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說李超人壞，但不能說李超人蠢。
無論是眼光、人際關系交往、思考方式，無一不是頂級。
李超人，在英格蘭資本圈子里，即便是經歷了一次滑鐵盧，也被英資們認為是值得培養的華裔年輕人。
能夠成為一條好的牧羊犬。
在華國語境里，說你是牧羊犬自然是在罵人，但在英語語境里，狗可不是什么罵人的話。
尤其牧羊犬。
教皇是上帝在人間的牧羊人，視萬民為羊。
當然犬不如人是肯定的。
牧羊人得是英格蘭來的白人。
英格蘭人在香江找的牧羊犬，也隨著時間推移，有職能上的轉變。
不過模式有所不同，從最早1926年設置鄉議局，用于緩解本地民憤維持秩序，到中期允許華人精英擔任港督府的顧問，再到60年代之后，培養像李超人這類的經濟領導。
他們的手段其實是在逐漸軟化，這和旁邊的華國實力愈發強大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而能獲得這樣的身份，足以證明，李超人辦事之得力。
不過最近的趨勢讓他感到不安，那就是美資在香江的入侵，這讓已經成功打入香江英格蘭人核心圈子的李超人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當休·巴頓提問后，他整理了一下思緒：“熊貓不是提出可以免費半價換新嗎？
那我們就從市面上收一批貨，然后讓這些貨去換新。”
休·巴頓眼睛一轉：“你是說，我們通過這種方式來破壞熊貓的口碑？”
李超人內心對于眼前的白人是很不屑的，你也就能想到這里，要不是你有一層白皮，你怎么可能夠格當怡和的大班。
不過他表面上裝作一副很客氣的樣子，聽到休·巴頓的提議后微笑著說道：“巴頓先生，你的提議很有道理。
不過我們能做的更巧妙一些。
打擊口碑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消耗他們的存貨。
環球電子，也就是熊貓背后的公司，它又是在香江本地大肆出貨，又是賣到東南亞甚至是歐美，它積攢了一大堆貨。
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把他們的貨給消耗掉，逼他們不得不補貨。
然后找到他們補貨的渠道。
你我都很清楚，我們也打聽過，這段時間，無論是霓虹廠商還是英格蘭、德意志和阿美莉卡的廠商都沒有大規模出晶體管元器件給環球電子。
它的貨源只有可能來自華國。
華國有技術、有產能、沒市場。
而我們要做的就是，逼他們補貨，逼他們補貨之后，再打掉他們的進貨渠道。
拍照留下鐵證，證明他們和大陸牽扯不清。
和港府溝通好，從源頭上徹底打掉這樣的現象，從源頭上避免這樣破壞游戲規則的玩家出現。”
這里多說一句。
華國在香江確實有企業，也就是華潤，它的前身是聯合行，負責把大陸的商品出口到香江。
但電子產品不屬于能出口的類別。
香江有所謂《進出口條例》，60年代版本中，第60條用于控制戰略商品的進出口等事項。
戰略商品包括可能用于軍事目的或有雙重用途的物品，在當時，電子產品自然被視為戰略商品，不被允許出口到香江。
能走華潤出口的，主要以食品、紡織品為主。
一直要到七十年代，加入聯合國之后，華國的電子產品才被允許正大光明出口到香江。
所以當下，哪怕由通用電氣幫忙搞定出口，但也只能走水面下的渠道。
休·巴頓一下就懂了。
打掉熊貓還不夠，得把內地通往香江的運輸通道給打掉，這樣才能一勞永逸。
李超人提議的方案由休·巴頓從中聯絡，迅速得到了霓虹、大島和港府的支持。
一時間風起云涌。
在香江此時最熱鬧的彌敦道，熊貓電子的門店，退貨客人幾乎要把門店擠爆，不斷擠壓正常客人的生存空間。
媒體同時也在大肆渲染，說熊貓的質量就是不好，鼓吹環球電子的半價換新活動撐不了多久，號召民眾趁著還有政策在趕緊去換新。
部分民眾被鼓動，導致整個形勢對香江電子極為不利。
“李，還是你有辦法，我們壓根用不了那么多經費，民眾就被我們鼓動起來，他們會自發去找環球電子換貨。
之前熊貓有多受追捧，現在他們退貨的浪潮就有多洶涌。”休·巴頓端著紅酒，露出得意的笑容。
早就看不慣大陸來分他們的蛋糕了，香江是英格蘭人的香江，休·巴頓如是想到。
“這次打掉他們的渠道之后，我們還得把這些幫華國進口的海運公司該抓的抓，該關的關！
證據確鑿之后，我要帶著證據回倫敦，要求倫敦方面通過法案，華國的商品都不能直接出口到香江！”休·巴頓面帶笑意，似乎已經在暢想了。
李超人一下就想到了：“你是說，我們斷掉華國的食品供應，由怡和、太古來把控香江的食品供應？
全香江的衣食住行都操縱在洋行的手上？”
休·巴頓點頭道：“不是斷掉，而是出口得由怡和和太古經手，不能再像過去那樣，給他們留華潤這個口子。
要告訴華國，你們不遵守規則是要付出代價的。
李，你那邊怎么樣了？時刻要盯緊環球電子那邊。”
李超人聽完后，知道這是一個天大的機會，由怡和進口，那定價還不是怡和說了算。
怡和掌控香江的食品進口生意，那他掌握菜市場和食品商店，他掌控中下游，全香江人衣食住行中的食，這是多大的一樁生意，又是何等暴利。
隨便有個理由就能提價。
李超人知道，自己當下要做好這件事，才能謀求怡和更大的支持。
他連忙道：“一切盡在掌控，我買通了環球電子內三名工程師，他們的內部信息相互驗證，確保萬無一失。
根據他們的消息，按照這樣的消耗速度，環球電子倉庫里的收音機元器件最多還能支撐一周時間。
哪怕從居民手里退回來的電路板他們還能拿回去接著用，我們退回去的那批貨，可是被暴力破壞了。
最多一周，最多一周之后，他們就要動起來。”
玻璃杯在空中碰撞，響起清脆的聲音，紅酒的酒花濺起，似乎是在慶祝。
兩人面帶笑容，眼神卻都在審視著對方，讓外人看到，會驚訝于二人的勾心斗角，但他們自己卻樂在其中。
彌敦道，百花社四樓，胡孝清滿頭是汗，顯然這段時間壓力巨大。
“周先生，我們現在面對市場擠兌，最多一周熊貓電子就要斷貨了。”胡孝清說道。
逼仄房間加上香江六月天氣，天花板上的電風扇完全沒有辦法去除暑氣。
周楠說：“不用擔心，既然一周之后會斷貨，那我們就提前交接，三天后，我們運一批貨來就好了。”
胡孝清連忙搖頭道：“不，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們顯然是被盯上了，有人在做局。
這段時間我們是不是應該低調一些？
畢竟是從內地進貨過來，要是被發現，貨沒了，運輸渠道還有可能被發現。
要不我們停業一段時間，或者停止半價換新的經營策略？”
胡孝清很清楚，上船了就別老想著跳船。
他是香江電子工業界的名片，身邊有很多同行最近都在提醒他，說霓虹佬和英格蘭佬要針對他。
也包括有島上的人來聯系他，問要不要跳船。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
上船再跳船這是最忌諱的。
再說，從技術角度，華國未必就比霓虹差了。
周楠聽說之后笑了笑，他內心感到欣慰，因為胡孝清是站在他們這邊，算是半個自己人了。
“胡先生，你放心，這些不需要你來擔心，你做好你自己的就好。
三天，三天后，貨會原封不動地出現在環球電子的倉庫。”
張科長內心有些激動。
因為這回要干英格蘭佬了。
雖然他不用親自參與，只是起到一個僚機的作用，但也足以讓他興奮。
華國的電子產品，從沙頭角運到香江來。
沙頭角是位于新界北區和鹽田區邊界上的地方，橫跨兩地，以前是人煙興盛的村莊，當1898年新界正式租借與英格蘭時，以沙頭角河分界，劃分為邊境禁區，當中河尾一段成為中英街。
這里天然就是轉口貿易的好地方。
香江一側，警署是一座低矮的混凝土建筑，瞭望塔上飄揚著英格蘭旗幟。
警署內，和往常呼呼大睡的警察們不同，這回這里坐滿全副武裝的警察。
除了警察外，還有帶著照相機的記者，怡和洋行的大班休·巴頓，和一名負責保護他的廓爾喀士兵。
他們早已得到足夠準確的情報，華國會在這里進行最新一批貨物的交接。
警員拿起望遠鏡，觀察遠處。
同時大家都豎起耳朵，貨車的經過肯定不會沒有動靜。
“通知大家，準備好防暴裝備。如果他們越境，我們就第一時間攔住！”李督察語氣沉穩。
大家只不過把這當成是一個小任務。
全副武裝下，是龍也得給我盤著。
休·巴頓笑道：“李督查，多謝，事成之后必有好禮相贈。”
李督察點頭道：“還需巴頓先生，多幫我在愛德華總監那多美言兩句。”
華國一側，貨車上壓根就不是貨物，同樣是全副武裝的士兵，打算和香江的英格蘭佬還有走狗硬碰硬一番。
得益于樹莓派的計算能力，他們天然有著情報上的優勢。
為了讓香江不搞事，一方面阿美莉卡施壓，一方面得給英格蘭一點顏色看看。
“同志們。”車上的zw喊話道：“英格蘭奴役我們的同胞！今天，我們要跨過這道虛假的邊界，讓他們見識我們的力量！”
“堅決完成任務！”人群低聲回應，車廂內似乎有火焰在燃燒。
在黑暗中，休·巴頓終于發現了貨車身影，他瞇起眼睛似乎看清輪廓，“看上去不止一輛啊，不過也難怪，我們給環球電子的壓力確實大。”
旁邊的李督察笑道：“華國的泥腿子們也想來分蛋糕吃，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隨著車輛的聲音越逼越近。
警署內的氣氛驟然緊張。
“大家放松，小任務，只要逼停他們接受檢查就行。
等逼停他們之后，我們要好好調查，到底是誰把華國佬給放進來的！”李督察喊話道。
“他們越境了！”李督查的聲音通過對講機在士兵群體里回蕩，“準備行動。”
60年代已經有對講機了。
李督察抓起擴音器，聲音洪亮：“這里是香江警察！你們非法進入香江領土，立即停車！”
催淚彈劃破空氣，白色煙霧在人群中炸開。
一陣急促的槍聲打破了平靜。
在外面排隊站著的警察就跟靶子一樣，一個接一個倒下。
“情況不對！他們在開槍！”李督查驚呼，都要嚇尿了。
槍聲之密集，他們壓根就沒準備。
“躲起來！”李督察大吼，“除非有明確目標，不要還擊！”
不過他說的已經太晚了，下面的警察們已經沒有站著的了。
“總部，總部，這里是沙頭角警察分署，敵襲！”
這是李督查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整個警署從上到下已經沒活人了。
“呵，死了兩個白人，一個印度佬，效果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