哦?可查出什么了?”

  鳳姐兒搖頭,蹙眉道:“并無異樣……說不得十回里摻上一回也說不準。”

  陳斯遠出神思量,鳳姐兒等了半晌不見其回話兒,抬眼瞥得陳斯遠敞開的胸腹,立時暗自吞了口口水。

  有道是‘鴇兒愛鈔、姐兒愛俏’。鳳姐兒早年只當那床笫之歡不過是那么回事兒,別別扭扭、不上不下的便潦草完事兒。而今自是不同,月余光景便與陳斯遠私會了十幾回,縱使每回都求饒不迭,可過上兩日心下又會念得緊。

  抬眼又瞥了眼陳斯遠的俊臉兒,鳳姐兒便不安分起來……菱腳蜷縮起來又在其腿上一路攀上。

  “嘶——”陳斯遠瞬間回神兒。

  低頭去看鳳姐兒,便見其云鬢散亂、眉目含春,恰似風吹楊柳、雨打桃花。

  正是:三眠初起,春融楚國之腰;半面慵妝,香委甄家之髻。

  陳斯遠登時情熾漸生,暗忖:今日本就要好生教訓了鳳姐兒,左右方才都恣意過了,哪里還差這一回?

  鳳姐兒見那清亮的眸子愈發熾熱,頓時唬得變了臉色,誰知不待其求饒陳斯遠便欺身過來。

  事后陳斯遠眼看業已二更天,當即也不管鳳姐兒如何,自個兒拾掇齊整趕忙摸黑回了清堂茅舍。

  那鳳姐兒哼唧半晌勉強起身,又一路踉蹌,至三更才回。少不得惹得茶房左近的婆子相詰,鳳姐兒只道犯了秋乏,于稻香村瞇了一覺,回程路上又崴了腳。

  鳳姐兒素日積威猶在,眾婆子不敢多問,只得打發二人將鳳姐兒送回。

  刻下房中平兒正焦急守候,迎了鳳姐兒入內自是好一番關切。奈何這會子鳳姐兒慵懶的連句話都懶得說,只吩咐平兒打了水來伺候其略略梳洗,連腳都不曾泡,鳳姐兒便倒頭而眠。

  卻說陳斯遠這邊廂,他含糊幾句打發了香菱,自個兒大步流星進了正房里。

  這會子房中香菱挑燈看著詩冊,晴雯則尋了紙張打著圖樣子。

  二人見陳斯遠此時模樣,哪里不知自家大爺又去偷香竊玉了?

  香菱不過揶揄幾句,晴雯卻犯了酸,譏諷的話兒說個沒完,全然沒給陳斯遠好臉色。

  晴雯這丫頭才發了一筆財,正雀躍著想要夜里與陳斯遠好生恩愛一番呢,如今被外頭的狐媚子勾搭了去,她自是心下不樂意。

  換做旁人定會小意道惱,偏生陳斯遠是個臉皮厚的,渾然不理兩個丫鬟捻酸吃醋之語。仔細洗漱一番,摟著二人便上了床榻。

  雖精力不濟,也不曾耽誤陳斯遠不老實,當即左右輕薄,使了龍陽手段,唬弄了晴雯一番這才安睡。

  一夜無話,轉天清早,又尋了迷迷糊糊尚未睡醒的晴雯繾綣了一回,這才哄得晴雯轉嗔為喜。

  倏忽幾日,轉眼中秋已過。

  這日陳斯遠正在書房中研讀,忽而聽得玉磬聲一聲接著一聲。陳斯遠撂下書卷納罕不已,蓋因他先前早與李紈說定,待過了中秋、日漸天寒,二人就不好再私會了。

  錯非遇見急事兒,只怕李紈也不會犯險相邀。

  此刻不過未時一刻,陳斯遠面上不動聲色,安安穩穩飲過一盞溫茶,這才從容起身出了清堂茅舍。

  他負手信步而行,繞著玉皇廟兜轉一圈兒,眼見四下無人觀量,這才攀樹過墻,須臾在丹房中尋見李紈。

  不待陳斯遠開口,那李紈已然紅了眼圈兒,急切道:“不,不好啦,只怕鳳丫頭是察覺了什么,這幾日得空便往我房中,話里話外都是試探。遠哥兒,這可如何是好啊?”

  陳斯遠心下一冷,趕忙攬了李紈入懷,低聲安撫道:“蘭苕莫怕,萬事自有我擔著。”

  李紈如何敢信?這會子已然啜泣出聲兒,道:“我自個兒守不住,便是千刀萬剮也受得。奈何還有你跟蘭哥兒……我死了無妨,可來日若是耽擱了你們二人前程,真真兒是百死難辭其咎。”

  陳斯遠笑著道:“說到哪兒去了?此事自有我料理,斷不會生出波瀾來。”

  李紈擔驚受怕幾日,眼看鳳姐兒句句刺探,輾轉反側了一宿,情知自個兒沒了法子,這才來尋陳斯遠。這會子得其允諾,心下一松之余,委屈一股腦地發泄出來。

  于是霎時間淚珠好似斷了線的珍珠掉個不停。陳斯遠小意溫存,勸說安撫了好一番,李紈這才逐漸安靜下來。

  這人與人不同,陳斯遠對鳳姐兒如何,自然不會用在李紈身上。這女子本就苦悶,先前只為了賈蘭活著,自個兒弄成了槁木死灰的模樣。錯非得了陳斯遠滋養,只怕來日賈蘭有了出息,便是李紈大限將至之日。

  因是每回陳斯遠都是小意溫柔,處處為其著想。

  待李紈不再啜泣,陳斯遠心下咬牙切齒,恨不得立時尋了鳳姐兒好生教訓一番!

  鳳姐兒院兒。

  來旺家的嘀嘀咕咕一番,平兒悚然而驚,呆滯了會子,這才打發了來旺家的。平兒倏然回轉屋內,抬眼便見鳳姐兒慵懶著歪在炕上。

  平兒正思量著要不要喚醒鳳姐兒,便見鳳姐兒陡然睜開一雙鳳眸,問道:“可是查出什么了?”

  鳳姐兒問的自然是每日吃食,平兒忙搖了搖頭,道:“丁郎中自個兒嘗過,除去有些飯食擱置時候久了有些變質,余下一切如常。奶奶,會不會是咱們多心了?”

  鳳姐兒鎖眉思量,俄爾才道:“罷了,這兩日吃點心吃得胃口泛酸,今兒個還是用些飯食吧。”頓了頓,忽而想起了什么,鳳姐兒拍案道:“卻是我犯傻了!你二爺如今不在,她又何必往飯食里下佐料?”

  平兒眨眨眼,頓覺好生有理。太太往飯食里下佐料,是防著二爺與奶奶得了男孩兒,從此大房后繼有人,爵位自然就跟二房絕緣了,又不是真個兒要害了奶奶去。

  如今璉二爺往平安州辦差,單是奶奶自個兒,想來也不用再往飯食里下藥。

  這般想來,奶奶如今還沒身孕,也是時候未到?

  此時鳳姐兒舒了口氣道:“方才來旺家的說了什么?”

  平兒忙湊過來低聲道:“奶奶,秋姨娘收買了個大廚房的婆子,偷偷往張姨娘的滋養湯里加了紅花,這事兒……”

  鳳姐兒乜了一眼,嗤笑道:“這等狗咬狗的事兒,與咱們何干?來日出了事兒,也有秋桐擔著。甭管了,權當不知道。”

  平兒于心不忍,可對著鳳姐兒的目光還是點頭應承了下來。

  此時忽有豐兒在外頭嚷道:“奶奶,遠大爺來了!”

  主仆兩個對視一眼,鳳姐兒頓時攥緊了手中帕子。

  她這幾日得空便往稻香村去探尋,雖明知不對,可依舊禁不住心下癢癢。也不知怎地,鳳姐兒總想著探尋緣由。還想著盯李紈的梢,若是趁著二人茍且時將其堵住,那就更好了。

  奈何李紈雖面上慌亂,卻一推二六五,且這些時日也不曾去尋陳斯遠。以至于鳳姐兒今日自個兒都起了疑心,思忖著莫不是陳斯遠那貨所言非虛?

  此時陳斯遠尋上門兒來,鳳姐兒好似心有所感一般,頓時心下惴惴。

  平兒趕忙打了簾櫳去迎,須臾便將陳斯遠請進內中。

  鳳姐兒搭眼一瞥,對上那一雙清冷眸子,頓時心下就咯噔一聲兒。她生怕被人聽了去,忙吩咐平兒道:“來旺前兒送了些葡萄來,你讓巧姐兒端一些給她四姑姑送去嘗嘗。”

  平兒低聲應下,趕忙往東梢間去吩咐。

  陳斯遠大馬金刀坐在炕桌另一邊,只盯著鳳姐兒不言語。另一邊廂,平兒三言兩語吩咐過,巧姐兒便領著奶嬤嬤、豐兒,歡天喜地往惜春的藕香榭而去。

  待人一走,平兒自去守著門兒,內中便只余陳斯遠與鳳姐兒兩個。

  鳳姐兒心下愈發戰戰兢兢,趕忙起身笑吟吟為其斟了一盞茶,別扭道:“遠兄弟……今兒個怎么得空來瞧我?”

  陳斯遠冷哼一聲兒,眼見鳳姐兒這般模樣,心下的火氣竟褪去了三分。轉念一琢磨,這會子發了性子雖也妥當,卻只怕事后鳳姐兒回過味兒來,定會對李紈愈發生疑。

  那俠義中不是說,劍只有未出鞘時才最有威脅?既如此,自個兒干脆來個含而不露、引而不發。

  于是乜斜鳳姐兒一眼,說道:“聽聞你這幾日往稻香村倒是去的勤快?”

  鳳姐兒趕忙笑著遮掩道:“我與大嫂子本就是妯娌,時常走動也屬尋常。是了,我打發來旺家的一連數日往鶴年堂送飯食,丁郎中一直不曾查出內中有蹊蹺。方才我仔細一琢磨,賈璉都不在,她又豈會在此時下藥?”

  陳斯遠點了點頭,沒言語。

  鳳姐兒心下愈發不安,趕忙又道:“不過方才來旺家的來說,倒是秋桐那小蹄子收買了婆子,往張金哥的滋補湯里下了紅花。”

  “嗯?”

  鳳姐兒幸災樂禍道:“且等著瞧吧,回頭兒事發了,秋桐那小蹄子也就到頭兒了。”

  陳斯遠嘆息一聲兒,心道王家女果然都是鼠目寸光啊。從王夫人到薛姨媽,再到如今的王熙鳳,真個兒是半點長遠打算也無。

  心下暗自腹誹了一陣兒,眼見鳳姐兒面上滿是不解,陳斯遠心道:罷了,好歹委身自個兒了,總要給些好處。

  因是便蹙眉教訓道:“蠢笨!如今什么情形?買辦房都被太太拉攏了過去,老太太只守著個有名無實的管家房,你身邊兒的陪房更是被拉攏過去了大半。加上你心下疑心太太偷偷下藥,當此之際,你不想著利用此事將大廚房拿在手中,竟還有心思瞧熱鬧?”

  “啊?”

  陳斯遠又費心解釋道:“你且琢磨,張金哥性子剛烈,行事素來本分。自打入了府中,連園子都極少去逛,這等本分的妾室不比趙姨娘那等上躥下跳的強了百倍?

  秋桐是個又蠢又壞的,你前腳收買了,后腳說不得就將你賣了個干凈。再說張金哥來日就算生養了孩兒,也能養在你房里,于情于理你都該幫著張金哥,怎能幫著秋桐?”

  鳳姐兒癟嘴辯駁道:“哪里幫了?我不過是冷眼旁觀罷了。”

  陳斯遠冷笑道:“既已察,隱瞞便是偏幫。”

  鳳姐兒無言以對。

  陳斯遠又道:“再說秋桐如今還占著個妾室名分,你不把她弄走,又該如何跟平兒交代?”

  鳳姐兒管著榮國府數年,自然知道要想服人就得賞罰分明。平兒如今身契還在她手中,因前一陣東府發引,隨即賈璉往平安州去了,平兒放籍之事便一直耽擱了下來。

  鳳姐兒本心有些不大情愿,一直怕平兒放籍之后便與其離了心。

  陳斯遠隱約猜中鳳姐兒心思,當下低聲戳破,又說道:“你也是糊涂,你前頭有了巧姐兒,來日再收養個男孩兒,來日誰還能越過你去?”頓了頓,道:“莫不是你還想著讓賈璉獨寵你一個?”

  鳳姐兒眨眨眼,立時惡心不已,啐道:“誰要他寵?他死在外頭才好呢!”

  陳斯遠合掌道:“這就是了,既如此你還耽擱個什么勁兒?”

  鳳姐兒略略呆滯,忽而委屈道:“你兇我!當我不知你的心思?定是你記掛著平兒那小蹄子,這會子來跟我鳴不平來了!”

  陳斯遠懶得與鳳姐兒廢話,起身挪過來,探手擒了鳳姐兒下頜,兇蠻輕薄一番,直到鳳姐兒嬌喘不已這才撒開,笑道:“話已說透,如何處置你且自個兒琢磨,我回去讀書了。”

  說罷也不理鳳姐兒挽留,一拂衣袖扭身灑然而去。

  鳳姐兒心下氣惱,抄起個枕頭砸過去,什么‘鉆糞蛆’‘負心漢’之類的一股腦的罵將出來。

  待好半晌,鳳姐兒消了氣兒,平兒這才打了簾櫳入內。抄起地上的枕頭拍打一番,挪動蓮步放在炕上。

  搭眼對上鳳姐兒,還不等其發話兒,那鳳姐兒就冷聲道:“你倒是個好命的……罷了,過會子叫了來旺,讓他這兩日拿了二爺的名帖往順天府走一趟,先給你放了良籍。”

  平兒心下歡喜,趕忙跪下給鳳姐兒磕了個頭。

  鳳姐兒心氣兒稍順,探手讓平兒起來,又低聲吩咐道:“再去尋來旺家的,若是那婆子下藥,立時拿住了來報我!”

  平兒不迭應下,忙去尋來旺家的交代。出得院兒中心下納罕不已,也不知方才遠大爺交代了什么,怎地奶奶如此輕易就改了心思?

  至這日申時,那婆子果然要往張金哥的滋補湯里下紅花,正被來旺家的拿了個正著。來旺家的點了兩個粗使婆子,押著那婆子吵吵嚷嚷往輔仁諭德廳而來。

  王夫人因慪了一場氣,這幾日抱恙不見客。迎春得了信兒不敢擅專,忙打發紅玉先行往王夫人處報信兒,聽聞王夫人還在病中,這才去請示賈母。

  半晌,鴛鴦代賈母來傳話,只說狠狠處置。

  二姑娘得了準信兒,先打了殺威棒,那婆子自是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說什么。交代過后又被打了二十板子,隨即被粗使婆子叉出府去。

  反倒是秋桐不好處置,蓋因其乃是賈璉的妾室。鳳姐兒有心也攆了秋桐,奈何秋桐求饒不迭,事到臨頭鳳姐兒又生出逆反之心,便責罰其往城外庵堂禮佛一月。

  鳳姐兒這般處置過后,心下唯恐陳斯遠責怪。誰知過后二人又私會兩回,偏生那陳斯遠卻提也不提。如此一來,反倒讓鳳姐兒慪了一場。

  至于平兒,那來旺抽空從城外回來,拿了賈璉的名帖,不過一日便將其放了良。平兒得了準信兒,歡喜得垂淚一場,只可惜如今有孕在身,不然怎么也要盡心伺候陳斯遠一回。

  倏忽到得八月下。

  這日陳斯遠正心下憋悶,只因晴雯、香菱、五兒竟接連來了月事兒,陳斯遠懶得走動,便要邀鳳姐兒小聚。誰知平兒卻送了信兒來,說是鳳姐兒這月月事一直沒來,八成是有了身子,因是不能前來。

  陳斯遠也不以為忤,心下更是舒了口氣。暗忖著,鳳姐兒若是有了身子,想來也不會再去尋李紈的晦氣了吧?

  平兒沒急著走,又說了些感激的話兒。陳斯遠安撫幾句,便將其送走。他心下總覺著平兒是個藏了奸的,錯非當日鳳姐兒強令撮合,陳斯遠絕不會與其有染。

  待送過了平兒,陳斯遠想著好些時日不曾往能仁寺北的小院兒去了,正意動之時,忽而有婆子尋上門兒來,笑著回話兒道:“遠大爺,前頭來了個侍衛,給遠大爺送了封帖子。”

  陳斯遠接過帖子一瞧,果然是燕平王送來的。

  陳斯遠不敢怠慢,趕忙換過一身衣裳,往前頭乘了馬車便往燕平王府而去。

  臨近巳時到得地方,侍衛通報過,便有丁道隆捧了拂塵來迎。

  “陳孝廉,多日不見可還無恙?”

  “一切安好,公公,不知王爺今日叫學生來?”

  丁道隆笑道:“孝廉放心,有好事兒!”

  陳斯遠頓時稍稍安心。丁道隆錯身一讓,引著陳斯遠往后頭而去。二人沿抄手游廊而行,丁道隆便道:“倒有一樁事要說與孝廉……那蕺菜素,兵部業已買夠了軍需,過不了幾日此物便要四下發賣。只是這價碼……王爺的意思是,不好太高,總要惠及小民才好。”

  陳斯遠忙道:“學生并無異議,全憑王爺做主就是。”

  丁道隆笑著頷首連連,心道這天下知情識趣的人不少,可如陳斯遠這般有陶朱之能的又有幾個?無怪當日還是監生時便入了自家王爺的青眼。

  過得幾重朱門,丁道隆將陳斯遠引到一處書齋里。陳斯遠入內便見燕平王一身燕居服,正提筆落墨寫著什么。

  陳斯遠停在廳中,丁道隆上前提醒,燕平王抬眼掃量一眼,又寫下幾個字兒,這才撂下筆墨道:“樞良且坐。來呀,看茶。”

  不待陳斯遠落座,那燕平王負手踱步道:“今日本王喚你,乃是有一樁好事兒。”

  陳斯遠屁股剛挨著椅子,趕忙彈起身拱手道:“學生全憑王爺做主。”

  燕平王沉吟道:“你與薛家大房姑娘定了親事,不知與二房是何干系?”

  陳斯遠躑躅一番,訕訕然道:“這個……二房早早簽了聘書,來日會隨著寶姑娘一道兒嫁過來。”

  燕平王挑眉道:“姊妹同收?你這廝真個兒是……風流不羈。”

  陳斯遠不好多說,只能一個勁兒的賠笑。

  就聽燕平王道:“這倒是好辦了。想來你也知道,京師人口稠密,愈發不堪重負。圣上有意將京師往北拓出十里,修筑城墻自有工部料理。倒是城區各處,圣上交給了內府。”

  造城?這可是大買賣啊!陳斯遠強忍著心下雀躍,面上不動聲色。

  果然,就聽燕平王又道:“本王聽聞你買那勞什子輔國將軍府還借了不少銀錢?”

  陳斯遠老實道:“是,挪了薛家大房不少銀錢。”

  燕平王譏笑一聲兒,嘟囔道:“若不是你有幾分能為,本王倒真個兒拿你當了吃軟飯的了。

  你的事兒,不知怎么傳進了大內。圣上開恩,點了薛家二房包攬一些梁木、磚石,算算總有些賺頭。”

  陳斯遠不敢怠慢,彈起身跪伏在地,叩首道:“學生叩謝天恩!”

  拜罷又朝著大明宮方向揖手。

  燕平王一捂臉,蹙眉往西一指道:“皇城在那邊兒呢!”

  “學生惶恐!”陳斯遠趕忙又朝西邊兒拜了拜。

  燕平王最煩這些俗禮,擺擺手道:“行啦行啦,這事兒你只管交給薛家二房就好,平素多用心攻讀。只要你皇榜有名,便少不了你一份前程。”

  陳斯遠心下一動,隱隱猜出幾分,不由得愈發雀躍。當下又是千恩萬謝,起身后陪著燕平王說了會子話兒,用過一盞茶這才由丁道隆送出。

  待坐上馬車,陳斯遠立時心花怒放,恣意地胡亂揮舞了幾下拳頭,這才勉強冷靜下來。人家燕平王說明白了,有前程的前提是自個兒榜上有名。

  林如海的出身那一節已經說了,朝廷取士,殿試之時的狀元、榜眼,皇帝為表謙遜都是由著正副考官定奪。待到了探花,皇上說了:“朕才疏學淺,不知諸位臣工良多,這探花就由朕指定吧。”

  探花啊,那可是一甲!比之三甲不可以道里計,就算比二甲的庶吉士也少了三年堪磨呢。

  陳斯遠又豈能不心花怒放?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陳斯遠正要尋處所在快活一番,當下便吩咐車馬往能仁寺北而去,又打發慶愈回去報信兒,說今兒個自個兒不回了。

  妙玉、司棋兩個久曠,陳斯遠甫一到來便卷了兩女往梢間臥房里大被同眠,內中旖旎繾綣自不多提。

  轉眼到得翌日,許是太過恣意之故,陳斯遠只覺腰酸腿軟。勉強用過了早飯,這才乘車往榮國府回返。

  誰知才進榮國府,便有余四慌慌張張來報信兒。陳斯遠手疾眼快,一把扯住余四問道:“出了何事這般慌張?”

  那余四一看是陳斯遠,立時道:“誒唷我的遠大爺,你快去瞧瞧吧,大老爺一激之下背過氣去了!”

  “啊?”

  陳斯遠待要細細問詢,那余四已然掙脫開躥了出去,頭也不回嚷道:“小的要去請了太醫,還要給老太太報信兒,遠大爺快去吧!”

  陳斯遠心道,莫不是蕺菜素事發了?當下扭身往外就走,大步流星出了角門,須臾便進了黑油大門。

  入內一瞧,便見仆役、丫鬟、婆子四下亂跑,又有邢夫人跑出外書房嚷道:“太醫呢?怎地還不來?來呀,再打發人去催!”

  一眼瞥見陳斯遠,邢夫人立時面色古怪,好似強忍著一般方才不曾翹起嘴角來。

  陳斯遠見她如此,頓時心下篤定,一準兒是那蕺菜素的事兒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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