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停在布蘭科的辦公室外敲了敲門。
很快,里面響起布蘭科熟悉的聲音:
“請進。”
羅南先探了個腦袋進去觀察,確認沒有其他人才笑著走進去:
“路過昆西的辦公室發現門敞開著,我還以為他在你這里。”
布蘭科二話沒說低頭打開柜子,拿出了他珍藏的水晶杯:
“昆西的駐派結束,回阿維尼翁去了,上次做實驗剩下的酒還放在我這里,你不來都沒有機會喝它們。”
羅南知道朱莉特已離開,沒想到昆西也走了。
“你平時也可以喝啊。”羅南坐到布蘭科的對面,“別喝太多,累的時候喝一小杯,我看其他人都是這樣做的。”
在普羅旺斯,酒可以治愈一切身體上和疲勞相關的疾病。
越是忙碌的人,越要想方設法的喝幾杯。
布蘭科給羅南倒了半杯粉紅酒,又給自己倒了一點點,嘆著氣說:
“可是最近忙到連喝酒的力氣都沒了,每天回家我妻子都休息了,我已經連續三天沒有和她說晚安。”
羅南意外的抬起眼睛:
“最近那么忙嗎?”
羅南以為盧爾馬蘭政府忙碌的日子結束了,因為昆西和朱莉特都離開了。
這預示著工作階段性結束。
怎么會比之前還忙?
布蘭科端著杯子起身,站到了墻上那幅盧爾馬蘭地圖前面。
他敲了敲中間那個像蝸牛殼一樣的建筑密集區域說:
“盧爾馬蘭要擴建了。”
“什么時候?明年嗎?還是后年?”羅南端著杯子問。
在之前和布蘭科的對話中,羅南從未聽過這個消息。
布蘭科把杯子里只有一個底的粉紅色液體喝掉:
“今年,不,應該說馬上,昆西臨走前催促盡快提交第二次預算申請,同時他還要求我們先使用地方財政撥款盡快開始擴建工作。”
“這么著急?”羅南放下杯子不解的問。
斯特斯加還沒建好,城堡正在翻修中,盧爾馬蘭的基礎建設也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這些都還沒有完成,就要進行下一階段工作了?
酒精很好的緩解了布蘭科的焦慮,他又給自己倒了一個杯底的粉紅色液體:
“事實上,原先只是想把商業街第二期和第三期的修建提前,在討論規劃時我們突然發現,以盧爾馬蘭現在的情況和游客量,應該再增加一所可以進行簡單看診的藥房、一所小型的藝術培訓學校和可以容納更多人的正式廣場——”
布蘭科笑著聳肩:
“類似的發現不斷的出現,后來我們決定,直接擴建吧,這次擴建后,盧爾馬蘭的村莊密集區域會比之前大30左右,這個想法太突然了,之前從未做過準備,昆西要的急,你不知道這幾天我們是怎樣過來的。”
“我認為你們的決定是正確的。”羅南斟酌著說,“昨天我找路易租房子時發現,盧爾馬蘭擁有了屬于自己的五金店鋪和理發店,還有之前沒有出現過的果醬商店,這些新的東西應該盡可能多的出現在盧爾馬蘭,但以現在的盧爾馬蘭大小可能無法容納它們。”
布蘭科意外的問:
“你要租房子?做什么用?”
聊的話題太遠,羅南差點忘記這次來的目的:
“我想給盧爾馬蘭手工藝合作社找一個店鋪,我們在阿普特的門店太小了,放不了什么家具,不過這下子好了,商業街的二期和三期建設是不是提前了?”
如果商業街的二期和三期建設提前,羅南可以稍微等一等,連房子都不租了,將來一步到位。
布蘭科突然開心的笑起來,又給羅南倒了一杯酒:
“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啊,這個店鋪已經在我們的計劃中。”
羅南喝酒的動作一頓,意外的問:
“你們的擴建方案里,還需要店鋪類別?”
這是不是太細致了我的伙計。
布蘭科苦澀的嘆氣:
“不要忘記,擴建的錢是哪里來的啊,向旅游局申請資金就要拿出最詳盡的計劃,擴建后盧爾馬蘭會變成什么樣子、有了什么新的變化都是必不可少的細節,而且我們在上一份申請書中指出過,未來盧爾馬蘭要走高端和小眾的路線,當時只是一個展望,這一次再提交申請就不是喊口號那么簡單了,要落實到細節上什么東西小眾?哪些東西是高端的?”
羅南理解的點了點頭:
“可以,那把盧爾馬蘭手工藝合作社的店鋪寫進計劃里吧,未來我們的主要經營范圍會改為編織家具,走小眾和高端路線,應該可以幫助盧爾馬蘭提升小眾和高端的屬性。”
說完,羅南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
“大家這么熟悉,我就不客氣了,我希望那個店鋪大一點,除了正常賣東西的展區,我還要拿出一部分區域做采訪用,米切蘭雜志社的主編答應把一些采訪放到有編織元素的房子里進行,給我們一些曝光度。”
布蘭科不假思索的答應下來:
“這是自然的,盧爾馬蘭手工藝合作社作為盧爾馬蘭的一個門面,值得一個位置好、面積大的店鋪。”
“太感謝你了布蘭科。”羅南激動的坐直身體。
和布蘭科聊天永遠那么舒服,他可以貼心的解決自己想到和沒想到的所有問題。
這種舒服感和略倫特帶來的‘虛假’舒服不同。
布蘭科讓人無比踏實!
不過這一次,讓人踏實的布蘭科居然出現了‘心虛’的表情:
“你也說了,大家都那么熟了,那我也不客氣了。”
他挪了挪屁股,顯得非常忐忑:
“在未來的商業區域,我們希望給你留不止這一個店鋪。”
羅南沒有表現出來什么意外:
“還要開一家餐廳嗎?沒有問題,我和我爸爸討論過盧爾馬蘭二店的問題,這個我們早有準備,只是不知道到時候還能不能搶到人。”
老媽馮珍一直覺得店太小了,還后悔把樓上的兩層都做了住宅。
羅南也覺得可以闊一下店面。
不過招工可能是個難題。
布蘭科說過,商業街的二期和三期會比一期規模大,還有藥房和學校等新的設施,再加上最近來的那些理發店和果醬鋪未來盧爾馬蘭會出現許許多多的新崗位,本村人可能都不夠用了,說不定要去外村找人。
不過這也是好事。
在人口結構沒有失衡、青壯年無外流的前提下,勞動力短缺是村莊活力的象征。
布蘭科‘如釋重負’的說:
“你們提前想過這個問題就好,那這個我也寫進申請書了。”
羅南點頭答應下來:
“可以,還是中餐廳。”
布蘭科第三次給羅南倒酒:
“那么第三個——”
“等等。”羅南瞪大眼睛,不敢碰那酒,“第三個?什么第三個?”
布蘭科‘老臉一紅’:
“你要理解一下我們,兩次申請中間只有2個多月的時間,可以拿出手的亮點不多,這其中最突出的就是你在盧爾馬蘭辦的餐廳和那些旅游項目,連昆西都說你厲害,干一個成一個,干什么都行.你必須得多‘負責’些事情,我們才能順利的申請下來預算,羅南,你就幫幫我們吧。”
“可是我拿到第三個店鋪干什么?”羅南驚慌失措的問。
布蘭科扶住羅南的肩膀,生怕他跑了:
“商業街二期和三期最快的一部分設施預計在9月之前竣工,你還有許多考慮的時間,不要著急,慢慢想,但是記得要貼合高端和小眾的主題啊,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羅南從盧爾馬蘭政府拿到過太多好處,不止是錢還有無盡的資源,這幾天政府又安排人給羅南的餐廳修新的指引牌了。
布蘭科難得‘求’他一次,羅南就是再不愿意也要答應下來。
不過除了不知道要干什么外,羅南也擔心自己的錢包遭不住:
“二期和三期的建筑依然支持租和買嗎?”
羅南指的是一期的合作模式。
布蘭科點頭:
“是的,我們還會延續之前的方式。”
羅南咬著牙說:
“三間店鋪成本太高了。”
布蘭科安慰羅南:
“買確實高,但如果是租的話.對你來說應該沒有壓力吧。”
羅南是盧爾馬蘭的納稅大戶,布蘭科知道他的收入大概在什么范圍。
而且他還知道羅南有其他的‘灰色’收入,就比如買賣只能用現金的黑松露。
你就別哭窮了。
羅南長長的呼出一口大氣。
盧爾馬蘭的房價在1990前后會來到一個夸張的數值,所以有‘羊毛’可以薅他無法忽視。
按照第一次合作來看,政府標的地價的確沒有優惠,以當月的市價來結算,但那些政策太吸引人了。
羅南餐廳200平米的大院子全當贈送了。
這種送的到嘴邊的‘肥羊’怎么能吐出去呢?
又得努力賺錢了.羅南在心里鼓勵自己。
餐廳、斯特斯加和編制三條腿都要加快腳步了。
想到這里,羅南對對面的布蘭科說:
“擴建的時候,再多考慮一個緯度吧。”
“什么?”布蘭科認為他們想的已經夠全面了,還忽視了什么嗎?
羅南敲著酒杯說:
“考慮舉辦活動的問題,我們是否有能夠承接大型活動的室內和室外場地?”
見布蘭科沉默不語,羅南繼續說道:
“想要和金三角拉近差距,除了吸引游客還要提升地區影響力,盧爾馬蘭要承辦到一定規模的大型活動,才能讓更多的人認可這里。”
布蘭科掛著笑容摁住了太陽穴:
“難題又多了一重啊。”
下午。
羅南開車去往艾克斯,在那里和略倫特先生和桑松女士吃了一頓相當有意思的晚飯。
為什么是有意思呢?
因為這三個人之間的關系實在太奇特了。
桑松女士的目標是羅南,羅南的目標是略倫特,略倫特的目標是桑松他們形成了一個閉環。
這實在太有趣了。
在這三層關系中,‘討好’做的最明顯的是桑松,她毫不掩飾對羅南的尊重和喜歡,幾次開口讓羅南開價給她做可以和‘相思鳥’匹配的作品。
‘討好’稍含蓄的是略倫特。
其實略倫特做的也很含蓄,可能由于羅南了解了他的秉性,感覺他說什么都是帶著目的性的。
而做的最不露痕跡是的羅南。
他也想通過這頓飯得到些什么,畢竟開車來回要4個多小時呢!
但身邊兩個人的話實在太密了,羅南完全插不進去啊。
“嘗嘗這里的芝士南瓜派。”桑松女士主動幫羅南分飯后甜品,“這是這家餐廳的特色。”
地位最高的桑松女士是今晚的‘主賓’,她全程圍繞藝術相關的話題討論,略倫特只能‘見縫插針’的加入些其他的元素:
“桑松女士太會吃了,普羅旺斯的芝士南瓜派這里說第二沒有人敢說第一。”
說完,他給桑松女士分了一塊:
“尤其要熱的時候吃,夫人,您也趁熱吃吧。”
桑松女士的眼睛里只有羅南:
“羅南,你最近做什么新的甜品了嗎?”
羅南低頭掩飾笑容:
“最近在忙著準備結婚,沒有顧得上創作。”
這已經是今晚的第二份甜品,因為三個人都沒有達成各自的目的,不肯離開。
眼看再不努力就沒戲了,略倫特硬生生的把話題掰到了另一個頻道:
“但羅南馬上就要有新的作品了,夫人,您忘記了嗎?羅南要在5月份參加普羅旺斯第一界甜品大賽,您一定要去現場嘗嘗。”
“我當然記得了,略倫特。”桑松女士微笑著說,“但我更感興趣的是羅南做的那些不能吃的甜品。”
“哈哈,夫人的眼光和審美果然高,相信一般的藝術品已經無法進入您的眼睛了。”略倫特徹底放棄了抵抗。
既然這位女士今天不想聊美食活動的事情,那就當好情緒價值提供者吧。
略倫特的退出破壞了‘三角關系’,三個人之間一環接一環的‘接招’不見了蹤影。
羅南早已看明白了對面兩位的意圖。
略倫特想要讓桑松女士贊助她的活動,桑松女士想要他的作品。
但很明顯,對面兩人今天無論如何也達不成各自的目的了,今晚必然是一個失意的日子。
既然如此我來說說我的訴求?
羅南一邊吃甜品,一邊用閑聊的語氣說:
“雖然最近沒有創作時間,但我相信這個契機不會遙遠了,不知道兩位知不知道,盧爾馬蘭要擴建了,而且要擴建不小的范圍,那里未來可能要舉辦很多活動,其中一定有和藝術相關的身為盧爾馬蘭的‘女婿’,盧爾馬蘭作為東道主舉辦的活動我必須要參加啊。”
說完,羅南低頭笑著繼續吃甜品。
你們都釣完魚了.現在該我拋餌了。
桑松女士停止了咀嚼,低頭不語。
藝術活動?
什么時候?
略倫特用喝酒來掩飾吃驚。
盧爾馬蘭才拿到第一筆撥款不久.這么快就要擴建了?
梅納村騰飛的標志就是它的擴張行為。
當天晚上,在戈爾德的略倫特和在馬賽的桑松女士同時做出了一個決定——四處打聽關于盧爾馬蘭的任何消息,一個都不放過。
4月悄然飛逝,很快就來到了月底。
這一天,羅南正在餐廳和亨利、特奧等兄弟喝酒,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來電話的人并不突然,是朱莉特,他們之間一直有密切的聯系。
但朱莉特說的消息非常突然:
“費爾南教授說他核實完消息了,讓你盡快去一趟卡龐特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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