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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攻防

  景福元年十一月十四日,幕中草檄硯水凝,牛頭原連營。

  朱溫哈著熱氣,一深一淺的踩著積雪。出征前的準備不可謂不足,但天還是太嚴寒。南面山脈也被王師封鎖,這幾日衙軍輪番出動,試圖樵柴生火取暖,遭到兇猛還擊。西城關鑿山而造,高若佛塔,衙軍們除了叫罵,也拿對方沒辦法。

  朱溫在連營里轉了半個時辰。兒郎們頗有怨氣,尤其是陳、許、汝、蔡、申幾州來的兵,一會要石炭,一會索求妓女,搞得烏煙瘴氣。七千武昌軍也騷動不已,嚷嚷著回家,跟圣人打什么?這讓朱溫很反感南人。

  不過能理解。鄂岳百年來只大亂過一次,就是伶人杜洪靠畫餅被軍人擁立。杜洪雖然投靠了他,但諸州縣和武昌軍將士對朝廷或許還有那么點向心力吧。否則杜洪也不需要像狗一樣搖尾乞憐,靠尋求他的支持來震懾內部;朱溫是這么認為的。

  神奇的朝廷詔書。在你弱小的時候,它可以幫你收攏民心。州縣官紳不怎么抵觸你。如河東、淮南、宣武這種百年老鎮,衙軍也更容易接受你。別人且不論,自己是吃到了甜頭的。這也是他投降后事朝廷甚恭的根本原因。因為有好處。

  可當你強大后試圖飛龍在天,它又會變成抓住你翅膀的大手。

  這一點上,朱溫也是吃了苦頭的。如果攻兗、鄆、徐能像征討巢、蔡、滑那樣被朝廷鼎力支持,早就打下來了。這也是他起兵的主要意志。在圣人的經營下,王室威望得到相當恢復。反正京西北諸鎮是服了,談不上乖乖聽話,但已然縮在角落不敢叫喚。這次面對長安空虛的大好機會也沒膽背后捅刀,可見嚇成了什么樣。

  再這么此消彼長下去,束縛會越來越多,兼并鄰藩的難度也只會有增無減;這是朱溫不愿意看到的未來。一個半死不活的朝廷,才具有“忠誠”的價值和意義。他得剪除這雙掣肘的雙手,同時還需要拿捏好分寸,讓朝廷為他的事業出力。

  為此他甚至可以摒棄前嫌聯手蒲、晉共入長安。在打擊朝廷威望這件事上,他相信三家有著一致利益。屆時,沙陀女送不送回去都不重要。圣人一旦陷入絕對劣勢,長安與河東的脆弱聯盟自告瓦解。惜與李克用的仇恨無法調停。王氏觀望之意甚濃。

  一路琢磨著,朱溫來到衙軍營地。兒郎們酒肉充足,人人穿著暖和的皮毛,士氣正高昂。這讓朱溫心情好了些。隨機點了幾十個名字,被抽到的紛紛舉手回應。

  忽然,朱溫瞥見一名落雁兵脖子上的小塊淤紫,笑容可掬的一張臉瞬間變色。沖進人群拽著頭發將這人揪出來,一拳打倒在地,暴虐的咆哮炸響:“你這狗殺材!把婦女帶進寡人軍營?軍法是什么?背!!”

  “夫攻守之時,軍中……無妓,無使武士為嫖,嫖則氣虛,擊槊無力。嫖則同袍妒忌,人爭為嫖……故曰,故曰……”這名落雁兵被打掉了兩顆牙齒,混著口水和血流出。

  士卒們鴉雀無聲,沒一個人敢動。

  “吊起來,笞五十鞭。”朱溫叫來都虞侯,揮手道。

  “謝大帥饒命。”落雁兵捂著嘴巴被武士拖下去,吊在轅門口當眾打了個半死。

  “喜歡美女,俟攻破長安,圣人的妃嬪也能賞給你們。求富貴,大盈諸庫的財貨可任爾等盡取。”朱溫啐了一口,盯著眾衙軍訓道:“可誰要是戰時管不住自己,陽奉陰違,寡人偏偏不給。且飽吃好睡養精蓄銳,再這么懶散,像樣嗎?都給我緊起來。”

  “喏。”衙軍們應道。

  朱溫大步走進中軍大帳。數十名幕府官員正在辦公。見他回來,起身見禮。朱溫擺擺手,讓他們忙,然后到帥位后一屁股坐下;諸軍校在兩邊站定。

  朱溫掃了一圈。

  這幫人私下非常好斗,絕大部分就像塞外野蠻的雜胡,習性丑陋到讓人害怕。隨時能給你搞出驅民填壕、割乳為食、自相拼刀、壘骷髏堆、喝葵水的事來。除了滅族威脅,衙內沒有更高權威。不過,他們雖然殘忍,但對朱溫還算服帖。每當朱溫召見,就跟奴才似的,一次次深深地拜倒,說自己是為王牽馬執蹬的家僮仆從。

  這不,大帳內正跪著兩個灰頭土臉的武夫——制勝軍使朱友讓,武德軍使劉知俊。屁股撅得極高,額頭緊貼地板。一大早,領受任務的他倆對三關寨發起試探性進攻,對方反擊異常兇猛,死了三百余戰士連寨門都沒摸到。

  “起來吧。”朱溫沒責怪兩人。

  他在巢軍時攻過潼關,彼時張承范等兩萬人守關,數十萬巢軍正面圍攻不下,是他和林言潛入禁谷配合黃王前后夾攻,才得以入關。這一片北起河、南接群峰的要塞有多難打,他最清楚。

  “守軍意志怎么樣?”朱溫翻看著卷宗,問道。

  “堅韌。”劉知俊言簡意賅。關中人守潼關,有他家鄉百姓協防徐州的感覺。根本不需軍人監督,男女老少自己就很積極。

  “王從訓……”朱溫默念著這個名字,快速閱讀進奏院整理的資料:“此人亂軍出身,曾鼓動士卒,欲劫皇宮。其跋扈至此,如何會忠誠王事?司馬勘武也是賊胚,沒被滅族便是僥幸,怎么還用他守潼關城這種要害之地。”

  要么圣人蠢,要么就是這幾個人確實被圣人拿捏住了,因種種緣故成了替死鬼。認真考慮了一會,朱溫吩咐道:“不妨寫一封書信,卑辭厚款換王從訓獻關。告訴他,只要肯歸順,衙內諸軍任他挑選一軍,并遙領節度使。若真是個改惡從善的豪杰,埋沒在長安,著實可惜。”

  “其他兩個守將司馬勘武、王紹戎也勸一下。”他追加了一句。

  敬翔搖頭失笑。

  大王真的是不擇手段,王賊既被安在那個位子上,必有理由啊。何況禁軍制度大改,教練使、都虞候、正將三司分權。王從訓即便肯獻關,手下軍士聽不聽他的還是一回事。相比之下,被士卒獻功的可能性更大。唉,大王太輕視圣人了。

  圣人其實已經證明過自己了。他能扳倒中官,靠的不僅僅皇帝身份,更有過人的長袖善舞。到后來岐邠火拼,亦非常狡猾,趁機撕下王行瑜一口肉,初步建立威信。隨之而來的戰爭,并在渼陂澤大敗亂軍近四萬眾,更證明了他臨危應變的能力。能屈能伸,各種情緒收放自如,獨裁內外軍政。這個被李振評價為“尤為兇險”的李氏小子,真有那么好對付么。一個血洗宮廷而言自若的皇帝,憑什么認為他好拿捏?以年齡取人,非智者所為。

  他能統率十余萬人來到潼關而沒人作亂,就已非尋常對手。可惜,大王對圣人的印象還停留在以前,不等吃一次癟不會清醒。

  “信寫好了。”敬翔一揮而就,遣驅使官拿給寨外軍將,射到寨子里去。

  眾人繼續聊起軍事,如何突破潼關防線。

  西進關中,已上凍的黃河隘口毫無疑問是最好的通道。冰面上無法立寨,對方只能在隘口兩岸設寨。這會已被堵死,但仍有數丈寬的路。可惜河灘上的金陡關城、河寨城是它的重要威脅。強行通過,得死多少人?毫無還手之力的被殺死太多人,軍士會不會怨恨?

  若守將草包倒也罷了,但王從訓輕松打退了制勝、武德兩軍萬余精兵的三波進攻,顯然很難纏。強過隘口,得做好至少死三萬人的準備。如此一來,怕是不等入關,諸將就得被鼓噪起來的軍士圍了。“僅以身免”的鬧劇朱溫經歷過兩次,他不想發生這種事。

  “攻西城關如何?”次子朱友珪問道。

  “一樣難。此關鑿山而建,極高,且兵力不詳,不比河寨好打。”朱溫反復觀察著地圖,似是在尋找漏洞。

  “那沒什么好說的了。”拔寨不利的武德軍使劉知俊拱手道:“還望大王授命,末將戴罪立功,拼了老命也要收了河寨,宰了王從訓這廝。”

  “拼什么命?”朱溫輕佻的反問。他在劉知俊身上嗅到了同類的氣息。總覺得這個從時溥麾下叛逃過來的殺材貌恭敬而心不服,早晚必反。雖然還沒證據,但“經驗豐富”的他素來直覺準確。

  “大王……”劉知俊尷尬地在那坐立不安。

  “西城關不是好打的,沒內應,我就是把十萬兵都給你,全死光了也難進。”

  劉知俊霍然起身,急急道:“我豈有——”

  “行了!”朱溫提高聲量打斷了劉知俊的表忠心,道:“給你萬七陜人,帶著你武德都的三千人,協同朱友珪、朱友讓、駱殷部武昌軍、張琚部忠武軍,合戰士24000人,去把外層的四個寨子拔了。倒要看圣人慌不慌。兩天兩夜夠嗎?若還不成,種田去吧。”

  “但請大王放心,誓克外層四寨。”劉知俊一骨碌站了起來,拱手說道。

  “在曹州還誓克朱瑄,結果怎樣?”朱溫罵了聲。待劉知俊等狼狽出了帥帳,這才轉頭問四面游奕使張歸霸:“禁溝是圣人自守?他在汾井關還是馴底關?”

  “應該是在汾井關,昨天看到他的龍旗插在樓上;也可能在馴底關。”

  “可能?”朱溫瞇著丹鳳眼盯著張歸霸,陰森森道:“行軍打仗,如何敢用‘可能’二字料敵?知為知,不知為不知,什么叫可能?立刻廣布斥候,晝夜活動,將王師壓縮在關城里。全力查探圣人及其家眷和朝廷行在的位置。”

  “喏。”糊里糊涂的張歸霸也轉頭大踏步離開。不知誰又招惹了這個老祖宗,許是謀劃失算了,大軍被阻潼關,心里不痛快吧。

  “再給葛從周傳令。”朱溫挪過小馬扎坐下,嘆氣道:“只給他說一句話——反間計不是在每個人身上都有用。圣人封他做留后,這是誰也沒辦法的事,我信他。”

  敬翔記下。

  “再加一句話,如能誘一部分王師出關與我陣列而戰,俟入長安,便把淑妃何氏賞給他,再拜他兗海沂密等州處置觀察使。”

  聞言,敬翔心情甚是復雜。大王是真喜歡把別人妻女賞給部下玩弄。就在之前,朱溫還私下對他說:時溥的寵姬劉氏有沉魚落雁之色。俟平徐州,將其賞給你。

  老是給大伙送婊子,有意思嗎?他又不好這口。

  至于大王對葛從周的這番苦心,敬翔懂——葛從周曾救過大王的命。那還是面對絕世強敵秦宗權的時候。大王落馬,眼看就要被殺,是葛從周竄入亂軍叢中將其拽上馬背帶走。有這份恩情在,葛從周只要不主動作亂,大王就不可能對他怎么樣。

  “長安不好入,慢慢來,著急的不是我們。”朱溫看著筆墨不停的幕府官員,道:“再找王重盈說說。只要他肯讓開蒲關道,三公、封王、財貨都能滿足,實在不行,兩家還可以結為姻親。吾長女令雅與他長子年紀相仿,何謂不可呢。”

  “商州的馮行襲也再問問。什么條件方能讓出武關道。”

  “喏。”眾人應道,將他的命令記下。

  “辛苦了,在座幕僚人賞絹五匹。”朱溫吩咐道。

  諸事處理完畢,朱溫走出帥帳,望著鵝毛大雪沉思。要是晚上繼續下,他打算挑個時辰領著衙軍親自攻擊一次禁溝,看看圣人躲在哪。半夜被突襲,也摸摸王師的底。

  咚咚咚咚,備戰的鼓聲一刻不停的響著。

  沿河寨城亂成一團。壯男、健婦跑來跑去,搬運著工具。武夫們火急火燎的穿梭在人群中,尋找著自己的輔兵。拿鞭子亂抽,扇耳光,用刀鞘打頭,扯住耳朵罵,讓民夫莫慌。又沒讓你們上陣擊槊,有甚好怕?怕就回家,等著被汴賊搶。

  “站好!”

  “不許哭。”

  “一會賊人攻寨,你們只管聽俺們命令。”小軍官黑著臉說道。

  王從訓第一時間登上外寨。

  卻見白茫茫的大雪之中,大群甲士正扛著軍旗以縱隊快速挺進。有頭戴黃帽的忠武軍,殺氣騰騰。有白衣藤甲的武昌軍,愁眉苦臉。有嬉笑著吃肉的蔡軍。有那身穿繡著褐虎、黑熊、白鶴、灰象華服的衙內。有的臉刺大雁,是為從萬軍中遴選出來的落雁兒郎。有的脖頸紋龍,是從全鎮比武脫穎而出的武德健兒;遠遠看到就令人膽戰心驚。

  在他們中間還有大量從陜虢二州抓來的平民。光溜溜的婦女身上涂滿了火油,丁壯手持木矛,哭哭啼啼的。不斷有老弱倒斃在風雪中。隊伍很長,亂哄哄的一眼望不到頭。運輸尖頭轤、兵器、箭矢、攻城戰具的車馬也極多。毫無疑問,汴賊這回是要蠻干了。

  王從訓判斷,敵軍大概近五萬人。

  劉知俊、朱友讓、朱友珪、駱殷、張琚抵達寨外百步后,先派了一隊騎兵叫陣。言辭和善,大意是告知破寨下場,要守軍速速殺將獻寨。汴王定既往不咎,唯才是用,可同謀百代富貴。

  “誅殺此賊,怕不是要賞絹五十匹!”看著趾高氣揚的汴騎,一名小軍官從箭袋里抽出重箭。

  正要張弓,卻聽王從訓吼道:“我自己來!”

  只見他從身邊一列校手中奪過步弓,手掌握弦狠狠一拉,虎腿似的手臂立刻擠起大團腱子肉,抵在前肘內側。身軀一側,閉著左眼瞇了瞇,嘣的響聲直刺耳膜。

  眾人循箭望去,箭鉆進為首騎士胯下戰馬右眼中。眼眶馬血飆射,戰馬發狂,直接人立而起。

  這箭術!

  軍士們用羨慕的目光瞅著小王。

  而那騎士則被嚇得不輕,一邊火冒三丈,破口大罵不識抬舉,一邊安撫戰馬。不等他走,王從訓又是兩支箭將他兜鍪射落,將他兩半屁股射夾著。隨從的幾名騎兵害怕被點名,拔馬后退,將小馬軍官扔在原地。小軍官全身鐵甲,箭不致命,但羞辱性極強。他沖王從訓放了幾句狠話,捂著屁股一瘸一拐往回走。

  遠處汴軍大隊看到,一陣喧躁。拋棄小軍官率先跑回去的幾名騎兵被衙軍一把揪下馬背,幾個耳光抽得七葷八素,按在陣前就斬了。

  樓上眾人對汴賊紀律的殘酷頗有些訝然。單單拋棄軍官,就一整隊殺了。這要是大敗一次,不得滿地逃兵?

  “咚咚咚咚。”汴軍的隆隆戰鼓打斷眾人的臆想,武夫們領著壯男健婦各就各位。吃干糧的吃干糧,燒水的燒水。許是擔心大伙畏敵,小王拿了把椅子在寨墻上翹著二郎腿施施然坐下。

  “老王,要不舉火為號,請圣人來援?”徐善意疑慮重重的問道。

  “朱逆重兵攻三關寨,擺明了誘陛下來救。”王從訓搓著手背,皺眉道:“再說朱逆兵強馬壯,如果我是他,就會同時攻擊北寨城、中寨城、南禁溝。圣人守禁溝,隨時可能遭朱逆主力圍攻,壓力比我們這大得多。不到萬不得已,勿煩他。”

  “寨子被破怎么辦?”

  “這寨子便是送給劉知俊又如何?”王從訓嗤笑道:“咱們這有22座寨子,他猴年馬月才全打得下來?附近沒樹林,不用擔心他放火,寨墻上也潑了水,凍得結結實實。安心守,實在守不住,讓給他就是。守城戰,這才哪到哪,急什么?”

  “行吧。”徐善意匆匆而去。

  “中領軍,汴軍剛剛射書勸降于你,言衙內諸軍任你挑選一都為使,并遙領一鎮節帥。”

  “我正官當得好好的,跑去做他的偽官?朱溫要是把帥位讓給我,我可以考慮,哈哈哈哈。”

  “殺!!!”驟然間,喊殺聲大作,大群汴軍壓向寨子。挖出來的壕溝已被平民尸體堆滿,并迅速凍硬成為一道工事。身體涂滿火油的婦女被趕向寨門和拒馬。及近,弓弩手以小瓢油貫矢端,射出蝗蟲般的火箭。須臾而火發,冒著黑煙的烈火中嚎叫震天。

  北面寨城的攻防瞞不過坐鎮汾井關的圣人,也瞞不住士卒。得知汴軍動真格,軍民高度緊張。一會說要北上增援了,一會說禁溝被朱逆帶兵潛竄。一會說圣人打算帶著妃嬪子女夜遁。一會說西城關陷落。一會說王從訓戰死。氣得圣人鬼火冒,捕六十余人亂棒打得吐血。馬步諸軍都虞候也傾巢出動,手持斧鉞領著武士執法,勒令各自待命。

  “禁聚眾說話,違者斬。”

  “禁隨意走動,違者斬。”

  “禁奔走軍馬,違者斬。”

  “禁點火照明,違者斬。”

  “……”都虞候們敲著刺耳的銅鑼,偌大的嗓門傳遍關城。

  關樓上,圣人背著手兒低著頭走來走去。一會把自己代入朱溫,想想全忠會怎么攻。一會把自己代入各關塞守將,猜測他們什么心態。一會回憶各種寨子的位置和結構,復盤有沒有可被鉆空子的漏洞。

  “報!汴軍斥候潛入禁溝柏樹林偵查,許是朱逆親率大軍來攻之征兆。”

  圣人立刻頓步,停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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