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廟之中,一頭無影邪祟從石壁上一路爬下,其速度極快,所過之處便見一雙雙黑色手掌印與腳印在石室的天花板、石壁之上順延而下。
然后,還未待這鬼祟近得那提燈的青年,立時便有一只血色的爪痕自虛空中閃過。
呲喇一聲,這頭無影邪祟的肢體當即化作四塊墜落在地上,卻見黎卿身后,有一道窈窕的玲瓏妙影,側頭望了后方的殘軀一眼。
那背對著燭光的剪影,極為動人,料想也是一位極美的女子。
可再細觀其動作,輕飄飄的又似是有些僵硬,渾然不似生人!
抬手處理了這頭鬼祟,玲瓏猖主又是快步的飄了上來,趕赴至黎卿身后以作拱衛之姿。
黎卿挑著瓊華靈燈,環顧著這一座又一座的石像,其上諸侯國時代的衣飾都有些辨認不清了,有許多石像更是連五官都完全磨滅了,便是無頭石像都有不少。
這座穆廟很顯然就被人光顧過了,黎卿路過了數道連廊石室,皆看到了有法術殘留的痕跡。
除開外層的幾間夾室耳室外,越往里面去,其中便愈發的昏暗,黎卿駐下腳步遠遠觀望著那道十數丈高巨大石門猶豫了片刻。
“先看一眼,若是主殿中沒有東西,再往其他廟去!”
然而每一座宗廟的大小都遠超他們的想象中。
步靈虛曾經花了兩年的時間,將其中游蕩的大鬼一一祛除,把超越了法器的幾件恐怖物甚那幾尊鬼神的執念鎮器囫圇處理。
但即使是步靈虛這般太一道的前真傳,亦認為這一座陰府足夠列國的道人們探索上百載。
這般的陰府,在六天鬼神治世的年代絕不會默默無聞,若非是時代久遠,鬼神也有陰壽極盡之時,連五方仙門也未必比得上這座陰府的鼎盛時期。
黎卿越是深入便愈發感覺到熟悉,這山體石室中,充斥著與冥府相似的氣息,那墻壁上早已斑駁的圖騰,與幽天冥府墻壁上的青磚極為相似。
“難道那座冥府昔年也是在天都現世就存在的嗎?”
“亦或者說六天鬼神治世的時代,陰與陽、宗廟與冥府的界限便已經模糊至此了?”
隨著對鬼神一道的愈發深入,黎卿只覺得天都的過去,生死的界限被鬼神們玩弄到了極致。
生前駐世不過百年,死后幽天縱橫千載。
鬼神,真是好奇怪的道途!
抬起腳步,再往那前方的正殿中去,黎卿借著燭光,看到了一層層的壁畫,似是千乘戰車、萬艦艨艟肆意橫征八方。國之大事,在戎在祀,其中將近九成的斑駁壁畫,都指向著那戰爭與祭祀。
這連綿的壁畫通篇為贊頌祖先鬼神偉力的暗喻,太過原始殘忍。
直到再進了三間內室,黎卿眉頭陡然蹙起,突兀的退后兩步,將那自黑暗中伸出來的烏青鬼手躲掉。
這鬼祟居然與墻角的黑暗融于一體,抬爪就要刺入黎卿的胸膛,黎卿這一躲,那只鬼手便直接抓向了他掌心的南斗延命燈。
倏忽間,便聞得一聲凄厲的哀鳴,卻見這石室中光芒大放,原是這頭烏青厲鬼一觸碰到南斗延命燈,眨眼就渾身都被那冷白色的命火引燃,倒在地面上打起了滾來。
這命火是比石中火還不能沾染的東西,那可是能將生靈的陰壽、陽壽盡數燃盡的詭異火焰,若非這靈燈還未大成,這鬼東西還能靠近他周身?
無語瞥了那飛蛾撲火的鬼祟一眼,黎卿暗嘆又一張鬼皮浪費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在那大火的照射下,望見了那石室中央一側供奉著的左右兩頂燭臺!
而真正令黎卿感到渾身震動的是,燭臺上的兩根紅燭。
只在見到那紅燭的一瞬,黎卿直感自己的脊椎大龍都似是活了過來般,愈發純粹的陰氣自丹田中生出。
竟是連鬼脊都對那紅燭產生了莫名的反應。
是幽天冥府中共存的鎮物么?
黎卿緩步近得那燭臺,只見那兩支紅燭約莫有小臂粗細、一尺余高,燭頂處已然熄滅了太久,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黑痂。
“立禳祈法壇時、或者鬼母……她應該用得上。”
思忖片刻,便見那玲瓏猖主身形一動,抬手將那兩尊燭臺收入掌中。
沒有異常發生,那兩道燭臺仿佛和凡物沒有區別,并未對玲瓏猖產生影響。
黎卿見狀,便再從猖主手中接過燭臺,納入了芥子囊中。
圜首再看去,卻見那頭烏青厲鬼身上的命火已經燃盡,冷白色的火光開始化作橘紅赤焰,伴隨著這般轉變,唯有一道細若游絲的命光緩緩的飄入延命燈里!
見得命光收來,黎卿提起燈盞再往前一步,推開內里石室的大門,進入了那愈發深邃的黑暗中。
其中的石像越來越多了,而且,自此處開始,那一道道鬼像仿佛已經不是石質雕琢,而是精雕玉琢的石人一般,座座鬼像經久彌新,已經不再跟隨著歲月的變化了。
“這……”
黎卿剛剛踏入這一層殿中,便看到那座座鬼像下,零零星星跌在地上的珠子,只見其似是拇指大小,玲瓏剔透中泛著灰白,濃重的陰氣匯聚在珠子上。
這是冥珠?
一座座鬼像下的冥珠著實令黎卿吃了一驚。
他曾經服用了鬼母所制作的魂珠,增進了極為深厚的陰氣,但那冥珠的本質可是來源于厲鬼的死亡!
西莽中的厲鬼死亡并沒有魂珠,那魂珠是鬼母以百鬼殘軀所凝聚的;幽天冥府中的鬼祟死亡之后才會有冥珠生成。
于那鬼像下生成冥珠,也就是說,這座陰府中的鬼神,都陰壽耗盡而死了嗎?
“不,不對,外圍游蕩的厲鬼顯然就是陰府中原有的鬼神!”
幽天的岐山冥府如此,澎海陰府亦是如此,鬼神之類若無宗廟供享,也會最終淪落作無智的野鬼么……
人死化鬼,先失一魂,化鬼之后的人,三魂缺一,性格生異,偏生執拗但終歸還是留有本真。
鬼有簞饗,才可稱為鬼神,若無簞饗供奉,遲早也是無智野鬼之流,乃是真正的連本真都失盡了!
也難怪鄉野之中,那些個邪祟的要鄉里生人為它等立廟。
黎卿思緒沉吟之際,亦提起瓊華靈燈,驅策這猖主去收集冥珠,然而就在他逡巡四方之際,就在前方那半掩的門扉之處,見到了一雙跨度頗遠的腳印,似是來人進入的極為匆忙。
這絕不是鬼祟的腳印!
“有人來過了?”
黎卿眉頭蹙起,也只有這個原因,這座三世穆廟中才會連游蕩的鬼祟都沒了幾只,且除了鬼燭、魂珠這類唯有鬼道才有作用的東西,余者盡數不存。
就是不知是剛剛有人來過還是以往陰府洞開的時候被人探索過了!
著那紙猖快速的將地上冥珠收集起來,黎卿以燈柄緩緩挑開那座大門,且往里面緩緩地挪移靠近。
黎卿剛剛近得其中的主殿,還未有更多的動作,突然便有一道狂重的威壓襲來,那紫府積壓勢若罡風,甚至將這座正殿中的木架、銅盞都盡數吹倒,唯有那地宮大殿上,那夜明珠鑲嵌的穹頂絲毫不受影響。
“哪來的混賬東西,滾出去!”
“你難道沒看見這座大殿被老夫占了嗎?”
一聲暴喝升起,卷起罡風撲面,悍然打在黎卿身前的天府玄元氣罩上,竟是發出了刀兵交擊的脆響。
其中所蘊含的巨力更是生生推著黎卿暴退了近丈,在地上劃出了兩條溝壑,直至撞在那石門上,又將那石門給關了回去。
這……
黎卿緊掣住掌中的靈燈,天府玄元氣抵擋著那道風法,雖看上去有些狼狽,但并沒有受到絲毫的傷害!
透過那玄元氣罩上的模糊罡風看去,這是一方極為寬闊高深的石宮,那主殿上正立著十三尊五十余丈高的巨像,穹頂上有道道溫潤的清光投下,直至那龐大主宮右側,正有一名老叟滿面怒容的注視著黎卿。
這是澎國李家的太上族老,他早就謀劃著將此處的一座內室,那是他三年前發現的密室,其中定然藏著些不得了寶物。
為此他特意算準并控制了黑船來的時日,美名其曰邀請兩名紫府助臂孫兒,實則是想獨吞一方穆廟的密室,屆時若是有人發覺了什么,他此方有三名紫府,還怕人搶奪不成?
那位步靈虛道主,自峙是瞻望陰神之人,為人也算是正派,等閑也看不上這陰府中的重器……
可該死的,怎么這時候來了人?老夫不是在外面留了一頭豢靈?
李家族老再望向腰間的陰槐木牌之上,卻見那木牌并未生裂啊!
“貧道未見這穆廟中有來人的痕跡,一路趕來亦是尋常,老丈切莫著急,貧道這就退去。”
黎卿無辜搖頭,故作不知,實則右手已然輕輕地按壓在了左袖之上,隨即可以調動五路猖兵。
那老者卻是虎目含煞,大門都被重新關上了,走漏了消息,他還探個屁的密室!
“退去?去哪里,老夫看你就是成心窺探的。”
老叟右手一揚,卻見其手中一桿寶旗揚起,法力往那大旗上一灌,立時便朝著黎卿打來。
那御風寶旗迎空便長,不過眨眼間就化作了十余丈大小,罡風環繞,似是破城巨木一般,就要將黎卿連帶著那護體氣罩一同貫穿。
好個狠厲的老道!
黎卿目光驟寒,將那山鬼紅篆劾猖表文往前一拋,下一瞬,那表文就迎著罡風瞬間燃盡。
正待前方罡風大槍破空而來,當頭卻是一尊九尺甲猖、一尊蝠翼飛猖同時架住那尊罡風旗槍,緊接著三頭行猖半身融入地面,身形一扭。
卻是不知為何,那原本攻勢恐怖的風槍才與這五路猖兵對峙片刻,下一瞬,便突兀地調轉槍頭猛然反撞向了另一側的地宮。
十來丈的罡風大槍橫撞在那宮室一角,眨眼便爆裂出巨大的氣浪,可這穆廟的石壁上卻是僅僅出現了一道手掌大小的豁口。
這并非是老叟實力不濟,而是內部的帝宮,是陰神道場,等閑的打斗連墻皮都難以劃出痕跡來……
“那是五鬼搬運術?還是什么。”
那老者眉頭皺起,望向那一支猖兵,心頭的慍色愈發濃烈。
那是銀甲尸吧?甲尸果然最是頑固老尸,正接老夫寶旗一擊毫發無損!
便是那頭飛猖雙臂之上都已經隱隱顯現出黑色的裂痕來了,唯有這甲猖,戰意昂揚,雙拳對碰間,恐怖巨力震得空氣都肉眼可見的出現了分層。
“但……避開那頭銀甲尸不就行了?”
李家族老輕笑著招來那寶旗,下一瞬便消失原地,直接穿過五十余丈的距離,一旗砸下,挾裹著幾乎要化作實質的風道法力砸下。
砰的一聲,那大旗卷起巨力,還未碰到黎卿,殿中陰霾突然一閃,其中七道身影突然就從那陰霾鬼蜮中消失。
就在那寶旗撞在大門上時,玲瓏猖主一手按在黎卿左肩,一手托起涓涓的云雨細流緩緩落下,直接借助那云雨陰霾之鬼蜮,躲開了這道襲擊。
在這鬼蜮中,她可以肆意的控制其中的規矩與距離變化,堪比瞬移!
堪比銀甲尸的甲猖,馭風騰行的飛猖,有挪移遁走之力的行猖,掌攝剝皮詭術與云陰鬼蜮的紙靈猖主……
這怎么不能與尋常的紫府下基相抗衡呢?
那寶旗不死心的撞來,可五路猖兵亦是受到了那山鬼律云雨蜮的加持,在這鬼蜮之中肆意騰挪,宛如鬼打墻了一般,前番在右側擋在那寶旗橫斬,沒多久就瞬移在前方攔下了寶旗側劈,下一刻就見甲猖蠻橫的突進二十余丈的距離,一記鐵山靠直接將那罡風寶旗直接震的倒飛回了那老叟手中。
轟隆隆……
這一次,老叟驚震的抬起頭來,卻見那一粒粒似是糖豆般大小的熒火兜頭落下,連綿的爆炸聲直接將其淹沒。
好一道護身兵馬,好一道磨人的法術!
李家族老大旗一甩,將那層煙塵抖落,面色陰沉了片刻,卻是突然展露出了笑顏:
“看來方才是老夫誤會小友了,還當小友是那關家老鬼手下的奸細呢?”
“那遭瘟的老鬼哪有那個命,尋得到這般厲害的仆從?”
“嘿嘿嘿嘿,不知小友是素衣道出身還是列國哪家的門下?你我二人不妨一同探一探那密室……”
這老鬼好生不要面皮,能屈能伸至了一個極點,見八九個回合都近不得那青年的身,當即就是轉了性子,狹促一笑,邀請著黎卿同行……
(本章完)
#名場面安利#周圍的黑暗和空曠漸漸退去,先是復現了群山的輪廓,接著又出現了草木的顏色。
我對面荒草之中站著一名男子,腦袋上窄下寬,成三角形,鼻子長有半尺,把嘴都遮住了,直接垂到了下巴。
火車公公拉著汽笛道:
“旅客朋友,前方的生靈叫做夢鉉,原身是只食夢貘,十層的夢修!”我聽到這話一驚,對面的怪人竟然有十層修為,想我見識算多的,此刻心臟也懸到了喉嚨。
要是換成別人,只怕要失去理智,在普羅州正常的概念里,十層是修為的頂級,是不可逾越的存在。
“不好打呀!”火車公公拉了聲汽笛,
“夢修和別的修者不一樣,他本尊能進入到別人夢境,咱們在夢里和他本尊打,你說得吃多大的虧?”說話間,那十層夢修已經沒了身影。
火車公公接著 “他在夢境之中隨意變化,能變成草木,也能變成鳥獸,說不清他是近是遠,說不清他在什么地方,也說不清他在什么時候出手,可是….”話沒說完,十層夢修突然現身在我身邊,準備把我從火車公公背上扯下來,我完全沒有防備,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十層夢修探出手來,眼看要抓到,那張三角臉上漏出一絲笑容,卻一閃而過,很快消失不見,因為他的臉被火車公公的鞋底蓋住了。
“可是那又能怎樣?”火車公公一腳踹在十層夢修臉上,接著剛才的話頭說道,
“咱們比他快不就行了么?
“轟隆!十層夢修直接飛了出去,身子鑲嵌在了山上的巖石之中。火車公公沒理會十層夢修,背著我,一路向前飛奔。
“旅客朋友,一路辛苦了,終點站就快到了,本次列車為您獻上一曲《火車謠》,以緩解您旅途中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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