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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九章 山

  喊殺聲在遠處的河谷內回蕩著,鼓點與小號此起彼伏。

  至于圣風尖嘯、圣雷轟鳴以及馬蹄與兵甲撞擊的鏗鏘脆響,更是一刻都沒有停止。

  五日前的猛烈進攻在斯滕托克等人的失敗后戛然而止。

  邊境騎士們見突襲不成功,便老老實實開始了挖坑填土。

  盾車停靠在壕溝邊,捉來的民夫臉上混著汗水與泥土,流著淚咬著牙將土包丟入壕溝內。

  胸墻內則是一波波箭雨襲來,動輒便是十幾名民夫中箭,捂著手臂大腿打滾哭嚎。

  可等他們被運到后方,拔除掉箭矢后,僧侶們一個神術止痛止血,便又要再上前線。

  從拉丹堡到鹽灘集的這段空間內,半人馬干起了舊日的老行當。

  他們奔馳在原野上,殺入一個個牧羊人村莊或聚落,將人和羊一起驅趕著向拉丹堡進發。

  目前推車填土挖坑的,基本都是這些可憐的牧羊人。

  他們所能得到的只有一個空虛的承諾,每人每天扛十包土就有飯吃,能連扛三天就放他們離開。

  這也是他們僅能指望的了。

  看到那些麻木而絕望的牧羊人,拉洛爾心中莫名地有股怒氣。

  “看清了嗎?怎么樣了?”肩膀上架著同伴,法爾卡什滿頭大汗地詢問。

  手持瞭望鏡,坐在他肩膀上的拉洛爾并不說話,只是仍在朝著戰場上觀望。

  差不多半分鐘后,他才拍拍法爾卡什的肩膀:“放我下來吧,這一波攻勢打完了,那些狗騎士沒有從西側山道上來。”

  聽到這話松了一口氣的法爾卡什·穆沙多爾才蹲下,讓拉洛爾下來。

  拉洛爾一個沒站穩,一屁股墩坐倒在地上。

  法爾卡什實在沒忍住笑了一聲。

  “笑,笑個屁。”拉洛爾沒好氣地拍拍屁股上的樹葉與泥巴。

  和先前的干瘦的拉洛爾相比,如今的他精壯了許多。

  “要是確認沒上來,咱們可就回去報信了。”

  “走吧。”

  穿行在灌木草叢之間,拉洛爾分外小心,生怕被那些教會的狗軍士抓住了。

  放到一個月前,拉洛爾怎么都不會想到,繼主動參軍的老拉弗之后,自己居然也跟著被動參軍。

  本來他只是在布萊森的介紹下,加入了當地的護教軍。

  只是他卻沒想到,來拉丹堡送一次糧食,就遭遇了大戰,莫名其妙留了下來。

  本來想著兄弟倆一個照顧家里,一個戰場打仗,沒想到到頭來倆人都上戰場,家里只能托付給小拉弗了。

  那孩子不像是靠譜的樣子,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承擔起這個重任。

  搖頭晃掉這些雜念,兩人并肩而行,在松林灌木中快速穿梭,來到一個近80度角的巖壁前。

  從藤蔓中拉出繩索,兩人在沒有任何保護措施之下,飛速地爬上了坡頂。

  和另一邊的寂靜比起來,坡頂上卻是熱鬧非凡。

  眼前數十名士兵,有的躺在堅硬的石頭上打鼾,有的點起篝火燉煮肉湯,更有圍坐在一塊玩紙牌的。

  可要說熱鬧,這處巖頂遠沒有另一邊山體熱鬧。

  拉洛爾剛剛爬上巖頂,就聽到了連續不斷的戰吼與號令聲。

  他才探頭,就有一支箭矢飛來,扎在了青草地上,險些扎穿了他的腳掌,駭得他差點又翻下去。

  抬起頭,在巖頂的邊緣,還有額外數十名千河谷山民正在張弓搭箭。

  透過山民們的肩膀,就可以看見隔著五六十米的對面山道上移動的邊境騎士們。

  在僅容納三人通過的山道上,一隊邊境騎士正在咬著牙前進。

  金線刺繡的獅子早已被泥巴與污水染成了灰色,騎士們的錦緞罩袍則是被扯成了流蘇一般。

  一側是刀削般的灰巖石壁,另一側便是被霧氣遮掩的淵谷。

  可這些倒罷了,最可怕的反而是兩側射來的弩箭與山崖上滾來的檑木與滾石。

  對于山頂的千河谷山民們來說,使用箭矢射擊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山民們幾乎人人會射箭,在娛樂活動稀少的山地郡,射箭是大多數山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一支支箭矢或弩箭精準地穿透盔甲的薄弱處,而不是被彈開。

  只是無奈這些邊境騎士大多穿有武裝衣與絲綢內襯,大多數箭矢都沒法在他們身上開一個指甲大小的口子。

  這導致大多數邊境騎士們,都被扎的如同刺猬一般,可還是能穩步頂著滾石檑木前進。

  看到拉洛爾返回,這支小隊的名義隊長,聳眉搭眼的布萊森迎了上來:“怎么樣,能過嗎?”

  “西側的山道沒看到敵人,正好對面的友軍吸引注意力,咱們可以先下山,再繞上山。”

  “能行嗎?”布萊森臉上的苦相更足了,“咱們的向導剛死,你確定這條路能走?”

  “不走怎么辦?”拉洛爾不客氣道,“狗騎士的包圍圈子越來越小,繼續等下去咱們也是死。”

  拉洛爾可不想死在這里,他還要看著女兒出嫁呢。

  兩天前,因為狗騎士們的搶攻,他們這一支小分隊不僅隊長慘死,還和大部隊失聯,進入了邊境騎士們的包圍區。

  不趁這個機會,就只能等死了。

  聽到拉洛爾的話,布萊森咽了口口水。

  本來只是來刷一下資歷的,怎么弄的居然要搏命了。

  想想傳說中宗教裁判所的酷刑,布萊森都忍不住地頭冒冷汗。

  “給山對面的發信號,咱們立刻轉移。”布萊森同樣發了狠,既然決定了,就直接執行。

  下達了決定后,先是四個兩人一組的偵查小組分別在前后左右偵查。

  上百名士兵迅速收拾整齊,按照預定的路線朝著山下走去。

  正所謂望山跑死馬,又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一段看似簡短的路程,卻要比想象中要費了更長的時間。

  等到他們真正逼近山腳時,已然接近傍晚了。

  好在這一路上,居然都沒有遇到什么狗騎士。

  拉洛爾不得不感嘆圣械廷工匠的鬼斧神工,瞭望鏡這種能看得更遠的玩意兒,誰研究的呢?

  作為前鋒偵查小組,拉洛爾與法爾卡什趴在灌木叢后,卻是分外想念那瞭望鏡。

  此刻夜色昏暗,不遠處甚至就能看到邊境騎士們的營帳。

  只可惜瞭望鏡被收走了,否則他就能看看這些狗騎士的動向。

  摸清了前路,拉洛爾和法爾卡什畫出簡陋的地圖,就準備返回。

  可法爾卡什才有動作,卻被拉洛爾一把拉回。

  “噓——”拉洛爾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邊,指了指不遠處的陰影。

  火光晃動著,一名穿著麻布罩袍的農兵,正舉著火把,滿臉無聊地走來。

  別過來,別過來!

  拉洛爾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只能在心中不斷祈禱。

  可事與愿違,那名巡邏的哨兵還是直直向著拉洛爾的方向走來。

  “誰?誰在那?口令!”傍晚時分,松林里陰影交錯,昏暗看不清,那士兵只好高高舉起火把。

  可就當光線照向灌木叢后,一個黑影猛地撲了上來。

  滿臉都是猙獰,拉洛爾的額頭狠狠撞上了那高大哨兵的鼻梁,鼻血頓時飆出。

  兩人即刻滾做一團,至于哨兵的火把則是骨碌碌飛到了一邊。

  在最初的頭暈眼與驚恐后,那哨兵立刻便要抽出短劍反擊。

  可眼疾手快的拉洛爾卻是一腳踢飛了他腰間的短劍。

  然而他的視線就離開這么一會兒,那哨兵便一口咬在了拉洛爾捂嘴的手上。

  吃痛到眼角都要皺到一起,可拉洛爾卻不敢發出一聲痛呼。

  反倒是那哨兵大喜過望,張大了嘴巴就要大叫。

  只可惜他張開嘴巴的瞬間,便看到了一旁面色恐怖的年輕山民,正高高舉起了一塊人頭大的石頭。

  “啪——滋——”

  望著腦袋癟下去,腦漿流了一地的陌生哨兵。

  拉洛爾和法爾卡什對視一眼,眼中卻看不到喜悅。

  沒讓哨兵把消息傳遞出去是萬幸,但一旦時間長了,哨兵沒回營,騎士們必定警覺。

  法爾卡什用樹皮擦了擦手:“咋辦?”

  “我來處理尸體,你去通知布萊森。”托起尸體的腋下,拉洛爾苦笑起來,“恐怕得走夜路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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