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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控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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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大群控鶴都衙兵破門而入,虎背熊腰,人皆華服鐵甲,白衣上繡著精美的飛天仙鶴,看上去就像一群公子哥;一看就是被節度使當親兒子養的精兵。

  “沙陀狗!”

  “汴賊!”正在院落里翻箱倒柜收集糧食財貨的幾十名李嗣源部軍士勃然變色。

  “殺光他們。”皇甫麟直接下令。在他身后,更多控鶴兵正在翻墻。

  “衙內!”有晉人驚聲高呼,立刻扔下手頭的麻袋,不過沒等他做出下一個動作,一波短矛投來。他被扎在廊柱上,腦袋低垂。

  “快去叫李嗣源——”宅門外面響起晉人的慘叫聲。

  “便是李克用來了也照殺!”回答他的是汴人更兇猛的砍擊。

  嗖嗖嗖。

  汴兵麻利單膝跪地,攢射出箭雨。院中晉人狼狽閃避,有人鉆狗洞逃走,有人跳進荷花池,游向排水口。一人奔跑不及,被汴兵攥住發髻,摘掉兜鍪,手中刀貼著喉嚨一橫,數十晉人很快尸橫庭中。

  “剝了這些胡狗的衣甲,暴尸。”皇甫麟抹了把刀上的血渣,吩咐道。

  “喏。”鶴郎們一窩蜂處理起滿地殘軀來。

  皇甫麟走進房內,卻見一美人僵硬的躺在床上,似乎死掉了。皇甫麟喊了兩聲,遲遲沒聽到回音。搖搖頭,挑過被子蓋在對方身上。然后找來火把,扔在屋里。

  亭臺軒榭的府邸迅速冒起濃濃的黑煙。

  “報,李嗣源已轉向黃眉村,看樣子是打算往潼關跑。”

  “這賊子!”皇甫麟罵了聲。勤王之前還要先在陜州掃蕩一圈?你到了關中,圣人是不給你飯吃還是咋地?真是窮昏了頭!沒錢就不要打仗。河東軍將有一個算一個全是土匪,皇甫麟非常痛恨這種翻地皮的行為。早晚擁著大帥打進晉陽,掏了李國昌的墳,屠了沙陀賊全族!圣人也不曉事!竟不分善惡跟這種人通婚。昏君一個,該斬首。

  “周德威在哪?”他拿出地圖研判敵軍的逃竄路線。

  “已過靈寶,這會快到潼關了吧。”牙校說。

  “哼,算他跑得快。”皇甫麟的手指在地圖上四處移動,最后停在黃眉村:“追,活捉李嗣源!倒要看看他帶著財貨跑得快,還是我們沒有負重的騎馬步兵快。”

  “走走走。”

  弘農縣以西,黃眉村。

  村莊外,密密麻麻的晉人押著馬隊,塞滿了原野,人叫馬嘶,頗有些驚慌;土陂上,年輕的將領指著村子,嘴里命令不停。很快,數百馬步兵分成四隊,健步快蹄,將村子包圍。

  陜虢觀察使王拱聞汴軍西來,早就帶兵押著物質去了河中,以至于境內州縣無人設防。李嗣源過河后一路從陜州掃蕩過來,也是非常輕松的就征集了豐厚的財貨、糧畜。要是朱溫不派兵驅趕,李嗣源自信接下來的三個月大伙可以頓頓吃米。

  可惜,朱賊調集大量馬步軍和斥候拉網圍堵搜捕,將他們的活動范圍壓得死死的。兩天前,周德威考慮到可能被汴人圍殲,率四千余人押送馬隊先行趕往潼關。李嗣源則與李承嗣、史儼等將領“殿后”,打算多殺幾個汴賊,報圍潞州之仇。

  當然,糧還是要征的。

  反正這一仗打完,陜虢兩州大概也會落到朱溫手里,提前搶他一回!

  “糧食藏在哪!”

  “耶耶,就剩過冬口糧了。”

  “拿來,不然殺了你。”鴉兒怒道。賴李嗣源這個異類嚴厲約束軍紀——只許征集財貨,不準殺人。故鴉兒們不敢殘害人命。但逼急了誰知道?

  “不給吾屬,等著被汴賊搶嗎!給我,好幫爾輩殺退了汴賊。”鴉兒威逼道。

  老人涕泗橫流,訴說不易。

  “找到地窖了!”屋里響起幾個鴉兒的喜叫。

  “老不死的。”鴉兒飛起一腳踹開老人,收刀鉆進屋里。

  村子里,到處都是哭叫和討饒。

  有那鴉兒兵牽著一頭牛,槊上挑著幾只雞。兒童拽住他的褲腿連連磕頭,被一耳光打暈。

  有那鴉兒兵喜氣洋洋的騎著一頭驢,背上馱著裝滿麥子的麻袋。驢屁股后面追著幾個鼻涕長流的男女老少。鴉兒兵不耐,抄起弓回頭就是一箭。

  “莫哭,我只要財貨。”李嗣源拉起一個姑娘,溫言道:“汴賊快要殺來了,趕緊跑,不然被抓去填壕。”

  眾人一窒。這幫不知哪來的亂兵只求財,別人就難說了。兩年前汴師圍潞州,朱溫麾下的蔡兵到處淘虜,用全家為質,逼迫丁壯送死。

  朱溫是比秦宗權之輩像人,但也只是針對治下的民。這次攻打潼關,天知道他要在陜虢兩州抓多少百姓。陜人全死光了,能拿下潼關么。

  “報,控鶴軍追上來了,與我相距不過三十里。”一軍士匆匆而至,稟道。

  “快走。”李嗣源扔下手里的餅。

  汴賊的動作太快了。這才到弘農多久?就被攆著屁股追上了!唉,征糧耽擱了太多時間,財貨也太多,馬隊負重,走得緩慢;而且對方派出來驅趕自己的還是馬步軍。

  一聲令下,鴉兒兵們舍棄了沒來得及上門慰問的百姓,快速集合。

  李嗣源站在村口槐樹下,和幾個軍將商量路線。

  “不能走靈寶山道。”楊守宗皺眉道:“汴人快如雷霆,許已有偏師潛入靈寶道搶占軍寨。而且路不好走,遇到隘口得舍棄許多財貨。”

  “要么向北過河,走風陵渡入關。要么向南,繞朱陽趨潼關。”史儼提議道。

  “不行。北道全是平原,若是被騎軍追殺,太過危險。”

  北道肯定不能走。

  且不說地形,河中王氏父子是敵是友還難說呢。大順年河東被朝廷討伐,這個“盟友”就中立。在李嗣源眼里,已有墻頭草前科。這次強敵壓境,萬一人家瞅準機會滅了自己這支征糧隊,與朱溫連成一片,你入長安,我攻太原,怎么辦?

  退回絳州乃至王屋山更不可能。首先李克用的命令擺在那,李嗣源就不敢同意,其次大伙冒雪出征,什么功勞賞賜沒撈到搶了幾天泥腿子就開溜?

  “那就走南道,山地縱橫,還有鴻臚水遲滯汴賊。”

  “鴻臚水可上凍了?”

  “暫沒有。”

  “南道……”李嗣源反復觀察著地形圖,道:“相對安全些,但山谷多,也快不起來。有王師出關接應最好。也不知圣人到潼關沒有。也罷,就走南道。這一片地形復雜,有騰挪余地。馬軍無用武之地,步兵敢追來,就找個形勝之地滅了他們。”

  “走。”一群人也不廢話,深入敵后搶劫的事他們干得多了,輕車熟路,并不害怕。李嗣源沒來過陜州,害怕走錯路,雇了十幾個土著向導后,鴉兒兵們呼喊著趕緊上路。

  朱陽城離弘農約50里。以目前車馬充足,人人有牲畜代步的情況,大概下半夜能趕到。朱陽城以南還有鄔渠軍城,王拱跑路后,守軍也散了。從襄陽趕來勤王的趙匡明一行3000余蔡兵正在著休整。要是不走快點,可能半路上會遇到這群食人狂。

  李嗣源不想碰到他們。

  雖說這幫人也是冒著大雪遠道而來“忠心耿耿”的勤王,但蔡寇的德行誰敢斷言。自己只有千余戰士,還有大量財貨,萬一相遇,難保不會引起對方的貪念。若對方惡向膽邊生,悍然火拼了河東軍,然后撒丫子回襄陽過年,你找誰說理?

  李嗣源有點煩。打個仗怎么這么多逼事!

  好在前往朱陽城的行動非常順利。汴軍主力已集結至閿鄉驛、虢州、桃林塞的三角區域,沒功夫理會他這種小嘍啰。屯兵位置選在這一帶,看來是考慮到了在曲沃觀察局勢的李克用帶兵南下——攻擊后路——在河內李罕之的協助下伺機襲取東都的可能。

  初八半夜,李嗣源帶著走得滿腹怨氣的軍士抵達朱陽城,直接鉆進了這座無兵防守的小城。畫面不問可知。即便李嗣源三令五申不準殺人淫女,但征糧是難免的。雞鴨狗、米麥粟、村姑的破布,窮昏頭的晉人并不挑剔,街頭乞丐都被摸身了。

  面對這幫關外麻匪,朱陽城的百姓除了氣憤只有無奈——這群鳥人!其實李嗣源還算好的,他和李存孝、李存貞等人屬于溫柔派,后勤跟得上,基本不搶劫。打劫也只求財,不殺人。

  唉,這墮落的世道,只搶劫都能算作好人。

  初九,許是害怕汴人突然殺來,征集了大量財糧的李嗣源天沒亮就出發了,帶著兒郎們走在茫茫大雪中。軍士們有些鼓噪,大伙舍棄妻兒老小,在冬天千里勤王,跟群流浪狗似的在敵后逃竄。對得起圣人了。到了要是沒賞賜,大伙得罵娘。

  “到了潼關就吃香喝辣。”李嗣源撣了撣臉上的冰渣子,鼓舞道:“郡主嫁給圣人,咱們過去可是娘家人,圣人和賢妃都會犒勞的。豬兒你們都認識吧?當上中領軍了。可見圣人并不苛待外戚。”

  軍士們樂了起來。

  到了下午,一路上開始出現小股王師斥候、游奕哨騎、斥候、信使,看來已經進入朝廷的實際控制區域。這讓李嗣源一行放松了些,終于安全了。另外,他們還從侯騎口中得知:“上已將兵十五萬至潼關。”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算上了丁壯。朝廷要有十五萬大軍,還需要守關?不過,圣人能動員數十萬人,足見其對三輔經營的非常不錯。

  哼哼,朱溫要是來硬的,不得崩掉兩顆門牙?

  趙匡明的蔡軍也遇到了。一個個嬉笑怒罵,不把汴軍放在眼里,揚言要吃了全忠。李嗣源不敢大意,吩咐軍士加快腳步,和蔡軍保持距離。

  麒麟峰,山清水秀的碧霄觀。

  此刻人聲鼎沸,劉崇望、鄭延昌、李溪正在安排屋舍,劃分官署,與文武們吵嚷成一團。一個個武夫、小吏、大臣拿著文件在人群中尋找自己的長官。裝載卷宗公文的箱子被一口口抬進來等待認領。桌椅紙筆等用品被運到山腰涼亭,等待分發。

  國朝的中央政府從高宗開始就經常搬遷,巢亂后更為頻繁。虢城的寺廟,鄠邑的縣衙,漢中的刺史府,成都的節帥官邸,都充當過朝廷駐地。

  這次考慮到可能會長期對峙,朝廷直接搬了過來。由于經驗豐富,過程倒也有條不紊。長安是太尉留守,同時為大軍調度糧草、戰具、民夫。飛龍使張承業暫代宮苑監,看著內侍省和掖庭局。

  宗室諸王公主被帶了過來,尤其是吉王,當初險些上位,何楚玉等人對他非常不放心。

  另外,在“奉帝出逃專家”杜讓能的勸說下,何虞卿、朱邪吾思、趙如心、宇文柔、楊可證、裴貞一、陳宸等妃嬪與幾個皇子女被圣人帶了過來,就住在般若寺。若賊破潼關,軍民各自逃命,群臣則擁著圣人一家播遷去也。長安?回什么長安!

  這會,般若寺也很熱鬧。翰林院、樞密院、宣徽院、侍衛司、天策中外軍等部門也在安頓,他們性質不同,得時刻守在皇帝身邊。后院里,朱邪吾思坐在石桌邊逗弄小孩。何虞卿在收拾鍋碗瓢盆,準備重操舊業,單獨負責圣人的飲食。

  事實上之前的十年里,兩口子吃飯大多是她下廚,尤其是丈夫為帝后。無它,害怕被毒死。

  大雄寶殿。

  “則天大圣移前隋關城于塬下鄰河的楊莊,與漢魏關城南北夾峙。”兵部侍郎王贊指著布防圖,慨然道:“如此,潼關之北臥瀕大河。南背草鏈嶺遇仙、桃花林、石堤、羅敷諸劍峰。南北之間除了關城還筑有大量柵寨。這樣就堵死了道路。”

  歪日……

  北面緊貼黃河,南面是秦嶺山脈,中間的廣大區域百年來還修筑了大量防御工事。石堡、高寨、連柵……東方馬奇諾防線?用美國人轟炸上甘嶺的烈度怕是也平不了這里。恐怖的地形!

  “天寶中,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等募兵守關,增筑軍寨88座。”

  “史朝義復陷洛陽,朝廷恐其西來,復固潼關,增石寨37座。”

  “巢亂,張承范與齊克讓等守關,再次增筑石寨21座。”

  “韓建之作亂,畏討伐,不但征發民夫加固了關城,還增筑了木柵14座。”

  “目前還能使用的各種軍寨合116座,連帶關城和沿禁溝修筑的烽火臺,足以容納三十萬人!”王贊亢奮的看著圣人,神叨叨的問道:“敢問陛下,朱溫能入否?”

  “莫輕敵。”圣人指著禁溝,確認道:“黃巢之破潼關,就是禁溝沒守住。目前這里如何?”

  禁溝在關城之東,是一條狹窄陡峭的峽谷。走不了大車,帶不了甲胄,通過速度感人。而且溝里也筑了許多寨子攔路。堵不住的小路全栽了樹,這會已是參天密林,林中不見天日。峽谷兩岸的懸崖上還各筑了十幾座兵營,下面有叛軍經過,就射箭、扔石頭、放火……這是第一道防線。

  如果你沒保住,別慌。禁溝背后還有一條嘩啦啦的潼洛川。最深的灣潭大概有七八米深的樣子,就是一條不大不小的河。西側是六十度的斜坡。東側是一道刀劈原脊,禁溝就在脊對面。然后,潼洛川這一片凡是能立寨子的地方,也都立了寨子。

  由此,北河寨城、北河關城、中寨城、中關城、漢魏南關城、南遇仙峰、禁溝峽谷寨城、懸崖連城、潼洛川一起構成了潼關防御體系。

  現在圣人可以拍胸脯保證,只要自己不抽風,朱溫進不來。如果這都守不住,自己有個毛用?找塊泥頭車一頭創死吧。還中興個屁!圣人都有點懷疑朱溫是專門來給他送溫暖,漲威望的了。

  繞路吧老朱,真別頭鐵。讓你攻破潼關,我直接吃。

  而且這會勾當柵寨使何楚玉還帶著民夫在增筑城寨,想在每一個空隙都立寨擋路。汴人這輛“坦克”想前進,就得先碾過這一個個鐵錐。巢亂時那種人無戰意的情況他這也沒有,軍民不懼。某人那種微操,他也不會搞。寧可縮在殼里做烏龜,絕不裝勇士。后勤方面,宰相們原話:“昨計用兵、饋運、犒賞之費,一二年間未至匱乏。”

  過了年,三輔地區廣泛種植的越冬小麥也就可以等待收獲,戰火沒波及關中,到時還有充足的糧食補充。

  “陛下,河東勤王兵周德威部四千人已自麟趾原進入中關城休整。”

  “另一路李嗣源也到了,部眾千余,和襄陽趙匡明部三千多蔡軍一起到的,在風翼原屯駐。”

  趙氏抱著一摞公文走進來,氣喘吁吁地說道。

  “另,把截潼關制置副使扎豬發來牒報。”

  “汴賊前鋒——左右控鶴都指揮使朱友珪、內外馬步諸軍都總管兼清道斬擊使袁象先、鄭滑節度使胡真、四面游奕使張歸霸、忠武軍節度使趙昶等部50000人進抵落英原下營。離麟趾原僅三里。”

  “朱溫自領大軍督后,已至閿鄉驛,出入仆從如云,稱孤道寡,排場堪比皇帝。”

  趙氏這記憶力和口活著實一絕,這么一長串說完不但聽不到換氣聲,而且一字不漏,一字不錯。

  圣人愛死她了。

  至此,圣人離朱溫這個人梟只剩一步之遙,明天也許就是君臣相見的日子。

  許多書友給我糾錯:“官家這個稱呼是宋朝建立后才有的,你改下。”、“白幟大纛不是投降時成批用的嗎?”、“你寫出來的晚唐怎么感覺所有藩鎮武夫都會吃人肉、制肉脯?我只聽說過朱溫一個,作者是不是夸大事實了?”、“這幾把朝廷都這樣了,哪來的錢糧養兵?”等等等等,比較多。我懶得開章了。懂行的讀者老爺在評論區發帖子給他們科普一下吧。另外,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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