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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碎和岑猛都有些絕望,只能努力的聽著霍韜給他講述那些西游故事。
原本還挺有意思的事情,如果加上事后“有感情的背誦”,那就完全木得感情了啊!
霍韜的記憶力雖然不錯,但是要一邊講那些神神鬼鬼,一邊為這些神神鬼鬼尋找愚弄世人的依據,確實也不那么容易。
一時間馬車中的三人,不管是講述的還是聽著的,都異常痛苦。
至于裴元,早已經放開心思,琢磨起對山東的治理來了。
偶然一回神,霍韜正講到孫悟空的出處。
就聽霍韜說道,“我們先來說說,能把西游記真實還原的歷史支點。”
“首先,西游記的故事發生大唐,這自然毫無疑問。那書中是如何記載唐僧和孫悟空相遇的呢?說的是他取經的時候,遇到一座山,山下壓了個猴。”
“于是唐僧就去找人打聽了,這是什么山,這又是什么猴?”
“那當地老人是怎么回答的呢?”
霍韜看向對面的司空碎和岑猛。
司空碎還記得剛講過的內容,見裴元斜眼看他們,立刻挺起胸膛說道,“當地老人說,王莽篡漢之時,天降此山,下壓著一個神猴,不怕寒暑不吃飲食。”
霍韜點了點頭,又負手思索起來。
“那王莽篡漢之時,能找到相關的記載嗎?”
司空碎和岑猛都戰戰兢兢不敢吭聲。
裴元趁機顯擺道,“《后漢書》光武本紀中有記載,說是在昆陽之戰的時候,光武帝面臨絕境,忽然‘夜有流星墜營中’砸向王莽的大軍,讓王莽的軍隊士氣崩散,最終大敗。”
“這不就對上了嗎?”
霍韜聽了不由驚喜,“妙啊!妙啊!那王莽篡漢不得人心,正好趕上大圣被降服,丟下人間,天意使然,還扶保了大漢。”
“如此一來,孫悟空的真實史料,起碼能斷代到兩漢之交了。”
裴元神情淡淡,踏馬的,《地上道國》中寫的比這還離譜呢。
霍韜有了理論依據,繼續為西游記的真實性夯實基礎。
裴元聽到外面有馬蹄聲過來,很快聽到有斥候回報,“天津衛指揮使程雷響,在外求見。”
守在馬車外的正好是程知虎,他連忙詢問裴元,“千戶,程雷響來了,要不要見。”
裴元正好在車里晃得難受,便留下霍韜給司空碎和岑猛洗腦,自己則從車里出來,不等馬車停下就跳了下來,好好伸了伸懶腰。
趕車的親兵探頭瞧瞧,見裴元已經和程知虎站在路邊,活動著身子,看著隊伍行進,便依舊趕著馬車緩緩向前。
程知虎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出行的時候,坐馬車也不輕松,他見裴元疲倦,主動詢問道,“馬車顛簸,等會兒千戶要不要騎馬走一段。”
裴元搖頭,看了看那些攜帶輜重的大車,懶懶道,“算了,又不急著趕路,我跟著大隊步行就是了。”
說著,和程知虎開玩笑道,“上次去湖廣見陸訚,踏馬的來回十天的路,顛得我蛋都麻了。”
陸續行進的士兵們聽到,饒是對裴千戶敬畏有加,也忍不住哄笑起來。
裴元不以為意的伸著懶腰,隨手指了一個人,對程知虎嚴肅下令道,“就是他,給他一匹馬,讓他繞著大軍警戒,狠狠地給老子跑。老子看他蛋麻不麻。”
兵士們哄笑的聲音更大。
那個被裴元指著的士兵有些懵逼,也有些哭笑不得。
那些和他一起行軍的士兵,則直接把他從隊列里推了出來。
程知虎也不含糊,直接招手叫來一個負責警戒的斥候,然后征用了他的馬,又將那士兵在起哄聲中趕上馬背。
那個士兵好像懂些騎馬的要訣,騎在馬上原地兜了一下,竟然還有模有樣。
裴元感覺不好玩了,瞪了程知虎一眼。
程知虎直接一鞭子打在馬屁股上,將那馬驅趕的奔竄而出。
裴元這才和兵士們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這邊笑鬧著,程雷響也帶了幾個騎兵趕了過來。
他下馬之后,過來向裴元拜見,裴元對他道,“你離開防區那么遠,難免被人詬病。”
程雷響早有布置,便道,“正好有一批漕糧從南方過來。我便以護糧的名頭,把人帶出來操練操練。從這里經天津衛,到滄州,一些要害的所在,都留了兵士戒嚴。”
裴元滿意的看著程雷響,感嘆道,“我果然沒有用錯人。”
要是換成陳頭鐵,未必做的這么周道。
但要是程雷響的話,裴元也未必敢把羅教交給他。
裴元又簡單問了天津衛的事情,眼見隊伍都過去了,才邊聊邊追上去。
和裴元預期的差不多,隊伍太過遲緩,終究是沒能在天黑前趕到河西驛。
好在車上的輜重就是為這些情況預備的。
經歷了那次和三總旗的冒雨奔走之后,裴元可不愿意再面臨那樣狼狽的處境了。
第二日,日中的時候趕到河西驛,匯合了陳心堅和他綁來的幾個說書人。
裴元詢問后,發現這些人都會說西游記,對陳心堅的辦事能力再次作出肯定。
裴元給每人發了一錠十兩的銀子,誆騙他們只要沿途休息的時候給兵士們講講西游記,等到了濟南,就厚賞之后放他們回去。
那些說書人被陳心堅綁架似的捉了來,原本還忐忑不安,見裴元出手這么闊綽,倒也安了心思。
裴元顧及到如今形勢未成,也不敢太早給下面的人透露什么,只托詞說打算選一批人混入羅教之中,方便打探內幕。
是以那些說書人給士兵們講的,也只是西游記里的尋常故事。
如此一來,錦衣衛們興趣盎然,每日行軍的腳步都輕快不少,就等著到了驛站,能好好聽他們說書。
不知不覺中,他們也對那充滿神話色彩的故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程雷響將裴元他們送到滄州,又往南不久,就進入了山東地界。
已經在山東履職的王敞,也是“恰巧”巡視到了德州,與裴元相見。
驛館之中,待眾人退下后,裴元就向王敞詢問起了這些天有什么收獲。
誰料,王敞上來就大倒苦水,“山東這個地方,不太好管啊。”
說著,王敞就把這些天了解到的事情,慢慢對裴元說了。
“山東總共有六府、十五州、八十九縣,原本的承宣布政使司的衙門在青州,后來又轉移到濟南。”
“這六府又被分為東三府和西三府。西三府為濟南府、兗州府和東昌府,東三府為青州府、登州府和萊州府。西三府因為承擔著養馬的負擔,因為稅賦要輕一些,東三府的稅賦就要重一些,山東境內的錢糧,也多依賴那邊。”
裴元有些好奇的問道,“我看西三府大片的土地都很肥沃,為何會被劃分來養馬?”
王敞便道,“這就牽扯到早些年的一樁公案了。我大明初立的時候,太祖皇帝以天下主的寬容,對那些蒙古部族承諾,凡是愿意降順大明,愿意居留在中原的蒙古人等,均以‘赤子’視之。”
“所以很多的蒙古部族,就不再北返,而是聽憑朝廷安置。當時東昌府地廣人稀,就安置了大批蒙元降民,又因為國初的時候戰事不斷,太宗皇帝也屢屢北伐,需要大批戰馬。于是朝廷就在東昌府以及周邊的兗州府、濟南府開始實行馬政,繁殖畜養戰馬。”
裴元聞言皺眉,“蒙古人不諳耕織,也不會經商,單憑靠養馬,以東昌府的地界,也無法放任他們游牧,只怕會起亂子吧。”
王敞答道,“確實如此,東昌府之前就騷亂不已,動輒劫掠。朝廷若是派人查辦,那些暴民也不抵抗,直接就束手哭告,祈求活命的糧食物資。”
“因為牽扯到的人群規模龐大,朝廷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很多時候都只能眼不見心不煩的聽之任之。”
“后來山東巡撫年富,憂心這些人成為禍患,就奏請朝廷遷移了一部分人到南直隸。可惜,這也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現在東昌府依舊盜賊眾多,朝廷的政令也不是很暢通。”
裴元聽完不由感嘆,“都是些需要教化的愚頑百姓啊。”
裴元對東昌府的興趣起來了,又詢問道,“我有心去東昌府好好查訪一番,你覺得如何?”
王敞當然知道裴元是什么意思。
東昌府亂成這個樣子,確實適合渾水摸魚,只是事情卻不那么簡單。
王敞如實道,“不是個好主意。那東昌府之前有大片的土地被漢王朱高煦奪去做了養馬地,后來朱高煦事敗,被收歸了朝廷。”
“之后歷任巡撫、山東布政使都在努力發動百姓拓荒,將一些養馬地變成了肥沃農田。”
“結果這些土地又被德王看上了,他已經借故幾次三番向朝廷討要當年漢王的養馬地。但是朝廷也知道這里面的利害,并沒有允許。”
“去年的時候,霸州軍忽然攻入東昌府,東昌府的不少百姓遭到荼毒。我聽說,如今許多家庭殘破,土地拋荒,德王已經讓人著手在大量購置東昌府的土地了。”
“咱們現在介入東昌府,只怕首先就要和德王對上。”
“德王有眾多藩王相助,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裴元立刻就想到了之前霸州軍叛亂時,他曾經有過的一個猜測。
——德王覬覦東昌府的土地,故意派手下人引誘霸州軍進入山東。
證據就是,當初替霸州軍帶路的就是,當初德王養的刀堂的人。
裴元當初還和那些人交過手,也是因此,裴元不敢走濟南府,直接往南去了。
裴元想了下,這件事還得和扳倒德王的事情放在一起解決,等徹底打垮了德王,才能去爭奪這片養馬地。
裴元只能嘆口氣道,“東昌府的事情先放一放,我讓你查探的本省士子的事情有什么眉目了?”
王敞見裴元沒有堅持,也是松了口氣,便如數家珍的說道。
“山東文教之風盛行,有不少書香世家,比如說。”
“即墨的藍家、黃家、周家。其中藍家的藍章中了成化二十年的進士,之前因為劉瑾的緣故,被降為福州通判,如今起復了,說是被調去山西,以都御史的身份去平定妖賊李五。”
“膠州有張家、法家、匡家和趙家。法家的祖上曾經擔任濟南衛指揮使,因為有子弟擔了膠州學正,這才遷出了一支,在膠州耕讀傳家。”
“匡家的匡典之是成化二十三年的進士,可惜匡典之死的早,子孫現在也沒考出個名堂。”
“趙家的趙從龍,是弘治是十一年的舉人,被授了河南開封的水利通判。”
“此人頗有機略,今年霸州賊路過河南的時候,他被同僚推舉,率領義軍和霸州軍周旋。后來因為立下功勛,被任命為武昌府同知,還恩蔭了兒子趙完壁做了國子監的監生。”
“可惜他出身太低,忽然被拔擢,在武昌府頗受排擠,已經有要告老回鄉的意思了。他的另一個兒子趙白壁也有些學問。”
“除此之外,還有高密單家、傅家、李家;掖縣的毛家、趙家。”
“李家的李介考上了成化五年的進士,他的兒子李昆是弘治三年的進士,現在擔任解州知州。還有個侄兒李晨,得了貢生。”
“毛家,則出了毛紀這個庶吉士,他在翰林院多年,現在擔任禮部左侍郎。他的幾個兒子……”
裴元聽的有些愣神,這些情況完全不符合他的預期。
等聽到王敞還要詳說毛家的事情,裴元直接打斷道,“不必了。”
那毛紀可是楊廷和的死黨,在楊廷和被趕出朝堂之后,他繼位為內閣首輔,依舊還組織余黨抵抗了一段時間。
這種人家哪是裴元好惦記的?
裴元發現自己對之前的計劃太過樂觀了。
從王敞的介紹來看,那些能拿出來講講的家族,要么本身就已經在官場有門路了,要么干脆根本就在科舉上拿不出什么牌面。
就連一些一代目舉人,也是直接就當官去了,根本沒有直接躍遷的可能。
裴元精心準備許久,沒想到竟然陷入了無人可用的荒誕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