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三,青葉峰上。
洞府內,宋宴披頭散發,泡在溫池中,舒緩著長日苦修帶來的倦意。
右手抬出水面,一道溫潤的劍氣在他的指尖,指縫,手背,手腕處流轉環繞。
這是五星捉脈完整功法中記載的,可以在尋常時候鍛煉神識靈活性的小把戲。
“嗡……”
那劍氣從右手脫出,宋宴抬起左手,準備去接。
“嘭!”
一道蛇影從溫池之下破水而出,竟一口銜走了劍氣,重新沒入池中。
宋宴無奈地笑了笑。
小青蛇偷偷浮出水面,一雙眼睛得意地看著他。
“嘿嘿你輸了。”
說來也怪,這劍氣明明鋒銳,小禾卻能將其銜入口中而不受傷。
宋宴挽起一捧清水,抹了把臉,隨意地問道:“你藏哪兒去了?”
在小蛇冒出腦袋的另一邊,一截柔軟的蛇尾從水下冒出來。
無暇劍氣,正環繞著小禾的尾巴,緩緩轉動。
“小禾,你說不準是什么很厲害的妖獸的后裔呢……”
宋宴認真的思考這件事:“不然怎么跟其他靈妖如此不同。”
“那可不。”
小禾認為,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她很厲害。
“你不會修煉嗎?我看那些靈獸妖獸,好像都能修煉妖法。”
“不會呢……”
嗯……不過從這個角度考慮的話,前面的那種可能性就很低了。
因為那些古妖大妖的后裔,妖煉之法,似乎是隨著血脈傳承,開了靈智便自然而然學會的。
“是不是得找個機會,讓小禾也開始修煉妖法……”
如今小禾的攻殺和防御手段,完全是依靠妖獸本能,而非妖術。
宋宴正思索著,忽然心念一動。
“……嗯?”
門外有人。
宋宴走出溫池,周身靈力鼓蕩,將水汽散去,然后隨意披上一件衣袍。
走出洞府,眼前是一個眼熟的女孩兒。
“是你?”
宋宴的語氣不冷不熱:“我還以為你帶著我的三枚靈石遠走高飛了。”
縫制道袍,不過就是三五日的時間。
可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年。
很顯然,作為一場交易來說,她失信了。
雀斑少女的衣袍有些臟,甚至可以說破舊,她的目光閃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是來送道袍的。”
她從背后同樣破舊的行囊里,取出了一件很干凈的道袍,遞給宋宴。
連乾坤袋也沒有么?
宋宴心中暗道,這個女孩兒真的比他還要窮。
“為什么這么久?”
他接過道袍,放入乾坤袋中。
雀斑少女似乎找到了機會,慌忙解釋道:“我想要在袍子上縫避水陣紋,可是材料我買不起……”
“所以獨自去雁然山脈尋找,失足掉下山崖,迷了方向……”
宋宴一愣:“我好像沒有這個要求。”
少女的模樣有些倔強:“若只是縫制尋常道袍,那我與凡塵中的制衣師便沒有區別。”
“嗬……”
說她蠢吧,這樣低微的靈力境界,在雁然山脈待了三四個月竟然還讓她活著回來了……
明明是一副飯都吃不起的樣子,宋宴不知道她哪里來的自尊,要如此自我加壓。
不過,三紋靈石,一件新的道袍,還是帶避水陣紋的……
他反正是賺了。
“好,那……多謝了。”
宋宴點了點頭,轉身就要回洞府。
“哎,這位……師兄。”
“嗯?還有什么事么?”
“這小半年讓您久等了,實在是……”
宋宴擺了擺手,打斷了她的話:“不必如此,所幸這些日子我深居淺出,也不常更換衣物,這次便算了吧。”
“多謝師兄,那……若日后還需縫制道袍,或是親友道侶,想要縫制羅衣,可否……”
宋宴挑了挑眉毛。
原來是想要自己幫忙推薦一下。
雖然出了點意外,時間長了些。
不過這小姑娘對縫制這門手藝的態度,的確讓宋宴有些肅然起敬。
“好,你叫什么名字?”
宋宴頭一次在這個執拗倔強的少女臉上,看到欣喜這種情緒。
“我叫鞠露儀。”
回到洞府,宋宴試穿了一陣。
很舒服,也很合身。
靈力翻涌,凝聚水流,潑灑向道袍,水流仿佛觸碰到了什么看不見的屏障,向四周散開。
鞠露儀。
很有趣的一位道友。
他清點了家當,丹藥、靈石,用于搭建臨時洞府的迷陣……
收拾好了一切,宋宴走出了洞府。
今日,亦是他赴約的日子。
順著宗門之外的山路下山,來到了邊緣山麓的一片小池邊。
宋宴以為自己來得算早,沒有想到,吳花果和戎小蜂夫婦早就已經在此等候。
“二位,許久不見。”
二人迎上前來,抱拳行禮,正要叫出“童道友”三個字,卻忽然想起,這是假名。
“嗯……”
宋宴沉吟了片刻,說出了自己的真名:“在下宋宴。”
那白狼面具戴著實在不太舒服,夜市一結束,就被他扔掉了。
虛假的名字是騙不過這兩公婆的,沒有那個必要,所以他也不打算藏頭露尾,左右還要合作,不如坦蕩些。
“宋道友。”
戎小蜂爽朗一笑:“宋兄放心,在這一次共探洞府的其他人面前,我等仍舊稱你‘童道友’,如何?”
宋宴點了點頭:“那就多謝二位了。”
讓宋宴驚奇的是,這兩夫婦的名號,好像……就是真名。
從這里往東三四十里,有一處小型的散修坊市,名叫靈溪坊。
平常都是些周遭小宗門和附近山中散修的聚集地,若將靈源澤夜市稱作附近修士們的“大集”,那么這靈溪坊,就是日日都有的尋常小集。
據吳、戎兩人的說法,這一次的組織者是個很奇怪的人。
“那人煉氣后期的修為,卻說此行只要洞府中的兩樣墨寶……”
據說,這一行共十人,僅有他一位是煉氣后期的修士。
宋宴眉頭皺起:“這人莫不是信口雌黃,想要以此為說辭,騙些我等前去,然后下殺手……”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生性溫和的他,也開始揣度修仙界同道的惡意了。
“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吳花果搖了搖頭:“他說的,竟然是真話。”
宋宴一愣,差點忘記了。
這位奇女子有知曉他人言語真假的能力……
“那還真是奇了……”
明明有搶奪最大利益的實力境界,也有足夠的底氣,為什么只要兩樣修心之物?
倒也不是說不好,而是……
他本可以全都要。
宋宴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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