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在泠花谷的最后一日,該準備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顧卿卿和盛韻兩個女孩兒相約去鎮上買些花茶、糕點要帶回宗門。
此前與燕尋在花朝節上已經買了一些,準備回去帶給秦婆婆。
宋宴坐在院子里,享受著寧靜。
他太喜歡這個小院子了。
“宗門中的洞府雖然靈氣濃郁,可住的久了,總覺得憋悶,是不是?”
小禾坐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聽見宋宴跟她說話,愣愣地點頭。
她從小就住山洞里,好像也沒什么區別。
“聽說日后進了內門,洞府就自帶小院兒。”
羨慕的很。
“鈴……”
門外響起傳訊符。
宋宴走出院外。
沒想到來人,竟是梁楓。
“宋道友,打擾了。”
有些意外。
他還以為這個人會被嚴密看管。
不過很快,他就察覺到了原因。
那是一種,雖還有生機,卻渾身透露著一股淡淡死意的麻木感。
梁楓此刻的修為,從煉氣十層,跌落至煉氣六層。
而且靈力虛浮,連六層的水準,也有些不穩。
頭發白了些許。
雖然面上看起來還是微微笑著,不過,那種無能為力的頹唐味道,恐怕是連凡人都瞧的出來。
“梁道友。”
說起來,兩人其實并不熟。
不過,略微一思索,還是將他迎了進來。
斟上一杯花茶。
令梁楓都感到意外,宋宴竟然先開了口。
“梁兄,你的事我都聽說了,日后……有什么打算么?”
面前這個人,給梁楓的感覺一直都很特別。
起初,他只是覺得這個人很敏銳,似乎能看出自己的異樣。
然后是入谷林中,拿出另一枚蓮子,破滅了自己和黃袍人的籌謀。
如今面對自己這個背叛泠花谷,與魔修有染的罪人,又好像無事發生一般……
這也許就是自己在離開這個生活了數十年的山谷之前,仍要抱著最后一絲僥幸,來見一見他的原因吧。
“我……能有什么打算。”
梁楓苦笑一聲,看似悲涼,卻反倒比剛進小院時的神情,多了些許釋然。
“其實,我早就想過會有這么一天……”
“不瞞你說,在北岈山之外,我早已尋好了一處清幽之地。”
“鐘靈毓秀,人跡罕至。”
“原想著……”
梁楓忽然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
“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活下來。”
宋宴只是喝茶,聽著。
“這樣也好,我與內人,都是愛花之人。在那幽谷之中,種些花花草草,照顧她一輩子。”
“此番我修為散去,此生已無望筑基。”
“又被逐出泠花谷,免去了四處奔波,倒是有更多時日,陪在她身邊了。”
宋宴點了點頭。
梁楓這回,是生死之間走了好幾遭。
看淡世間,似乎也不奇怪。
梁楓說完之后,便不再言語,兩人喝著花茶。
院中的氣氛,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之中。
又過了片刻,梁楓擺下茶盞。
目光中仍舊充滿絕望,但似乎隱隱帶著一些別的什么。
他看向宋宴:“宋道友,那枚托月蓮子……”
“是假的。”
宋宴脫口而出。
梁楓眼中逐漸顯露的那一抹期許,忽然熄滅了。
也是,怎么可能呢。
鉆研了這么些年,怎么還會這樣白日做夢。
不僅沒有意義,反倒,擾了人家的清閑。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正準備起身告辭。
卻見宋宴指尖靈光一動,一道隔音法陣緩緩散布開來。
“梁兄……”
宋宴忽然開了口。
梁楓微微瞪大了眼睛,他感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希望重新在他的心里,生根發芽。
“但假如,那是真的……”
“你待如何?”
宋宴看著他的眼睛:“你只能回答一次。”
梁楓沉默了數息時間,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忽然恢復了活力,怦怦跳動,目光也變得清明。
“雖然時間可能很長,但我有把握讓它,變得越來越多!”
宋宴眉頭一皺:“怎么可能?一朵古蓮,不是只能結出一枚蓮子么?”
梁楓搖了搖頭:“百花譜中,對各類靈花的記載,都是基于現有的情況以及傳聞作描述。”
“枯種催生古蓮,理論上可以開花生蓮子。”
“但因為先天不足,故而即便是理論上,也僅能結出一枚蓮子。”
“可若本身就是托月蓮子作為靈種,那就完全不同……”
宋宴有些古怪,暫時打斷了他:“那若你真有這樣的本事,泠花谷,為何不讓你將那枚成熟靈種,種出其他蓮子?”
這話剛一問完,他自己就已經反應過來了。
梁楓苦笑。
一谷修士,一谷靈花靈植……
即便是知曉了那“靈珠”就是托月蓮子,又怎么可能愿意冒如此大的風險,讓他做這樣的嘗試……
“期限?”
梁楓不假思索:“三年!托月古蓮所需的靈氣并不多,只要有足夠的生機,生長成熟極快。”
與很多珍貴的靈植靈物相比較而言,這個速度的確已經很快了。
“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宋宴看著他:“你該怎么做,讓我相信你呢?”
難以掩飾自己的激動和期許,梁楓從一只小袋子中取出了一個裝著小蟲子的玉瓶。
那是一對淡黃色的小蟲子,一只稍大,一只稍小,稍大的那只,將小蟲護在身前,蜷曲抱著。
心中一驚。
子母連心蟲。
只見梁楓毫不猶豫,以靈力牽引,將那小蟲取出,然后把裝有母蟲的瓶子,交到了他的手里。
宋宴不禁有些驚奇:“你早就準備好了?”
“當然。”
梁楓灑然笑道:“這恐怕是我此生,僅有的機會了。”
宋宴聞言,點了點頭。
掌中月華,不再掩飾。
梁楓將小蟲吞入腹中,毫不猶豫。
翌日,陸子野帶著三個外門弟子,向射陽宗眾人拜別。
“從前輩,此番有勞您多加照顧。”
從雨真搖了搖頭:“本是邀你們前來賞花玩樂,沒想到出了這么多事,你這有勞我可擔待不起。”
這段日子的相處下來,大家對這位從雨真前輩,已經比較熟悉了。
雖然情緒上波瀾不驚,但不知道為什么很愛開玩笑。
“業聲哥哥,有機會來射陽宗玩!”
“一定!”
宋宴笑呵呵地說道:“好生修煉,到時龍潭山你我兩兄妹切磋一番。”
“據我所知,龍潭山九脈大比,六大宗門的外門弟子,好像無法參加吧?”
自從望湖夜變之后,程煜這個人就很少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今日總算露面了。
可惜一開口,就臭不可聞。
此前數日沒見,還以為是被盛年逮著機會弄死了呢……
阿年也真是的……
動作真慢啊。
“宋道友還是好生修煉,三五年內,先晉升煉氣后期……”
“程煜……”
沒想到,從雨真竟然開了口:“你比人家,好到哪兒去?”
程煜措手不及,說不出話來:“弟子……”
“若非你父母蔭蔽,你如今能入了內門么?”
“弟子……弟子知錯。”
程煜面色漲紅,他是沒想到自家前輩會出言訓斥。
從雨真望向宋宴:“莫要放在心上。”
“沒事。”
他也沒有想到,這位對方宗門的前輩會替自己說話。
從雨真與陸子野又客氣了幾句。
雙方便各自乘著靈舟啟程了。
“走吧!”
“回宗!”
感謝大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