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松沐接過來一看，不由充滿好奇地瀏覽一眼。原來，張榮峰手機里呈現的是一個下載的文件，確切地講，那是一個廣告宣傳片。
秦松沐不由打量一眼張榮峰，只見對方正用一種殷切的目光注視著自己，便轉回注意力，打開了手機里的下載文件——
文件資料是北京的一家腫瘤專科醫院的背景介紹，里面詳細介紹了關于遏制癌癥的幾種新方法，并且是圖文并茂。
秦松沐仔細瀏覽一遍，便把手機還給了張榮峰，思忖不語。
張榮峰這時試探地詢問：“秦主任，您覺得這家醫院的治療腫瘤辦法靠譜嗎？”
秦松沐沉吟半晌，才反問道：“你把它給韓大夫看過嗎？”
張榮峰搖搖頭：“我沒敢，想聆聽一下您的指教。”
秦松沐苦笑道：“我雖然是這個病區的主任，但對治療腫瘤其實是外行。在這六個分病區里，我只對一病區的腦死亡患者的治療有一定的發言權。”
“這···難道您也無法斷定這家醫院的可靠性？”
“豈止是我？恐怕我們腫瘤中心的權威醫生也不能確定。因為目前醫學發展迅速，技術革命日新月異。誰都無法預測醫學前沿的成果。”
張榮峰并沒有得到首肯的答案，不由垂頭不語。
秦瑩瑩忍不住問道：“榮峰，你給我哥看的是什么？”
秦松沐一看張榮峰還在糾結，便搶先回答：“張先生給我看了北京一家腫瘤醫院治療腫瘤新方法的鏈接。但我無法無法確定是否可靠。”
秦瑩瑩嘆了一口氣：“目前關于治療腫瘤的廣告鋪天蓋地，甚至宣傳的神乎其神，但還是騙子多。大娘的病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能夠維持下去，已經是奇跡了，何必再抱任何僥幸心理呢？”
不料，張榮峰卻執著地表示：“我就是抱著僥幸心理。只要她老人家還在一天，那我就不會停止努力。”
秦松沐聽到這里，心里不禁暗自唏噓，當看到小芹一同端上兩道菜時，立即朗聲表示：“關于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吧。大家快點動筷子開吃吧。”
秦瑩瑩本來想再勸張榮峰幾句，但鑒于在這些人跟前，只好把話咽下去了。
張榮峰因為心里有事，也沒有喝任何酒水和飲料，只是草草吃了一口東西，就借口回病房關注老媽，要提前撤了。
秦瑩瑩立即跟著站了起來：“那好，我也吃好了，跟你一起回去吧。”
秦松沐低頭看一眼桌上的飯菜，便含笑勸道：“你們給老太太裝點飯菜吧。”
張榮峰連連搖頭：“不了，我和瑩瑩過來之前，已經為她打好了飯菜。”
秦松沐一看秦瑩瑩也點點頭，便向張榮峰擺手示意：“那你倆請便吧。”
方曉婉在秦松沐察看手機里的資料時，也好奇伸出脖子張望一眼，腦子里也大概有個印象，這時不由好奇道：“松沐，你是不是覺得那是一個虛假的宣傳？”
秦松沐搖搖頭：“我可沒那么說，剛才跟張先生所說的都是心里話。”
方曉婉秀眉一皺：“我看張先生的意思好像是不甘心，想要嘗試一下。”
秦松沐苦笑道：“這可不是說做到就能做到的。如果他想嘗試去北京治療，恐怕對他來說是一筆天文數目的資金。”
秦松沐的話讓在座所有人都感到沉重。尤其段雅芳此時也面臨著一種抉擇，當一股惆悵涌現心頭時，令她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便趕緊起身借口去衛生間。
方曉婉一看她神情有異，便也借口去方便，跟著她奔向了后屋的衛生間。
等她倆走出衛生間時，方曉婉忍不住詢問：“雅芳，你今天中午之前到底出去干什么了？”
段雅芳想到漫不經心：“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出去買點日用品。”
方曉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并迫使她停下來，并關切地詢問：“可我看到你卻一臉愁容，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雅芳此時跟方曉婉也算是閨蜜關系了，不由嘆了一口氣：“唉，剛才秦主任說那位張先生恐怕沒有經濟能力去為他的老媽做進一步的治療，我的命運又何嘗不是如此？現在莉莉完全依賴那種進口藥。但目前我們已經拖欠醫院快兩萬元醫藥費了。你說我能高興得起來嗎？”
方曉婉眨了眨大眼睛，又試探地詢問：“那你想過什么辦法嗎？”
段雅芳直言不諱：“我想賣自己的身上的器官為女兒續命。這也許是最后的辦法了。”
方曉婉的表情陡然緊張起來：“你今天出去，是不是跟這件事有關？”
“唉，其實我知道這是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已經遭到秦主任的強烈反對了。我心里一直憋著慌，上午出去只不過是想換換環境，透口氣罷了。”
方曉婉心神稍定：“這么說，你還沒有聯系哪個收器官的販子？”
“曉婉，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已經試圖尋找這方面的渠道了。”
方曉婉臉色一變：“雅芳，你考慮過這件事的后果嗎？陳昭明如果知道了，會允許你這樣做嗎？”
段雅芳一臉不屑：“他現在既然拿不出錢了，還有資格阻止我嗎？”
“當然有了!”方曉婉簡直怒氣沖沖吼道，“他目前為你付出那么多了。你的身體其實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了。所以，你要賣身上的器官，也就等于割他的肉一樣。”
“曉婉，你這是什么話？難道我把自己賣給他了嗎？”
“可你在他的心中，你已經是他無法分割的一部分了。請你講一點良心好不好？”
段雅芳默然無語，但心酸的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方曉婉輕輕擁抱了她一下，然后柔聲勸道：“雅芳，請你千萬不要走極端。如果那樣的話，不但幫不到莉莉，反倒會害了她的。”
“曉婉···可我真逼得沒有任何辦法了···”
“你不要太難過。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陳先生一定會想辦法的，我們大家也會盡力幫助莉莉的，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每天健健康康地陪伴莉莉。現在母愛也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動力。”
段雅芳聽了方曉婉的一番勸，自己又發泄一下，憂郁的心情終于得到緩解：“曉婉，我聽你的，不會再想干傻事了。咱們趕緊回去，不要讓他們等急了。”
方曉婉點點頭，牽著段雅芳的手，一同走了回來。
此時，映入她倆眼簾的是，秦家父女和魏青霞正輪班喂小莉莉吃東西，并把她跟前的飯碗塞得滿滿的美食。
段雅芳一看大家都為女兒投入一份濃濃的愛，心里頓時充滿了感動。
段莉莉一看媽媽和曉婉阿姨回來了，便叫嚷：“媽媽，我實在吃不下了。您快點幫幫忙。”
再說秦瑩瑩在陪著張榮峰回病房的路上，忍不住問道：“榮峰，難道你真想帶大娘去北京治療嗎？”
張榮峰點點頭：“既然讓我看到了希望，就不能不搏一把吧？”
秦瑩瑩臉色有些蒼白：“難道你真想讓她轉院？”
張榮峰低頭無語，甚至加快了腳步。
不料，秦瑩瑩一邊拉住他：“榮峰，我有話要跟你說。”
張榮峰只好停住了腳步，但依舊耷了著腦袋。可以看出，他的內心充滿了掙扎。
秦瑩瑩一看他這副樣子，心里不由一軟，本來嗔怪的語氣也便得柔和了：“榮峰，這可是一件大事，并不是你一時頭腦發熱就可以解決的。”
張榮峰點點頭：“我知道。關于治療費用，我正在想辦法。”
秦瑩瑩提醒道：“咱們先不考慮那家醫院的治療方法是否對大娘管用。但我擔心那是一個無底洞，恐怕要花費大量的錢。”
“唉，我媽住在這里，每天不是也花很多錢嗎？”
“可這里的治療費用畢竟不是很高。再說，大娘的醫保也能幫你減輕不少負擔。”
“去北京治療，醫保也能起作用。”
“這我清楚，但畢竟報銷比例太小，而且費用會很高，大部分都是不能報銷的藥物。你知道嗎？凡是涉及腫瘤方面的治療，價格都是讓普通人難以承受的。”
張榮峰糾結了一會，才悲切道：“可這里畢竟是康復病區，根本就沒有任何積極治療的手段。我說句不好聽的話，凡是住在這里的患者，都是等死的人。我不能忍心眼看著老媽一步步走向死亡。”
秦瑩瑩臉色更加蒼白，不禁幽怨道：“我為了你，才降職轉到六病區的。可是你卻要帶大娘轉院了。”
張榮峰一副黯然道：“瑩瑩，請你理解我的心情好不好？她是我的老媽，也是我現在唯一的親人。我必須要為她的治療而戰斗，直至拼光最后一顆子彈。”
秦瑩瑩苦笑道：“那你現在還有多少‘子彈’？能夠帶著她去北京投入一場戰斗嗎？”
張榮峰沉吟一下，才低聲表示：“雖然老媽經過幾年治療，已經花費三十多萬了，但我之前畢竟是單身，手里有一定的積蓄。目前還剩下四五萬呢。”
秦瑩瑩又不禁質問：“你今年多大了？”
“四十二了。難道你不清楚嗎？”
“哼，你還知道自己多大了。目前你一無所有，難道身邊連一點應急錢都不留嗎？”
“可我媽就是我的一切。只要是為她好，我不會在意這一點身外之物的。”
秦瑩瑩又不禁苦笑：“你還清楚這四五萬是‘一點身外之物’。的確，這點錢如果放在醫院里，幾乎就不叫錢。難道你就憑這一點錢也敢帶大娘去北京？”
張榮峰滿臉又呈現一副頹喪的表情。
秦瑩瑩不忍心刺激他，便試探地詢問：“你知道去北京做這方面的治療，大概需要多少錢嗎？”
張榮峰思忖道：“我聽對方的導醫說，大概需要六七萬吧。但我知道這個數目不可靠。如果要想讓老媽順利治療，必須要預備更多的錢。”
秦瑩瑩點點頭：“你還明白對方話里有水分。他既然口稱六七萬元，那你恐怕要至少準備十萬元。”
張榮峰沒有異議，但眉頭鎖得更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