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飛行檢查組的一行人離開豐邑。
坐在小車上,看著逐漸消失在車后的小城,薛建東感慨了句:“希望我們去的下邳別再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如薛建東所愿,去了邳州在支行又呆了一周,查出一大堆問題,不過都是雞毛蒜皮的事,沒有像豐邑那么驚心動魄。
盡管如此,聽說把下邳支行的毛行長嚇得幾天睡不好覺。
中途,方青葉接到同學王磊從南新打來的電話。
“葉子,給你說個事,劉東前段時間來我們指揮部尋找素材,寫個系列宣傳報道,專門找到我,我就是把我所做的工作說了說,沒想到他竟然報道了!發表在《南新宣傳》上,書記縣長還做了批示呢,呵呵。”
“好事啊,恭喜。”方青葉笑道。
“所以我想請劉東吃頓飯,請你作陪。”王磊在電話里說道。
“啊,不好意思,我現在還在蘇北出差,檢查工作。”方青葉實話實說。
“那我等你回來。”
“別,要請你就趕緊請,遲了就沒那個必要。”方青葉提醒道。
“那好吧,等你回來以后我再請你。”
“回來再說。”
又躲過一次喝酒。
方青葉心里很高興。
飛行檢查結束,方青葉直接回到南新已經是八月初,當然不急著上班,中間有六個周末都沒休息銀行按照規定要給補休。
老爸老媽也沒回來,在電話里說正在青海的德令哈。
老媽說是老爸非要來這里,說什么為了尋找海子足跡和那首詩:
今夜我只有美麗的戈壁空空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 真是個老文青啊。
期間,方青葉也聽說豐邑那邊的消息。
800萬貸款被追回,行長孫鵬涉嫌內外勾結套取套取銀行資金,被刑拘進一步審理。
李亮給了個警告處分,被調離信貸科,去南街儲蓄所和王晨陽成了同事。
小伙子還是給方青葉打了個電話表示感謝,說如果不是方青葉及時發現,亡羊補牢,自己肯定會被開除。
王晨陽沒有打電話,但讓方青葉沒想到的是竟然他一個人來到南新。
這天下午吃完飯,方青葉正在苗圃里忙碌,幫爺爺把前兩天臺風毀壞的一些苗木枝葉搬出去。
突然聽到苗圃門口傳來旺財的狂叫聲,于是就走過去竟然發現王晨陽站在門口。
手里提著一個旅行包,雖然依舊憔悴但臉上帶著笑意。
“王晨陽,你這是?”方青葉邊招呼邊呵斥旺財。
“我準備去申城,專門繞道過來,看望下你。”王晨陽說道。
“哦進來說吧。”
王晨陽跟著方青葉進了苗圃,東張西望。
“這是你家的?”
“對,是我爺爺辦的,我沒事過來幫幫忙。”方青葉說道。
“這里好啊,到處一片生機勃勃。”王晨陽感嘆了句。
聽到這話,方青葉看了他一眼:“王晨陽,我聽說給你恢復名譽,也讓你上班了是吧?”
“對,還把我調到支行大樓,不用呆在下面的儲蓄所。”王晨陽解釋道。
“那你這次是去申城出差?”
“不是,我辭職了。”
“辭職?”方青葉聽了轉過頭看著他。
“其實,我早就不想在豐邑干了,但我的事沒給個說法我不能走,現在真相大白恢復我的名譽,就再沒必要呆下去。”王晨陽回答道。
“所以你準備申城闖蕩?”
“對!”
方青葉突然想到從南新支行離開的趙文君,據聽說現在申城混的不錯。
銀行真能鍛煉人啊。
“王晨陽,你有基層銀行工作經驗,又是咱們申財畢業,在申城金融行業找一份工作不是什么難事。”方青葉笑道。
王晨陽卻搖搖頭,看著滿園綠色,說道:
“我離開豐邑曾經發過誓,我這輩子再也不會踏入金融圈一步,里面太亂太臟我準備去申城隨便找家公司應聘會計——我有高級會計師的職稱。”
“那也不錯。”方青葉點點頭。
“方助理。”王晨陽看著他:“這次來南新就是專門來感謝你,感謝你幫了我大忙,洗刷我的冤屈。”
“不用這么客氣,其實我也沒幫啥忙,豐邑支行突發這件事,給了你伸冤的機會。”方青葉笑道。
“方助理,你太謙虛,泰華商貿騙貸這件事,難道不是你首先看出端倪的?!”王晨陽的眼神突然變得狡黠起來。
“不是我,是人家李亮自己發現的。”方青葉微笑說道。
“好!就依你說,不是你!”王晨陽看了方青葉一眼,繼續說道:“哪天晚上你主動給我打電話透露此事,就這一點我很感激。”
“你和我非親非故,我又不能給你帶來任何利益和好處,反倒會給你添麻煩.你還給我打這個電話,真的讓我意想不到。”
聽了王晨陽的話,方青葉想了想說道:“有的時候,做某些事,也不一定非要看利益吧?”
“是啊!可這種人實在太少!遇到就是你的幸運。”
說完這話,兩人一時間都陷入沉默。
過了下王晨陽說道:“方助理,我走了。”
“急啥?吃個飯再走。”方青葉趕忙招呼。
“不用,謝謝,我現在去趕最后一趟去申城的班車還來得及。”王晨陽擺擺手,提著旅行包向苗圃外面走去。
“方助理,以后如果有用得我的地方,盡管打電話給我!”
晚上,方青葉和夏荷打完羽毛球,喝冰紅茶的時候,方青葉說起下午遇到王晨陽的事。
夏荷聽完嘆口氣說道:“哎我真沒想到豐邑支行領導班子竟然都這樣,仇放來坑王晨陽,孫鵬坑李亮。”
“其實這才是常態。”方青葉喝了口冰茶繼續說道:
“現在很多領導干部都是馬基雅維利主義者,或許他不知道馬基雅維利主義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就是這么做的,他周圍人也是這么做的。馬基雅維利是操縱別人獲利,是為了目的可以選擇不善,是要讓別人對其懼怕恐懼。”
說到這里,方青葉頓了頓又說道:“學姐,你知道中國最有名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是誰嗎?”
“誰?”
“袁世凱,他兩面三刀,左右逢源,在各方面前都將利益最大化,在不流血的情況下,把那個歷經百年戰亂依然還有生命力的滿清政權,給送到了終點。”
‘呵?你這是哪里來的理論,一套一套的?”夏荷嬌笑道。
方青葉喝了口冰茶,沒說話。
“或許你說的有道理,但我肯定不是所謂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夏荷向后靠了靠,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所以,你在單位有時候感覺很艱難,因為你心不夠狠、手段不夠毒辣。”方青葉一臉微笑。
“做朋友你夠格,做領導,你很不合格。”
聽到方青葉說這話,夏荷并沒生氣。
“是啊.確實如你所說,像仇放來、孫鵬,甚至趙文君那樣,我真的做不到。”
“不過幸虧有你,幫了我大忙.我現在越來越感覺到,遇到你,是我的福分.”
“是不是,青葉?”夏荷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