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鴻兵!
這算是個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張愛軍將宋鴻兵的脖套撕扯下來,將人撕扯到錢進跟前。
錢進的手電光柱劈開雪幕,照耀在這張熟悉的中年面孔上。
宋鴻兵此時很狼狽,衣衫襤褸是被黃錘撕扯的,頭上身上都有雪,鼻尖還掛著冰碴子,勞保手套只剩下一只,另一只不知道丟哪里去了。
面對錢進,宋鴻兵猛地僵住,手里斷鋸條‘當啷’砸在柔軟的雪地里。
錢進凝視著他問道:“宋大隊,您怎么來偷我自行車呢?”
“小錢,你這說什么我不懂,不是,你們把我撲倒在地上干什么?你們這是要犯罪呀!”宋鴻兵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還不忘倒打一耙。
錢進說道:“宋大隊,現在您就別耍歪心眼子了,這只會丟人現眼。”
“你看看你這些家伙什……”
他抖擻開宋鴻兵帶來的挎包,嘩啦啦掉出匕首、改錐、扳手、鉗子、半包大雞煙之類的東西。
“您應當知道我是泰山路治安突擊隊的副隊長吧?宋大隊,您看看您帶來的東西,再看看給我自行車上留下的痕跡,您以為您能糊弄的了咱們治安員同志的火眼金睛?”
錢進一腳踩住扳手,金屬的涼意順著拖鞋往上爬。
出來的太著急,還沒穿好呢。
警報聲驚醒了筒子樓里不少人,只是天冷他們沒有出來看熱鬧。
但204這邊聽到了隔壁摔門聲,魏雄圖掐著一根火鉗出來張望,魏清歡想出門被他塞回去。
可魏清歡很強硬,一把推開哥哥走出去。
看到錢進沒有穿外套她又趕緊回屋去,找到掛在墻上的棉衣跑來給錢進穿上:“這是怎么了?”
錢進笑道:“介紹一下,這是我和你哥的領導,之前一心想栽贓陷害我們這兩個兵,結果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給坑害了。”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魏清歡感嘆。
宋鴻兵氣得跳腳,吼道:“誰他娘把自己坑害了?你們狗男女少在這里污蔑我!”
天寒地凍。
錢進怕媳婦受寒,就甩甩頭示意張愛軍將人抓進屋里去。
宋鴻兵作英勇就義姿態,昂頭擺出桀驁樣說:“有種你打我一頓,今晚我認栽!”
錢進往周圍看看,他低聲說:“沒人出來,鄰居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要不然咱們把他殺了,尸體煮熟了喂狗。”
“你們看他既然來偷我自行車,肯定不會把行蹤透露給別人,大雪又掩蓋了他來咱這里的痕跡。”
“這樣等雪融化了,估計才能有人察覺到他失蹤,可那時候他尸體早就被黃錘給消化了……”
宋鴻兵臉唰的煞白。
魏清歡皺眉思索:“黃錘恐怕消化的沒那么快,不過不怕,我可以去學校實驗室調一瓶子王水出來。”
“那東西連黃金都能腐蝕,腐蝕個血肉骨頭簡簡單單……”
“我告訴你們,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宋鴻兵叫道,“救命啊!”
張愛軍趕緊捂住他的嘴露出為難之色:“領導,這個殺人的事它犯法啊。”
錢進樂了:“我嚇唬他呢!你看他那囂張的樣子,不嚇唬能行嗎?”
張愛軍松了口氣。
他這才松開掐著宋鴻兵脖子的手。
宋鴻兵捂著脖子拼命喘氣,喘的太快忍不住咳嗽起來。
錢進和魏清歡嚇一跳。
張愛軍剛才真要掐死宋鴻兵呢!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沖彼此吐舌頭。
宋鴻兵卻猛的暴起,凍僵的手肘撞向錢進肋下,兩人翻滾著摔倒在樓道里,搪瓷臉盆被踢得哐啷亂響。
筒子樓里陸續亮起燈,有人推開氣窗罵:“大半夜演《奇襲白虎團》呢?”
張愛軍急忙將宋鴻兵抓起來,宋鴻兵哭號:“殺人了、殺人了!”
隔壁打了個哆嗦:“怎么回事?”
錢進說道:“抓了個偷車賊,這會想要渾水摸魚想辦法逃跑呢。”
露面的鄰居便說:“這種賤皮子先打他一頓再扭送治安所去。”
發現是錢進家里的聲音,左鄰右舍、樓上樓下又縮回頭去。
錢進家里惹不起。
宋鴻兵傻眼了。
錢進懶得廢話了,他進屋穿衣服讓張愛軍也穿衣服:“送他去派出所!”
“別!誤會,誤會了!”宋鴻兵趕緊叫,“剛才這個人死掐我脖子,我真以為你們要殺人滅口!”
錢進不管他說什么,回屋拿出個手銬給他拷上了。
魏清歡像妻子一樣將自己圍巾給他圍在脖子上:“路上小心點,小心他狗急跳墻。”
宋鴻兵要被這話氣死了,罵道:“你這娘們真是蛇蝎美人,蛇蝎美人啊!”
魏清歡向他微笑點頭:“不用你廢話,我知道我是美人,但我這美人不是給你欣賞的,你等著去坐牢吧。”
宋鴻兵意識到錢進送他去治安隊的事是真的,于是改了態度:
“小錢、小錢,今晚的事情是誤會,你聽我解釋一下好不好?”
“解釋就是掩飾,你還是去牢里跟獄警解釋吧。”錢進毫不留情。
宋鴻兵說道:“你聽我說,行,我承認,我今晚尋思來偷你自行車。”
“但我沒偷成對不對?”
錢進說道:“這是我警惕性高,否則你肯定能偷成,上次在楊部長家樓下,是你割了我和我朋友的自行車輪胎吧?”
宋鴻兵愕然:“不是我,我沒有去過楊部長家樓下啊。”
錢進冷笑:“承認了?”
宋鴻兵叫屈:“我承認什么?”
錢進看向魏清歡問道:“上次在楊部長家樓下,是你割了我和我朋友的自行車輪胎吧?”
魏清歡立馬吃驚的說:“別污蔑人,我什么時候割你自行車輪胎了,我沒割過任何人的自行車輪胎。”
錢進看向宋鴻兵:“老師給你標準答案了,你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宋鴻兵一時語塞,又放軟語氣說:
“是,是我割過你們兩人的輪胎,當時我那是偶遇,我看你竟然到了我們街道,于是我就割了你們輪胎。”
“不過我可以賠,我陪你倆新輪胎行不行?”
錢進說道:“別廢話了,去治安所,必須送你去坐牢!”
宋鴻兵這東西賊心眼很小。
這種仇人最膈應人了,他們不敢下狠手,卻會一直找機會陰人,所以必須送去牢里。
宋鴻兵自然不想去治安所,喊道:“我賠錢、我賠你們一人一輛自行車!”
“用不著。”錢進冷笑。
不算商城,光是77年的現金他就有快三個萬元戶了,還用得著別人賠自行車?
宋鴻兵哀求道:“錢隊長、錢大隊,咱們好歹同事一場,俗話說一日夫妻不對、俗話說低頭不見抬頭見,咱們以后難免還得打交道對不對?”
“你放我一馬,怎么賠償你說的算,我其實就是想偷你自行車撒口氣。”
“你都取代我當了甲港大隊的大隊長,我都被開除了,你還不能讓我撒口氣嗎?”
這件事錢進還真不清楚。
市供銷總社對宋鴻兵的處理結果進行了保密,外面只有小道消息。
錢進問過劉金山,結果劉金山對他態度很敷衍,說不知道內情,只知道宋鴻兵被免職了。
免職跟開除是完全不同的處理方式。
錢進沒想到宋鴻兵竟然被直接開除了。
這下他樂了:“太好了,原來你被開除了?說說,怎么回事呀?”
宋鴻兵跟他討價還價:“我告訴你怎么回事,你放我走。”
錢進不說話了,拉著手銬往外拖。
宋鴻兵驚恐,只好一五一十的說出真相:“我借了海關稽查處副主任王恩科一臺相機,那相機很昂貴,結果丟了。”
“王恩科很生氣,逼著我把相機還給他,可相機被洋鬼子搶走了,我怎么給他呢?”
“沒辦法我只好想要再給他買一臺,我沒那么多錢,就動起了咱們部里的公賬,去部里挪用了錢,沒想到不巧合,被人給抓到了,唉!”
錢進幸災樂禍:“這不是不巧合,這是太巧合。”
“還有你滿嘴謊話,以為我會信你的?又說丟了、又說被洋鬼子搶了,誰知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宋鴻兵漲紅了臉。
卻最終沒說出真相。
他知道一旦說出自己借照相機其實是想拍錢進和魏雄圖闖鬼市的照片去舉報兩人,自己今晚更得不到好。
錢進一心想送他去治安所。
宋鴻兵一看百般求情沒用,頓時急了:“你敢送我去治安所,我告訴你,你的工作也干到頭了!”
錢進失笑:“喲呵,你是吃了狗屎打哈欠——口氣不小啊?”
宋鴻兵堅持的說:“我是不是吹牛你以后就知道,實話告訴你,我實話告訴你,你要是非要跟我作對,我有辦法對付你!”
“我在甲港干了半輩子……”
“你活到現在有半輩子嗎?”錢進納悶,又恍然大悟,“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短命。”
宋鴻兵要氣死了,可他不能進治安所,便忍著怒氣還想跟錢進討價還價:
“你現在放我走,我保你開春還能再升一級。”
“你現在要是非得送我進治安所,你這個冬天熬不過去,單位肯定得把你給擼了!”
錢進說道:“我再升一級就是大隊長變部長,你要是有這個本事你自己怎么不當部長呢?”
宋鴻兵一時語塞。
張愛軍拖著他便往外走。
宋鴻兵掙扎著大叫:“是,我沒法讓你更上一級,可我有辦法讓你干不下去!”
“你看著吧,你看著吧,你手下人都會造反,他們肯定會一起舉報你,他們絕對不會聽你的話!”
泰山路治安所里亮著燈。
治安員們都已經回家睡覺了,是治安突擊隊派人輪流來值班。
于是……
宋鴻兵還是在錢進手里!
他路上已經做好打算了,自己進入治安所肯定咬死不承認犯罪,就說今晚來找錢進問點事結果被栽贓陷害了。
可是等他被拖到治安所門口的時候,里面兩個紅袖章迎出來對錢進就點頭哈腰:
“錢總隊你怎么來了?”
“這還抓了個人?錢總隊威武,咱們治安隊全靠你的帶領才行。”
宋鴻兵的計劃戛然而止。
他轉身想跑卻被張愛軍一腳踹在門口的柳樹上,樹杈上的積雪簌簌落下,蓋住了他褲腿上結成冰碴的尿漬。
錢進進入治安所烤火。
兩個治安員捏著拳頭開始審訊宋鴻兵。
今天是五隊隊長石振濤帶著一個叫黃旭日的青年值班。
他們兩個都不愛說話,特別是石振濤更是沉默寡言,有什么事先動手,信奉拳頭底下出真理的行事準則。
兩拳頭砸上去。
宋鴻兵意志垮了:“錢進我剛才有一點沒說實話,我不是被開除了,我是被免職了。”
“你別讓我留下案底,我不能被開除啊。”
“我求求你,你放我走吧,你放我走,以后我肯定讓所有人都服你、都聽你的,你要是不放我走,我真有辦法讓他們跟你對著干……”
錢進問兩人:“你倆是沒吃晚飯嗎?要不然我給你倆準備個夜宵?”
石振濤悶著頭,跟四十年老光棍新婚夜碰上了個小黃花似的,摁著人專心致志的使勁懟。
宋鴻兵是個軟蛋,挨了幾下子硬的老實了:
“別打了別打了,我承認,是,我前兩天趁著錢進和朋友去崔虎科長家里的時候,我拿刀子豁了他倆的輪胎……”
“我今天晚上想來偷自行車,我尋思今天下大雪,等他們樓里人都睡覺了,用鋸子鋸開鎖,然后推著車直接去黑市賣掉,下雪掩蓋痕跡,神不知鬼不覺……”
“錢大隊你放我一馬,我肯定報應你不是報答你,我報答你!”
錢進看到筆錄出來了,就讓他簽字按手印。
宋鴻兵看著紅彤彤的手印,流下了絕望的淚水。
錢進拍拍他的肩膀說:
“你別怪我,宋大隊,我是治安突擊隊副隊長,我的工作是有紀律的,那就是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
他又對石振濤兩人說:“你們刑訊逼供嫌疑人是違反紀律了,回去一人寫一份檢查,下次不準再這樣了哦。”
“你們大晚上值夜班挺辛苦,那什么,我家里正好燉了個雞湯,給你們倆送個雞湯過來下碗面暖暖身子。”
他家里自然沒有雞湯。
可是商城里有各種罐裝雞湯,他回去買了幾罐出來倒在鍋里加熱,親自給兩人送了過來。
這雞湯都說是無添加,然而那香味饞的黃錘一路流哈喇子,鮮香可口的不像話。
錢進懷疑廠家撒謊了,這是無添加出來的味道?
香味同樣讓石振濤兩人流口水,下進掛面之后,熱乎乎的湯水軟乎乎的面。
兩人圍著爐子吃的就一句話:“哎真香!”
這么一折騰都快午夜了。
錢進打著哈欠回去睡覺。
一覺到天亮。
外面錚明瓦亮。
他推開窗戶一看。
其實太陽還沒出來或者說夜晚沒結束,只是暴雪過去了,月亮出來了。
月光照在皚皚白雪上反射著銀光,讓人感覺天亮了。
外屋的張愛軍還在打呼嚕。
錢進一時之間睡不著了。
他感覺了一下自己身體里那充沛的生命能,覺得自己暫時用不上邱大勇給的老山參,索性送進商城看看價值。
這年頭養殖人參還沒有出現,所以他手頭上的肯定是野生人參。
再一個邱大勇說是大興安嶺里的百年老山參,錢進不知道他有沒有夸張,但從外表看確實是好東西。
這根山參是干貨,主根粗壯呈人字形,表面密布螺旋狀橫紋,紋路多且細密卻很清晰 它的須根保持的很好,柔韌細長,數量不多,稀疏分布在四周,上面有小珍珠點似的突起。
燈光照在上面,將表皮照成了黃褐色,頗有光澤,竟然跟人皮膚中的油性皮膚似的。
錢進不懂人參這種東西,前世在網上看有人說它有藥效是假的也有人說老祖宗用了幾千年結果還不如你個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懂的多。
但他感覺自己手頭上的人參是好東西。
不需要任何專業知識,很直觀的說就是,這老山參讓錢進特別喜歡,下意識的喜歡。
另外一種能給他類似感覺的是黃金!
錢進認為,如果說是這樣的老山參拿到現實去給人看,肯定沒人會當著面說它‘沒卵用、虛假宣傳、全是炒作’。
這么想著老山參進入商城:
野山參·84年參齡·興安嶺寒溫帶原始森林特產參種·71.22克,990000。
錢進撓撓頭,認真的開始數位數。
沒錯,九十九萬!
這看起來跟個老梆子似的的東西價值99萬。
他很平靜的把人參下架拿出來看,又重新上架。
這次他滴了眼藥水才去看的。
9后面四個0。
沒毛病。
九十九萬!
錢進躺在床上知道事情大條了。
他這下子更睡不著了!
自從上次將存款全買黃金打造了個金箱子,他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大額進項了。
不過他不著急,畢竟他不急著用錢,等明年改革開放了他有的是地方可以四處去搜羅值錢物件。
可他沒想到。
沒想到明天和意外竟然是意外先來了。
意外的暴富起來了!
這99萬來的相當突然,它沒讓錢進做好心理準備,硬生生就懟了進來。
把人懟的心砰砰亂跳,渾身酸軟無力。
原本不算寒酸的商城存款,一下子變得豪橫了!
錢進索性打開窗戶吹冷風。
老祖宗真是說的對啊,贈人玫瑰,手有余香。
他一個善意改變了邱大勇等人的命運,邱大勇用百萬級別的資金回報了他。
冷風一吹,冷靜了。
錢進沒有著急把老山參賣掉。
從價格上就能看出它的珍稀和珍貴,而這還是收購價呢,以商城這二道販子的尿性,如果上架以后價值指不定翻到哪里去。
這種老山參確實是寶貝。
所以他決定先留下來,除非著急用錢買黃金或者其他昂貴商品,否則沒必要賣掉它。
錢進將老山參上架,開開心心鉆回被窩里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后面好像有人在叫他。
他沒反應過來,懶洋洋的沒說話又繼續睡。
然后額頭開始溫熱。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魏清歡恍恍惚惚出現在眼前:
“錢進、錢進,你感覺怎么樣?能不能坐起來?我需要送你去醫院,你現在發燒的很厲害!”
錢進感覺自己心跳的很快。
他握著魏清歡的手放在胸膛,開玩笑的說:“原來是發燒了,我還以為是見了你所以才心跳這么快。”
魏清歡不好意思,說:“你是感冒啦。”
錢進問:“那你知道我為什么會感冒嗎?”
“因為著涼了呀。”魏清歡說。
錢進搖搖頭:“不是,因為你讓我失去了抵抗力。”
魏清歡想笑,最后板著臉說:“你燒糊涂啦,說什么胡話!”
她溫柔的給錢進揉了揉胸口,又扶著后背坐起來,去倒水用勺子舀起,輕輕吹過后給他喂進嘴里。
小湯圓摟著黃錘站在里屋門口驚恐的看著他。
錢進用沙啞嗓子笑問道:“怎么了?姑父變得嚇人了?”
小湯圓突然哇哇大哭:“姑父你是不是要死了!”
黃錘用腦門頂她下巴蹭了蹭,以此安慰她。
錢進一聽這話好懸沒有眼前一黑。
魏清歡更是頭一次在錢進面前對小胖丫發火:“你個熊孩子瞎說什么呢?不許胡說八道!”
小胖丫哭著說:“我我媽媽就是這樣,我媽媽,嗚——”
魏清歡面色復雜的嘆了口氣。
她拉開抽屜摸了幾塊奶糖給小胖丫:“去找一二三四哥哥玩,姑父是感冒了,跟你媽媽不一樣,你別哭了。”
再哭她也要哭。
其實她也害怕。
錢進先前都燒迷糊了,還是酒精擦額頭、擦胸口,擦了一下后才好轉。
張愛軍和魏雄圖在外間面面相覷。
魏清歡走出來說:“你倆挺大的老爺們,都愣這里干什么?”
“大軍哥你去找魏主任緊急預支點塑料布,把窗戶給封起來,這窗縫漏風呢。”
“哥你去給你妹子請假也給你隊長請假,估計他三五天沒法去上班……”
她干脆利索的指揮,將幾人安置的井然有序。
四小得知錢進躺在床上不會動彈了顧不上穿鞋砰砰砰跑下來。
魏清歡手一揮,讓他們穿好衣服帶湯圓去堆雪人打雪仗。
錢進感覺自己跟陽了似的,確實燒的挺厲害。
軍大衣裹著兩床棉被仍止不住打顫。
他往窗戶看,這時候才意識到昨晚雪停了以后有多冷。
窗欞結著半指厚的冰花,北風順著墻縫往里鉆,并不猛烈,卻寒意深濃。
魏清歡先給他喂水,又拿出水銀體溫計給他測了一下。
“三十九度呀。”女老師的臉色又白了一分。
她將冰涼的手指搭上錢進額頭,手上有姜片味道混著雪花膏的甜:“燒成這樣不能在家里呆著了,我們得去醫院。”
錢進倒是感覺還好。
主要是他有過陽了的經歷,就擺擺手低聲說:“我沒事,自己有數。”
魏清歡瞪他一眼:“這時候還硬挺著,當自己是煉鋼爐?”
錢進咳嗽一聲,一勺水立馬出現在唇邊。
他喝下水笑道:“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真有數,你別擔心,先讓我在家里好好靜養一下,要是體溫繼續攀升咱再去醫院,好吧?”
魏清歡想了想,只能點點頭:“外面風很冷,先不出去也好。”
她給錢進掖好被子,回204帶著鐵簸箕回來收拾了煤灰。
隨后火星子開始在爐膛里噼啪炸響,火焰燃燒,映得她鼻尖沁出細汗。
隨著爐子升起來,姜湯的辛辣味開始彌漫。
魏清歡背對著他攪動小鍋,蒸汽氤氳中,毛衣勾勒的腰身被爐火照耀得玲瓏有致。
很快她端著搪瓷碗坐到床頭。
姜湯浮著金黃的蛋花,底下沉著去核的紅棗。
魏清歡舀起一勺吹了吹,腕上的手表順著小臂滑落,露出截瑩白如玉的腕子。
“領導請張嘴。”她板著臉下命令,小勺卻體貼地斜了四十五度,正好貼合錢進嘴唇。
一勺一勺的姜湯喂完,張愛軍帶著透明塑料布趕回來。
魏清歡又回去找了圖釘,跟張愛軍一起配合著對窗戶進行密封。
窗外的雪光很亮,給她鍍了層毛茸茸的銀邊,垂落的馬尾辮隨著動作輕晃,錢進看的心神安寧。
自己現在可比陽了時候爽多了!
他臉上被魏清歡跟美容養顏似的貼了一層姜片,又喝了滾熱姜湯,感覺精神好了一些,腦子也清明了一些。
顯然他昨晚折騰的太狠了。
又是穿單衣追宋鴻兵,又是扭送宋鴻兵去治安所,又是凌晨開窗吹冷風。
結果出來個重感冒。
這真是no·zuo·no·die了。
得虧他來到77年總干活鍛煉的身體素質很好,否則這次有可能直接被送入火化爐。
204的蜂窩煤爐子被抬了過來,窗戶被封門緊閉,兩個爐子一起燒旺,屋子里很快暖和起來。
魏清歡褪去衣服,露出藕荷色棉布襯衣。
她蹲在爐前搗騰火焰,火光照得耳垂上的爛銀墜子忽明忽暗,照的她身影越發妖嬈。
又是一口鍋坐上去,這次熬出來的是瘦肉粥。
粥里有黃綠白菜葉,是最嫩的那種。
她一邊給錢進喂粥一邊無奈的感慨:“要是有皮蛋好了,我做的皮蛋瘦肉粥不太腥,你會喜歡的。”
錢進說道:“只要你做的,我都會喜歡。”
黃錘打了個哈欠拱開門出去。
魏清歡急忙關門回來就笑:“狗都聽不下去了。”
吃過飯后她又開始張羅藥。
兩家都沒有感冒藥,魏清歡穿上棉襖圍上圍巾去買藥。
錢進這邊商城有的是針對重感冒和發燒的特效藥,尤其是布洛芬,這東西很厲害且沒有副作用。
但他只是感冒,這年頭不至于連個感冒都對付不了,于是他就安心的等待魏清歡回來。
等了好一陣外面傳來腳步聲,快卻輕柔,像昨夜的暴雪落在琴弦上。
門推開女老師快速閃身進來以盡量減少寒氣的涌入。
她摘下圍巾抖落樹梢落下的雪花,露出的鵝蛋臉鼻尖凍得微紅,睫毛上還沾著細碎的冰晶。
外套脫掉,露出的腰肢比西洋建筑的尖塔還纖巧,錢進側身看的津津有味。
魏清歡拿出藥物,自言自語說:“先吃安乃近。”
一直沒出汗的錢進聽到這話愣是出了三分汗水。
安乃近?
傳說中血條降低到20一顆藥下去恢復到99但將99鎖定為血條上限的神藥安乃近?
他還不如剛才把布洛芬弄出來呢!
大藥片子送到他跟前。
溫柔的眼神就在后面。
美人恩重情更濃。
錢進只能吃下去。
魏清歡又買了酒精回來,她找了一團棉花,反手在腦后扎辮子:“輪到我給你按摩了。”
她給錢進脫上衣,從額頭、腦后到前胸后背,用酒精棉球使勁的搓。
錢進歪頭不動。
如同死魚。
只有眼睛死死的盯著魏清歡俯身時的領口。
密封的屋子里兩臺爐子全力燃燒,并且又煮紅糖姜茶又煮粥,現在還有一個爐子上煨著小米粥,屋子里很熱,所以魏清歡便只穿一件棉襯衣。
或許是這年頭女性少有專屬內衣,或許是冬天有厚外套遮掩用不著內衣。
總之。
很好看。
特別是此時下垂中,錢進看了以后明白了鐘乳石這名字的命名多貼切。
渾圓碩大又潔白。
魏清歡很努力的幫他擦拭酒精,隨著她身體搖曳,時而潔白無瑕,時而晶瑩剔透。
魏清歡偶有所感猛然驚恐起身。
錢進突然說:“小魏老師,我發現你這個人不適合談戀愛。”
魏清歡頓時把什么感覺拋到了九霄云外,心頓時提起來了。
錢進繼續說:“適合結婚!”
“等我病好了就去領證,不等高考結束了,病好了就登記結婚!”
女老師的心又落回肚子里。
她仔細蓋著被子喜滋滋的說:“你這么容易就被感動呀?我才照顧了你一會呢。”
錢進翻過身來看看被子,又側過身去。
魏清歡擦拭手,又端來紅糖姜水:“你得多喝水,我問了大夫,感冒發燒必須多喝水,只要多喝水就好的快。”
錢進此時很喜歡喝水。
因為只要張嘴就行了。
但喝完水他突然問:“喝水多了肯定想撒尿,那么問題來了,我感覺我現在沒法出去上廁所……”
“我給你去借個尿壺用。”魏清歡扭頭看窗外說。
錢進說道:“不是,你聽我說完。”
“我感覺我現在渾身很軟,沒法自己尿尿……”
女老師急忙說:“我讓劉家老大老二來扶著你——你可別瞎想,咱們還沒領證,領了證、領了證也不行!”
“你個混蛋!”
她看錢進哈哈笑,便知道自己被調戲了,舉起手爬上床去拍他。
錢進一看有此良機還等什么?
直接把姑娘給摟到了懷里。
魏清歡試了試他額頭,松了口氣:“有點退燒了,比我早上進來那會好多了。”
“你別鬧了,再睡一會,大夫還讓你多臥床休息。”
錢進硬是睡不著!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了,又被面香喚醒。
他扭頭往外看。
魏清歡背對著他在案板前揉面。
圍裙系帶在纖細的腰間打了個蝴蝶結。
她踮腳取櫥柜上頭放的香油瓶時,露出一截白皙的纖腰。
香油瓶稍微高了點,她幾次踮腳夠不著,便跳起來去拿。
像雪地里蹦跶的小白兔。
不對,是大白兔!
錢進枕著手臂開始暢想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