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所有人預料的那樣,伊達航和娜塔莉的動靜相當的大。
伊達航死于一次交通肇事,娜塔莉更是自殺身亡的,這兩個人從蛋里掉出來的動靜比前面幾位還要聲勢浩大一點。
抱作一團的兩個人在一聲動靜之后,直接撞了出來,完美還原了各自死亡時候的重力加速度。
要不是站在桌邊的幾個人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原本蛋殼的布,這倆人指不定還要碰壞多少實驗室里的東西呢。
將蓋住頭臉的布扯開之后,伊達航看著被自己摟在懷里,臉上仍有淚痕,還沒恢復過意識的女友,又看了看格外熱鬧的屋子,表情呆滯了好一會兒。
“……就算是死后的國度,也沒必要等到所有人都不在了,再把人一起叫起來吧?”
很令人難繃,但能理解。
誰讓他面前,站著完完整整的四個警校同期們呢……
“娜塔莉小姐沒事吧?”
看著灰原哀從房間里走出來,唐澤直起身詢問。
“沒什么事。她的身體狀態很好,之所以還沒醒,大概只是情感沖擊還沒緩過來,外加……你知道的,她是那樣自殺的。這種死法就算恢復到什么都沒發生的時候,對身體的影響也很大。很快會沒事的。”
將聽診器拽到脖子上,灰原哀吐了口氣。
雖然考了臨床醫學的學位,但她是個走醫藥科研路線的研究者,臨床只是為了研究必要增加的額外學習項目。
她也沒想到,還能有這么派得上用場的一天……
想到這里,灰原哀抬起頭,凝視著唐澤的臉,沒說話。
跟在她身后走出來的淺井成實眨了眨眼,很會讀空氣地主動開口表示:“那個,他們幾個還在樓下會客室給伊達先生說明情況,應該很關心娜塔莉的狀態。我去給他們說一聲。”
說完,他就轉過頭,故意選擇了更遠一側的樓梯,朝著門廳的方向快步離開了。
任誰都能看出來,灰原哀會主動接下照顧查看娜塔莉的任務,還拉著唐澤一起來,是有什么話想要對唐澤說了。
等到淺井成實匆匆離去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唐澤才轉回頭,回視著抱著胳膊的妹妹,半蹲了下來:“怎么突然把我叫上來,是怎么了嗎?”
伊達航剛剛醒來,估計還搞不清楚狀況。
由于降谷零還在,某些話不能說的太明白,幾個人就帶著伊達航去了會客室,準備先模糊掉他如何復活的原因,給他講一下現狀。
還沒牽扯到怪盜團,那就自然不需要唐澤來摻和了。
他倒是很好奇,灰原哀專程把他叫過來,到底是要說什么。
灰原哀做了個深呼吸,將手伸進了白大褂里。
慢慢的,她將口袋里的東西抽了出來,展示給了唐澤看。
“這是什么,你有什么新發現嗎?”看見灰原哀展示出來的是一個透明的藥盒,里頭裝著幾片白色的藥片,唐澤挑了挑眉,“怎么這么嚴肅鄭重的。”
他一邊說,一邊還悄悄打開了灰原哀的面板,簡單檢查了一下上頭的數值。
嗯,科研進度正常,正在逐步點亮科技樹,后面需要為了研究增設的其他設備還沒有飄紅的時候。
這應該不是什么特別重大的發現才對,怎么搞得這么正式的……
灰原哀只用了一個簡短的句子,就讓唐澤的眼神一下子尊敬了起來。
“這是我,還原出來的APTX。”
“你把A藥完全還原出來了?”唐澤微微睜大眼睛,“這么厲害?”
哪怕是拿到了來自皮斯科殿堂,疑似是A藥最終成品的藥品,對于灰原哀是否能搞明白它的配方,是否能成功制造再逆向它,唐澤心里其實也是沒底的。
藥物來源畢竟不正規,誰也說不好它到底是正確的化合物,還是某種通過認知訶學,得到了特殊判定的淀粉丸子。
如果是后者的話,研究了半天發現是玄學范疇的,沒辦法通過科學手段制造出解藥來,那已經進行的所有努力都要打水漂了。
就算它真的是真正意義上的成功A藥,做復刻的難度也一樣很大。
要是有那么簡單搞明白它是什么,如何生效,怎么成為了“治愈死亡”的奇藥,以宮野夫婦的科研能力,也不至于拖到宮野志保全面接手了他們的研究,還是沒多少進展。
“啊,是的。”捋了捋鬢邊的頭發,灰原哀含蓄地笑了笑,“其實比想象中的復雜一點,不過,畢竟我是APTX的主要研究者。還要多謝你交給我的那些,‘藥劑’。”
“嗯?”唐澤壓了壓眉頭,“什么藥劑,你該不會是說,普拉米亞的……”
“對。就是那些。我從里頭稍微得到了一些靈感。不得不承認,普拉米亞能做這么久的國際通緝犯,還能一直有生意,是有原因的。”灰原哀點了點頭,“她制作的兩種用于混合的液體,在混合之前其實很有欺詐性。她能成功將它們灌注在南瓜燈里,也不全是靠金錢或者人脈達成的。它們確實是相當好用的著色劑,估計她是將它們作為新款的原材料,推銷給了制作商吧。”
“這和你的研究……”
“哦,我從這里得到了一些思路。我嘗試了一下手上僅有的一點半成品的原料,當然,還有工藤以及,貝爾摩德的血樣……具體的想法很繁瑣,總之,我很確信,之所以之前藥物得不到進展,是缺乏了足夠的生物樣本導致的。”
灰原哀笑了起來,笑容比平時更加開朗一點。
看得出來,自己的研究有了新進展,又能從另一種層面上給唐澤嚇住,讓她的心情很好。
“兩種無害的東西,最終成為了毀滅的元兇,成為了助紂為虐的法寶……不覺得這放在研究當中,是很有趣的思路嗎?普拉米亞或許不是什么思路縝密的罪犯,但是不得不說,她或許是藥物研究甚至應用化學這個領域的天才吧。”
“嘶……”唐澤咬著牙吸了一口氣。
道理他都懂,無非就是灰原哀給他們搞中和劑的時候,順手研究了一下他送過來的樣本,然后從這種設計當中得到了一些思路,因此找到了通向最終目的地的中轉辦法。
灰原哀明白唐澤眉頭亂跳的原因,抿了抿嘴壓住笑意:“別這個樣子,硝酸甘油不也既是炸彈,又是救命良方嗎?放在這個地方,我倒是覺得非常合理。”
無法反駁的唐澤沉默了一下,還是伸手接過了灰原哀遞過來的藥盒。
和他交給灰原哀的那些不同,它們沒有被做成常規的膠囊樣子——也就是柯南吃下去過的那一款——而是被做成了圓圓的藥片。
每一片的上頭,都刻著一個“K”字。
“這算是,鳴謝嗎?”看清藥片的樣子,唐澤啞然失笑,“這是你自己的努力,我沒有為你做太多事。”
真的沒有嗎?
灰原哀揶揄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為他這句謙辭多說什么,只是再次指了指他手里的藥物。
“我想我基本搞明白當年,唐澤叔為什么會被組織的條件所吸引了。A藥的一部分有效成分,和KA系列雖然不同,但本質上,是相似的化合物。”
“你是說……?”聽見她的話,唐澤本能地收緊了手指,將這個小小的盒子攥在指間。
他其實已經理解了灰原哀的暗示,也因此,心臟微微顫了顫。
唐澤夫婦進入組織的時候,宮野夫婦已經去世了。
而如果KA系列有一部分成分與APTX其實有關聯的話……
“雖然你大概不是被這種藥物治好的,KA系列在最后也沒有成為救命藥,而是成為了貽害無窮的東西……但是這大概能說明一些問題了。”
灰原哀抿嘴一笑,表情依舊柔和,但眉眼間卻有股說不出的沉靜與堅定。
“說到底,真正吸引了姨父姨母的,依舊是我爸爸媽媽凝練在研究中的那份智慧。APTX,哪怕是只作為半成品的APTX4869,它在我手里誕生,似乎是一種命運的必然。我會做到的。”
“……所以,她真的是艾蓮娜老師的女兒。”
走在2丁目的大街上,降谷零深深吸了口氣,感慨道。
這種口吻,這份覺悟,以及那種始終無法抹去的、溫柔的底色……
雖然艾蓮娜老師沒有機會陪伴自己的孩子成長,但她的女兒們都成為了非常優秀的人,而且走在了她曾經的道路上,這依舊是令人欣慰的。
“比起這種事,你居然是看見了明美姐才確認了情況。”唐澤斜眼看他,“你在組織里呆了那么多年,對雪莉的身份一點都沒了解嗎?”
“了解,是有的。但是不是出于這種原因。”降谷零搖了搖頭,認真地解釋道,“我主要是朗姆手下的情報員。雖然我有自主的權力,但對于組織的其他機密,如果隨便刺探很容易引起警覺。”
更何況,對當時的他來說,組織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敵人。
“雪莉是個深居簡出的研究者,或者說,她是完全生活在組織的掌握之中的。想要見到她都很難,別提調查清楚背后的糾葛了。說實在的,關于雪莉,我僅有的調查都是圍繞她可能的學業背景,以及研究方向的。”
“明美姐呢,你在組織里沒有遇上過嗎?”唐澤壓了壓眉毛,有些古怪地問。
這聽上去,好像和唐澤知道的一些基礎設定有些出入。
“不至于完全沒遇上過。可我之前不夠確定。”說到這,降谷零同樣斜眼,將白眼丟了回去,“宮野姐妹確實沒有了父母,所以在組織里艱難的堅持,但她們在組織里又不是一個人。”
就在宮野夫婦意外身亡后兩年不到的時間,唐澤夫婦就因為唐澤的病情,同樣陷入了組織這個大坑。
雖然他們在組織里的地位很尷尬,既在被保護,又在被提防,但地位到底是不同于普通的組織成員的。
有了他們的照拂,宮野姐妹不能說比原本過的好多少,起碼是有了一點依靠了。
唐澤的眉毛抬的都快躲進劉海里去了。
搞半天,蝴蝶掉了降谷零對宮野明美早一步身份確認的,居然是自己爸媽嗎……
“好了,就送到這里吧。”
在路口站定,降谷零將手里的貝雷帽重新扣回頭頂,遮住自己臉上依舊柔和的表情。
這是令人疲憊一天,接連不斷的狀況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煩。能抽出一個小時來見證朋友的新生,已經是極限了。
普拉米亞留下的問題還要去處理,關于自己身份的紕漏還要進一步的篩查、確保安全。
而零組還要協助更多警方其他部門,預備處理今天發生在澀谷的特大事件,處理好輿論的風波……
組織那邊,波本同樣有新的麻煩要處理,關于失去聯系的基爾,關于同樣失去聯系的庫拉索,還有的要忙……
想到這,他瞥了一眼站在邊上的半個罪魁禍首。
“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至于你……”
“放心吧,如果伊達先生沒有興趣摻和怪盜團的事情,我不會強求什么的。”知道他言語背后更深的情緒從何而來,唐澤先一步接話道,“他有談婚論嫁的女友,他沒有涉足太多隱秘的事情。如果他想要回歸正常的生活,我會想辦法的。”
唐澤先一步開口,是明白他的疑慮。
剛剛的場面確實很滑稽,五個人以這種特殊的形式重逢,坐在一張桌上聊匪夷所思的現在,也確實令人感慨。
但降谷零想必是知道的,沒有提及怪盜團的事情,是顧忌他在場,關于伊達航以后的生活形式,還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愿。
“不,我相信你能處理好這些。”降谷零啞然失笑。
他伸出手,久違地按住唐澤的腦袋,用力搓了幾下,將那個蓬松的腦袋揉的更亂了一些。
“花瓣的魔法最終生效了不是嗎?謝謝你了,為了他們,也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