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這話一出，奧爾德林在風中凌亂。
9月的申海正處梅雨季節，炎熱夏天已經過去，昆山也是申海。
“？？？”奧爾德林的表情只有問號。
突然的沉默讓林燃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對方的情緒。
“當然，奧爾德林，你全身上下加在有幾個錢？哪怕把你比弗利山莊的不動產全部給賣了，加在一起充其量也就三千萬美元。
三千萬美元能夠讓你成為21世紀的登月第一人，這張往返船票你不覺得太便宜了嗎？”林燃理所當然道。
林燃接著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登月第一人是阿姆斯特朗而不是你，這件事有多耿耿于懷。
現在阿姆斯特朗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你如果能在這個世紀完成登月，你將是不亞于阿姆斯特朗的登月宇航員。
我們不談情懷，只談生意，你不也是穩賺不賠？”
奧爾德林深吸一口氣，因為他知道林燃說的是對的。
換任何一個機構來，三千萬美元都絕對沒有辦法讓他去月球一趟。
“三千萬不夠，在登月面前三千萬最多完成個前期驗證都不得了。”奧爾德林說。
林燃點頭：“當然，但也不要你所以為的幾十億美元。
10億rmb，我預計10億rmb夠了。
三千萬美元接近2億rmb，一些賬可以往后壓，我們完成了無人測試飛行和著陸器登月，就有了足夠的資本從外部進行融資。
完成這一步的時候，以我們的名氣，募集剩下的資金不是問題。”
奧爾德林思索片刻后問道：“我已經九十歲了，我的身體不一定能夠完成登月過程中的高難度操作。
而如果用更多的自動系統，那又涉及到改造，這會帶來成本的上升。”
林燃解釋道：“誰說你一個人上去。
當然還有其他宇航員上去。
我們會物色一些合適的人選，由你來負責面試他們，以及后續的培訓，最后你將和他一起登月。
就像你和阿姆斯特朗做的一樣。
不過不同的地方在于，這一回會是你先邁出登月艙。
而不是阿姆斯特朗。”
奧爾德林已經心動了。
不過林燃話還沒說完：“與其在地球上茍活，死在月球上都比現在這樣活著要好得多吧？
登月的船票只會出現這一回，機會錯過就再也不會出現。”
奧爾德林聲音有些艱澀，“倫道夫，最后一個問題，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的？”
林燃一下就知道對方在說什么。
在登陸月球的任務中，奧爾德林不小心撞壞了上升引擎的電路斷路器開關。
這是點火返回的關鍵，如果無法修復，那么他們可能會困在月球上。
在官方記載中，奧爾德林靈機一動，用一支筆插入斷路器孔，成功關閉電路，確保了上升引擎的點火。
故事聽上去很美好。
被被認為是奧爾德林的快速反應和隨機應變的典范。
可惜林燃很清楚，失誤和成功挽救都是奧爾德林自己造成的。
林燃身為NASA局長，在混熟之后，他和奧爾德林聊起過這件事。
當然奧爾德林不會蠢到主動在NASA局長面前，說自己要是沒能成為登月第一人，就要估計搞事來獲得名譽。
在60時空，無論是他還是阿姆斯特朗都無法成為登月第一人，只能算是阿美莉卡的登月第一人。
因為加加林已經占據了原本他們應該占據的位置。
林燃主動提起，自己如果是宇航員，自己要是成為了登月宇航員，但是沒能第一個登上月球，肯定會心有不甘，內心會滋生出一些幽暗的想法。
在誘導之下，林燃說自己可能會嘗試著跳回登月艙梯子的時候失敗，然后調整再成功。
在誘導之下，才讓奧爾德林說出了，他可能會利用專業知識造成失誤再解決失誤的陰暗想法。
這也讓林燃確定了，現代線的失誤是奧爾德林有意為之。
為的就是在登月返回地球后，阿姆斯特朗可以不斷強調自己是登月第一人，而他也有驚險有趣的故事可講，不至于被媒體所遺忘。
可無情的現實卻是他精心準備的套路壓根沒有起到作用，媒體和大眾對他的故事一點都不感興趣。
林燃后來總結，覺得還是太膽小，你只敢搞個電路斷路器開關故障，這算什么。
你要是敢搞個故障耽誤72小時，然后兩人都奄奄一息的最后時刻你才完成故障修復，順利帶領阿姆斯特朗返回地球，這才算新聞好么。
估計奧爾德林也不知道，六十年之后有宇航員被困在空間站287天，人都要成標本了才回到地球。
他要是知道，會后悔自己做的不夠狠。
“巴茲，你做的太過了，我敢肯定，樓下房間里在繪圖的NASA雇員們都很清楚你當年的小心思，只有你自己以為自己瞞的很好。”林燃笑道。
隨后轉身回到房間。
他們要追求60年代的NASA雇員房間，要幾個人擠一間房。
林燃可不用。
哪怕在60年代的NASA，林燃作為高官，也是獨享一整間大豪斯的。
現在只擠在昆山別墅的小房間，已經是消費降級了。
“海恩斯。”黑暗的房間里，奧爾德林的聲音幽幽響起。
海恩斯也沒睡。
準確來說大家在進入工作狀態之后，才知道林燃的資料收集有多齊全，同時也對工作的繁重程度有了進一步了解。
過去NASA雇員四千人，供應商員工加起來40萬人，而現在他們只有27個人。
但哪怕這是一場NASA生涯扮演秀，大家也想繼續玩下去。
這讓他們感覺生機正從自己的大腦向四肢蔓延，好久沒有體會過這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了。
不過問題在于，他們是來免費旅游的，奧爾德林可是要掏出全部身家。
大家是不一樣的。
就跟同樣是cosplay，來免費參展的和主辦方的心情是不一樣的。
主辦方得算自己會不會虧，參展的心情愉悅就行。
“怎么了？我看你和倫道夫聊完好像有很多心事。”海恩斯問道。
奧爾德林思忖片刻后說：“你說我們真的能實現登月目標嗎？”
海恩斯說：“可能性無限接近于零。”
奧爾德林接著說：“那萬一呢？”
海恩斯想了想：“當然有那萬一的可能。”
好一陣之后，奧爾德林又幽幽道：“剛才倫道夫讓我把全部身家都掏出來，作為阿波羅登月的經費。”
海恩斯問道：“然后呢？”
奧爾德林說：“作為報酬，如果登月成功，我是兩名宇航員其中一名，并且這回我的腳會先邁出登月艙。”
海恩斯說：“如果你掏這個錢，是不是該給我們報酬？
相當于大家八十多歲了還重新工作幫你完成夢想？”
奧爾德林有點不知道說什么。
海恩斯接著說道：“總之如果你還想去月球，確實這就是你人生中最后的機會了。
如果我是你，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我都愿意付出所有身家。
再不濟還有養老金，回阿美莉卡，NASA總不可能看著你流落街頭成為流浪漢。”
林燃要是聽到這間房里發生的對話，肯定會說海恩斯好人啊，1960你是第一個幫我解決身份的，到了2020還幫我說服奧爾德林爆米。
“海恩斯，當年上升引擎的電路斷路器開關故障，你們都以為是我自己故意搞的鬼嗎？”奧爾德林顧左右而言他。
海恩斯沉默幾秒后說道：“我們也只是猜測。
畢竟月球上當時只有你和阿姆斯特朗上去了。
誰也不知道具體情況。”
又是許久，房間里響起：“海恩斯，準備干活吧！”
干活？
干什么活，干證明自己還行的活。
第二天奧爾德林就表示，自己有五百萬美元的流動資金會第一時間打過來，剩下的都是不好變現的股票、債券和不動產。
自己在香江有一家公司，會以那家公司的名義，從香江注資過來。
有錢自然可以招兵買馬。
不過林燃很清楚，每一分錢都要精打細算。
華國最大的好處，或者說病毒流行期間最大的好處，在于各方面的成本都在降低。
寫字樓便宜。
原本以為申海外溢的產業能到昆山，結果是想都別想。
昆山這的寫字樓價格比前幾年跌了五成都不止。
像桌椅、電腦、打印機這些辦公用品，壓根就不需要買新的，直接去買二手，價格又能打下來一大截。
資金注入之后，整個名為阿波羅登月的老年團機器開始全速運轉起。
“對，校長，目前27位前NASA雇員已經入住。”
“他們的心理狀態，目測都很好，我能感覺到他們內心的火焰被教授給點燃了。”
“教授是誰？林教授啊，林教授說平時就這樣稱呼他。”
“沒錯，他們目前已經開始進入工作狀態了，精神很飽滿，我從來沒有看過年紀這么大還能干活。
動作是慢了點，但是算的那些微積分公式比我偏微分方程期末考試還要復雜。”
“教授？教授感覺有魔力，這幫NASA前雇員在教授面前格外聽話，不，是馴服，就感覺教授好像天生就是他們的領導一樣。
這才半天時間，這些老人都相當聽指揮。”
“PTSD？應該沒有吧，一群NASA前雇員對一個黃種人有PTSD，這恐怕怎么都說不通。”
“教授目前也在昆山這邊住下了。”
“精神控制？不可能，我沒感覺教授有搞什么精神控制啊。”
李炳南每天的固定工作，給林中清匯報當天工作。
林中清聽到匯報之后，不但沒有感到安心，反而覺得更緊張。
他懷疑林燃該不會是對這幫老登進行了PUA，玩精神控制了吧？
如果只是爆金幣，那還好解釋，畢竟這也算是旅游項目，雖然是小眾變態了一點。
這也是他不知道，林燃一爆就要把奧爾德林的金幣爆完，一爆就是三千萬美元，兩億rmb。
要是他知道，他估計心肌梗塞都要犯了。
如果把爆金幣變成要是搞成了精神控制，這幫老登回國之后，迷迷糊糊的，那可就不好玩了。
林中清意識到，自己必須要和林燃聊聊，不能任由林燃自己去玩了。
“林教授，這還是我們第二次在我辦公室見面。”林中清很客氣，對面前這位年輕人也很有好感。
畢竟對方能力頂尖。
不管是哪方面的能力。
關于孿生素數猜想的證明已經通過了同行評審，即將在數學新進展上發表，菲爾茲已經板上釘釘了。
如果林燃不獲得兩年后的菲爾茲，那是菲爾茲的損失，而不是林燃的。
而演講能力、講話時候對政治尺度的拿捏，哪怕是說服這幫NASA前雇員，無一不證明了他的能力。
這么有能力，還愿意回申海交大任教，還是自己的本家，想沒有好感都難。
越是有好感，他越不想看到林燃走上歧路。
把這幫老登玩死，這黑鍋別說林燃，林中清覺得自己都背不動。
“校長，稱呼我為教授就好，是的，上一次是在簽約儀式上。”林燃微微點頭。
“教授，在這邊還習慣伐？”林中清沒有糾結稱呼，對方稱呼自己校長，自己稱呼對方教授，有什么奇怪的嗎？
林燃說：“當然，申海交大是我的母校。”
這是真母校，哥廷根是精神母校。
“那就好，關于林燃數學班的招生正在進行中，同學們報名很積極啊，我看了下在大一大二新生群體中的報名比例超過了一半，校辦的行政同事都和我抱怨，他們要想辦法抽出足夠的教室，然后要找到足夠的監考老師。”
林中清拉扯半天才開始進入正題：“教授，我聽說你招了一批NASA前雇員來。”
林燃點頭道：“是的。”
林中清接著問：“當時你找學校幫忙搞定簽證的時候，我就看過他們的資料，這幫老人的年紀是不是有點大？
我已經夠老了，他們可能比我還要老上個二十歲。”
林燃微笑著說道：“是的，是有點老。”
林中清說：“這么大把年紀，萬一在我們這出個好歹，這責任沒人能夠擔得起。”
林燃輕聲道：“校長，這您放心，我會讓他們簽免責聲明，錄免責聲明的視頻，一定不會給學校添亂～”
林中清一哽，你還說你不是精神控制，“教授，你還年輕，不清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就算他們真的簽了免責聲明，到時候輿論的壓力一樣無法避免。
這就好比司機在馬路上開車出了車禍，即便攝像頭完整記錄下了全過程，他沒有違反任何交通規范，是行人自己闖紅燈或者是其他的，司機也一樣要承擔一部分責任。
這是一個道理。
他們在華國出意外，我們很難說清楚。”
林中清苦口婆心。
林燃輕聲道：“校長，你知道我們在做什么嗎？”
林中清點頭：“大概知道一點。”
林燃問：“那校長，你是怎么看待我們要復刻阿波羅登月？”
林中清說：“教授，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說服他們的，就你們這27個已經80歲以上的老人，要想登月。
網上不是有段子說阿波羅登月是開著洗衣機橫渡太平洋嗎？真實的阿波羅登月不是，但你們這確實是了。”
林燃笑了笑，然后說：“校長，你說的很對，和60年代NASA4127位雇員，一級供應商、二級供應商、三級供應商以及三級往后的供應商一共加在一起67家，供應商團隊加在一起40萬3千8百零六十七人比起來，現在這27個老頭，加我、小李和小滿姐的30人團隊幾率甚至都不能說微乎其微，說是零也沒差啦。”
林中清從林燃這報數中聽出了《大明王朝1566》中經典臺詞“大明朝兩京一十三省是在我的肩上擔著。天下蒼生這幾個字，還輪不到你來說”。
就很奇怪。
林燃說的好像，NASA本部和這67家供應商在他肩上擔著一樣。
“不過如此低的概率，為什么他們還愿意相信我？
因為虛假的希望比沒有希望更強。
校長，您也知道他們是八十歲往上的老頭，他們沒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有年輕人帶他們一起，哪怕只是重溫過往輝煌歲月，又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林中清長嘆一聲。
作為申海交大的校長，他自然清楚老頭們的想法，每年過年都要去拜訪老教授、老干部，這幫老人要是有機會能參與阿波羅登月，無論項目能不能完成，總比天天呆在家里要強得多。
林燃接著問道：“校長，您覺得我在做什么？”
林中清停頓片刻后說道：“以阿波羅登月為由的養老旅游項目。”
林燃笑道：“很精確，但實際上我很有把握，能夠實現。
這27個人就像是火種，來自冷戰航天黃金時代的火種，要在這個時空徹底點燃自己，為回到月球盡到自己最后一份力。”
林中清被林燃所說的打動了，但他還想問更多：“你說你有把握，錢呢？錢從哪里來？
另外難不成你真要靠這幫人給完成登月？”
林燃搖了搖頭：“他們是火種。
最終還是要靠年輕人，要靠華國的年輕人。
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我從奧爾德林那敲了三千萬美元出來。
這三千萬美元省著點花，足夠完成載人航天和探測器登月了。
到那個時候，我再談登月，有誰會懷疑？
有誰敢懷疑？
后期再募個8億rmb，一共10億rmb我就有把握完成登月。
校長我和你剖開來說，等我完成第一步，后續的資金燕京方面肯定會支持。
也不一定要燕京支持，民間資本也行。
8億rmb完成阿波羅登月。
加上這27個老頭的存在。
這是赤裸裸的NASA的傳承在華國，NASA的黃金傳承在華國。
60年代的NASA工程師，在2020年的華國，和華國的年輕人一起完成了登月。
冷戰時期，阿美利肯和蘇俄都要靠登月來證明自身的優越性。
而在60年后，火種通過這樣的方式從阿美利肯人手里轉移到華國人的手里。
這是怎樣的意義，這在全球范圍內又會造成多大的沖擊。
以及等到那個時候，甚至外資會搶著來投資，只要最后的登月不要在華國完成。
不要讓華國完成如此具有歷史意義的時刻，華爾街會吝嗇這8億rmb嗎？
燕京又會因為吝嗇這8億rmb而放棄這樣的時刻出現嗎？
等到那個時候，假也會變成真。
練假成真，莫不如是。”
這么說吧。
林燃的一番話，充分打動了林中清。
因為原本這件事的概率在他看來，可能性連0.01都沒有。
而現在，至少有1。
更重要的是，他明白了，這27個人不一定是來干活的，是從老美薅來的圖騰。
起到的是精神作用。
現在圖騰的轉移只有他們知道，外界壓根無感。
但當華國完成登月，作為唯一一批參與過前后跨世紀的登月工程的工程師、科學家、宇航員，他們才是無可辯駁的圖騰。
阿美利肯再會操弄媒體，能忽視這樣的時刻，和背后的象征意義嗎？
林中清已經激動了，因為如果真的能完成，申海交大又會留下怎樣濃墨重彩的一筆。
徹底甩開其他大學，成為航天領域的No.1絕不在話下。
甚至所有參與這個項目的申海交大學生的履歷上都能添上一道獨一無二的履歷。
“教授，最后一個問題，3000萬美元真的夠發射無人探測器到月球？夠完成載人航天嗎？以及奧爾德林為什么會答應掏錢？”
林中清不知不覺間已經很自然的稱呼林燃為教授了。
不過這不重要。
“夠了，我來負責，這筆錢足夠了。
校長，您放心，菲爾茲在等著我，我在數學領域有著大好前途，不可能只是為了撈錢干出恒大、樂視那種事情來的。
最后奧爾德林也不信，他是分批撥款的，現在到賬的只有500萬美元而已。
一個菲爾茲還不值500萬美元的天使投資嗎？
再說，對他而言，3000萬就能買一張船票，簡直不要太賺好嗎。”
“教授，你需要學校幫忙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