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松子摔落在地,掙扎著爬起身。
他的怒火更甚。
再次向近在咫尺的裴元沖去。
然而玉松子沒注意,卻不代表裴元沒注意。
當玉松子跌入風中的時候,裴元明顯察覺到刷在玉松子身邊的龍卷風在變大。
玉松子之前都是在袈裟中的,只以為這是個有風的特殊環境,對周圍亂竄各種風,并沒有特別在意。
也不知道這是在風雷云雨山川壇中。
再加上他修為高深,武藝過人。
身旁那龍卷風的牽引力,只是對他產生了不大的影響。
所以玉松子仍舊不管不顧的要殺裴元,而裴元已經嚇得連滾帶爬要離他遠一點。
裴元摸到了之前拍在地里的印章,解除了身上的逆風狀態。
裴元心中一動,短暫的遠離那印章,身上果然又開始刷新了。
這次刷出的則是順風狀態。
玉松子也趕到了跟前。
裴元的這點小動作,自然逃不過他的視野,他當即大喜過望的上去搶奪那印章。
裴元哪敢讓玉松子碰這玩意兒。
那鋒利無比的霸州刀和玉松子的斷劍還在天空盤旋飛舞呢,誰拿到了印章,誰就能夠免疫。
而拿不到印章的那個,無論再怎么幸運,只要是有幾率,就意味著可能會出現被斬殺。
裴元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好在他身上這會兒刷出來的是順風,終于在玉松子要趕過來的時候,搶先一步拿到了那印章。
印章到手,裴元身上的順風狀態立刻消失。
玉松子重重一拳,打的裴元跌倒在地。
玉松子見識到裴元利用這印章給自己身上刷狀態之后,玉松子也略微察覺出這地方的古怪。
他知道裴元這家伙難殺。
明明就連他玉松子捏死裴元都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可是為了殺這個家伙,這一夜時間,整個三元宮幾乎死傷殆盡,他和玉真子師姐一路追殺,鬧到如今玉真子師姐不知所蹤,而他也被裴元用袈裟拿了,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樣一個場所中。
所以裴元不好殺這個念頭,已經深植在玉松子心中了。
他生怕這貨又耍出什么手段,立刻去奪裴元手中的印章。
裴元被玉松子一拳震得臟腑翻滾,正難受欲死,見玉松子來奪印章,只能拼命攥拳,死死握著。
接著,剛才和宋春娘摟在一起時,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現了。
按照法則裴元的周圍是沒有風的,然而緊靠過來的玉松子,卻不受這法則保護。
因此玉松子不停的被各種各樣的風排斥,直接被吹的東倒西歪。
裴元奮力掙扎了一會兒,就輕易將玉松子踢開。
玉松子身旁的龍卷風吸收了極多的風,再加上裴元那印章法則的排斥,讓玉松子一下子就被踢飛出去數丈。
只不過這次玉松子有些心理準備,摔落的時候并不狼狽。
可裴元卻敏銳的意識到,玉松子又招惹了更多的風。
他身邊的氣流在極速的增強,速度也驟然變快。
不但有灰塵開始卷起,就連一些沙石也在玉松子旁邊卷動。
裴元一邊裝作恐慌逃竄,一邊留心著那高空之中。
那勢如萬鈞的霸州刀在天空中翻滾旋轉著,玉松子的兩截斷劍也如流星一般一前一后。
隨著下方氣流的擾動,天空中仿佛隱隱出現了一個漏斗一般的形狀。
各種各樣的風亂竄著,各種各樣的風在彼此干擾著。
玉松子慢慢停下追殺裴元的腳步,開始覺得眼前的情景有些不對勁了。
就在這時,他猛然抬頭看向高空。
就見天上一把大刀正如同鐵翼一般卷動盤旋。
那大刀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就在那刀要掙脫旋轉,隨時可能會甩飛出去的時候。
那股在空中盤旋的強大的風,似乎受到了什么的干擾,一下子就泄了氣。
大量的氣流被玉松子身邊的龍卷風硬生生的吸了過來,天空中那盤旋的風失去氣流的擾動支撐,一下子開始崩解,化為了各種各樣的風。
那被卷在空中的砂石、碎屑、刀劍,都像是坐著旋轉滑梯一樣,順著旋轉的氣流向下而來。
這些氣流被吸入龍卷風的底部,再次沖天而起。
玉松子陡然色變,“不好!”
那龍卷風緊挨著他,豈不是也會遭受池魚之殃。
玉松子迅速做出了判斷,這定然是裴元搞的鬼,想要避開此劫,最安全的地方,一定是在裴元那里!
玉松子當即瘋狂的向裴元那邊沖去。
裴元如今印章在手,完全不受風的影響,在神祠之內奔走如常,繞著彎子躲避著玉松子。
這時玉松子身邊的風,已經大到不能無視的地步了。
而且玉松子身邊是旋風,在他身形急轉的時候特別容易形成干擾。
隨著玉松子背負的負面狀態越來越嚴重,裴元和他的距離也越來越大,越發顯得游刃有余。
就在玉松子氣急敗壞的琢磨著,該怎么拿下這個痛恨的惡賊時,就聽天空中有一種異樣的風聲響動。
他猛然抬頭,就見一柄沉重的快刀,旋轉著斜刺里沖來!
玉松子心中一僵。
剛才他就見過這刀在疾風中的威勢,僅僅只是試圖用劍去挑,就被直接斬斷了寶劍。
現在這刀在空中旋轉那么久,不知道已經有何等恐怖的速度。
如今挾勢從天而降,自己拿什么抵擋?
玉松子瞬間有了判斷,不能硬拼,只能躲!
他的雙眼一瞬不瞬的盯著那把威力無匹的霸州刀,算著它的移動軌跡,等到那刀如同天人斬來一般靠近的時候,玉松子猛然提速,巧妙的借著風勢避開了那刀斬來的方向。
然而玉松子身邊的風本就是源起,本就是末端,那霸州刀擦著玉松子過去后,只轉了一個極小的圈又再次向他斬來。
玉松子慌忙又是躲避,把刀讓了過去。
然而這時候,玉松子也徹底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隨著這刀旋轉的圈子越來越小,速度越來越快,他遲早有和這刀對上的時候。
玉松子額頭上冷汗不停地冒。
他又躲過去了一次。
然而那明知必死的煎熬,卻在最后時刻瘋狂的折磨著他。
就在此時,他看到了裴元。
完全不受風干擾的裴元,正靜靜的站在不遠處,向他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玉松子幾乎瞬間讀懂了裴元笑容里的意思。
作為在揚州襲擊裴元的幕后勢力之一,玉松子非常清醒的明白,他們彼此互為復仇者。
一個要為自己的遇襲復仇,一個要為在三元宮里的殘忍屠戮復仇。
然而這個讓他看不上眼的弱者,卻成了這場復仇的贏家。
他可以在那里愜意且殘忍的看著自己的掙扎。
或許是怒火上升到極限的冷靜,或許是大限將至的靈性點醒,玉松子忽然在那剎那間,做出了最不可思議的判斷。
他將自己的右臂折疊曲起,然后迎著快速斬來的霸州刀,奮力的撞了過去。
玉松子深厚修為全都凝聚在手臂上,他的眼力和經驗,讓他一下子找準了那霸州刀特殊的受力點。
在旋轉的末端,玉松子的手臂以慘烈的決心,撞在霸州刀的刀柄上!
他的手臂瞬間被撕裂破碎,玉松子的小臂幾乎破碎脫離,大臂上的骨頭,也斷裂的露出白森森的骨茬,撕裂的肌肉和血管彷佛一條條的碎布條耷拉在他的肩膀下。
然而他的目的也達到了。
那足以要他性命的霸州刀被破壞了一直以來保持的狀態,隨著平衡的變化,卷動霸州刀的氣流也出現了紊亂。
那把懸在他生命上的刀,像是一塊廢鐵一樣滾動摔落了出去。
玉松子的臉色煞白,那一瞬間的疼痛,幾乎要了他的小命。
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玉松子的神經努力的隔絕著那痛感,讓他不致暈厥。
最大的痛苦被身體自欺欺人的隔絕,那如同碎布條一樣耷拉著的血管和神經,卻把風吹過的那絲絲的鉆心的痛,送入了玉松子的腦海。
“裴元!”玉松子雙目充血,瘋狂的仇恨涌上他的腦海,為他鎮壓痛楚。
玉松子用左手揮了揮,撫在右肩上。
那原本順著血管滴答不止的鮮血,立刻凝滯下來。
接著他咬了咬牙,像是全然不知疼痛一樣,從袍子上撕下一副布,蓋在那裸露的血肉上。
玉松子做著這些事情的時候,那怨毒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裴元。
等到草草的收拾完,玉松子不由慘笑了出來,“裴元,如今你的謀算已經落空,現在能奈我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邊說著,一邊趔趄的向裴元靠近。
以雙方的武力差距,哪怕只有一只手,他也有足夠的把握把裴元撕碎。
裴元見玉松子這邊決然,果然也臉色微變。
他能用出的手段已經盡都用了,這風字神門后,所有能利用的因素,也在他倉促下利用到了極致。
若是這都不能殺死玉松子,那裴元的處境就危險了。
就在裴元冷汗直流的想撒腿就跑的時候,就聽“咻”的一陣聲音傳來。
裴元心頭一震,仔細向前看去。
玉松子心中也涌過一絲不妙的感覺。
他臉色慘白的回頭,卻見一截短短的劍尖正風馳電掣而來。
接著在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刺透了他的左眼,穿腦而出,帶出一道白漿。
那柄劍似乎也有點靈性。
劍尖刺破主人的腦袋后,在風中嗚嗚叫著,扎入了泥土中。
接著那斷劍的后半截劍身和劍柄也至,那半截斷劍竟直接從玉松子口中貫入!
或許是玉松子最后關頭咬緊了牙齒,那劍柄在撞斷了玉松子數顆牙齒后,停在了玉松子嘴中。
玉松子身子晃了晃,旋即慢慢的用左手去拔劍。
裴元對玉松子的慘狀看的頭皮發麻,對玉松子的反應也看的頭皮發麻。
他之前在客房門口殺死那年輕道士的時候,那道士被裴元當胸劈了一刀,胸腹露出了大口子。
裴元都能看到那斷裂的肋骨、血肉、噗噗跳動的心臟了,然而那道士用道袍遮住后,仍舊能夠不死,一直到裴元將那年輕道士踹翻,遮掩胸腹的袍袖挪開,那不受控制的內臟才嘩啦啦的流出來。
那道士才算死去。
如今這玉松子更讓裴元覺得不淡定了。
之前玉松子撕下道袍遮掩被打爛的右臂,順便為右臂止血,這還在裴元的理解范圍之內。
如今玉松子被半截斷劍從左眼刺入,又穿腦而過。
裴元甚至還親眼見到了帶出的腦漿。
可是這玉松子卻全無反應。
后續更是離奇,剩下帶著劍柄的半截斷劍,從玉松子口中貫入,劍柄幾乎要敲落他口中所有的牙齒才停了下來。
就算這種情況,玉松子仍舊能夠支撐著用手去拔劍。
裴元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應對這樣的對手了。
他難道是打不死的嗎?
裴元想著當初那年輕道士的舉動,心里猜著玉松子的這手法一定有要命的罩門,比如說那年輕道士遮掩住傷口的袍袖。
可是這玉松子,也太過匪夷所思了。
玉松子也不理會左眼的傷口,任憑那里時不時流出些紅的白的,他左手提著半截劍,靜靜地仇恨的看著裴元。
他彷佛想要說什么,張了張口,大團的污血立刻從他嘴里翻涌了出來。
一些血從口中噴出,一些則順著貫穿的后腦流淌。
玉松子終于不再嘗試說話了。
他冷漠的看了看自己的劍,慢慢的,一步步堅定的向裴元行去。
或許是玉松子的氣息已經開始消失了,那些縈繞他的風也四散而走,化為了一道道滾滾亂竄的氣流。
裴元只覺得手心開始冒汗。
一個一心想要殺他的將死之人,是無論什么法子都算計不了的。
因為他已經沒有了利弊的考量,不再受到人心的蠱惑。
裴元咽了咽口水,迅速地拿定了主意!
對付不了,那就換個對手!
心念一動,裴元迅速的向霸州刀沖去!
他必須要為接下來的戰斗籌劃了。
一邊沖著,那繡著金線的猩紅的袈裟猛然出現,接著兜頭向玉松子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