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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游太虛

  高山湖泊、水紋支流……

  “這是……地圖?”

  這地圖的繪制風格很是古怪,寫意而又精準。

  線條流暢,墨色濃淡相宜,勾勒出山川河流、溟海島嶼、大洲陸地板塊的輪廓。

  有的區域刻畫得極為詳細,山川紋理,河流走向,甚至某些重要的地點還有微小的標記或標注。

  而更多的區域則顯得模糊簡略,只有大致輪廓,像蒙著一層輕紗,細節難辨。

  此外,地圖上有相當一部分區域,被濃重翻滾的墨色所籠罩,漆黑一片,仿佛化不開的迷霧,連輪廓都看不分明。

  宋宴凝神細觀,越看越是心驚,心神劇震。

  這似乎是此方人間世界的輿圖!

  他雖從未得見全貌,但從那熟悉的邊域輪廓、中域那仿佛龐然大物般的中心地位、以及點綴其間的幾座極其遼闊巨大的島嶼和環抱大陸的四方溟海來看,絕對錯不了!

  廣袤無垠、神秘莫測的南疆、北疆……

  那無邊無際的四方溟海……

  地圖的某個極其偏僻的邊緣角落,一個白色光點,正持續地散發著柔和而醒目的光芒。

  宋宴細細望去,那光點所在,正是楚國,位置偏北一些。

  幾乎是瞬間,他便想到了什么。

  這個光點,應當就是劍宗遺址了。

  “原來如此……”

  宋宴心中恍然。

  如此看來,按照這珠子的正常流程,應當是擁有它的劍修到了筑基境,才會指引向劍宗遺址。

  自己只是機緣巧合之下,提前去過了而已。

  這位楚國新晉的筑基修士,帶著幾分初踏新境界的豪情與好奇,開始細細端詳這幅鋪陳天宇的巨大畫卷。

  他試圖理解這個世界的廣博,目光隨著水墨線條流轉,從邊域的楚國,看向相鄰的祁國、寧國,再到更為遙遠的其他小邦。

  然后是那遼闊得令人窒息的整座大陸。

  僅僅一個中域,疆土便仿佛無邊無際啊!

  其上江河奔流,山脈縱橫,標注著許許多多的州府、城池。

  其余的名字大多都很陌生,即便從前在不知哪個犄角旮旯見過或聽過,印象也很模糊。

  唯有一個名字,他早已聽過無數遍了。

  長安。

  楚國荒僻,邊域遙遠。

  哪怕只有一次,也許邊域所有的修士都曾經想過有朝一日抵達大唐,見一見這座天下人的心中之城。

  在天幕地圖的邊緣,那四方浩渺的溟海更是占據了巨大空間,深邃幽暗。

  然而,隨著這幅恢弘畫卷在心中漸漸清晰,宋宴心中那份因筑基成功、似乎窺見大道一隅而產生的激昂,一點點消散。

  一股難以言喻的渺小感,悄無聲息地涌上心頭。

  他下意識地抬起了手,用手指遙遙比劃了一番。

  “楚國……竟然這么小么。”

  楚國,在這張地圖上,簡直就像是一個不小心滴落上去的墨點。

  整個邊域版塊,在中域這龐然大物面前,都顯得不值一提。

  邊域與中域之間,那地圖上用濃墨勾勒出的巨大空白區域,代表的也并不是什么坦途,而是實實在在需要跨越的遙遠距離。

  然而,思及此處,他卻忽然愣住了。

  此時此刻,他沒有去暢想什么走遍此方人間的遠大理想,而是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凡人。

  這個人的名字,叫做謝天璣。

  “不對啊……”

  宋宴口中喃喃。

  他的目光在那一片間隔上反復衡量著。

  “邊域之中,除了魏國和姜國,勉強與中域有些許接壤,可那接壤之處也多是險峻絕地或是無垠荒。”

  “其余邊域諸國要抵達真正的中域……”

  他大致根據地圖楚國的比例估算:“……路途之遙遠,何止千萬里啊。”

  筑基修士,可御物飛天,不眠不休,不食不飲,日行萬里不在話下。

  “倘若這地圖無誤,筑基修士要去中域核心繁華之地,全力趕路,一路順利,不考慮恢復靈力、不遭遇兇險、不停頓休整……恐怕都需要耗去數年光陰。”

  而謝天璣,一個凡人……

  縱使劍術通神,斬盡了凡俗對手,贏得了天下第一的美名。

  可他終究是凡胎肉體。

  凡人的腳程能有多快?

  日行百里已是極限,跋山涉水更要受困于風雪險阻、瘴癘傷病。

  馬匹舟船,總有極限。

  糧草飲水,皆是問題。

  更遑論橫穿那些地圖上標識著巨大空白和濃墨迷霧,現實中必定存在的死亡絕地,洪荒大澤!

  “他……他怎么可能憑著一雙腳,從楚國到中域,拿到天下第一的名號,再一路游歷千萬里山河,最后又回到楚國?”

  一個凡人,僅僅用了數十年光陰去丈量這個世界?

  宋宴凝視著天穹上那遼闊得令人絕望的地圖,再回想起劍帖上那字里行間流淌的壯懷與蒼涼,心中一時有些疑惑和莫名。

  誰在幫他?

  那個仙人么……

  宋宴不得而知。

  思來想去沒有結果,索性便作罷了。

  地字貳壹洞府之中,小鞠已經完成了今日的修煉。

  跟著宋宴游歷許多時日,她也養成了清晨日出吐納紫氣的習慣,此刻剛剛回到洞府,準備繼續研習陣法之道。

  小禾最近也有在好好修煉,一身妖力穩步提升。

  回到洞府之中,她們不約而同地望向那個閉關室。

  小禾問道:“宴宴進去,已經多久了?”

  妖怪對于日子的概念是很模糊的,小禾如果不編點小草繩,根本數不清過去了多久。

  “約莫十三個月吧。”小鞠回答道,“宋前輩閉關,已經三百九十七天了。”

  “這么久了。”

  蛇寶嘟噥著。

  正在此時,閉關室的那道禁制靈光如同水紋層層蕩開。

  嗡……

  閉關室那厚重的石門,被一股柔和卻沛然的力量從內部挪動開來。

  光塵之中,一道身影緩緩步出。

  依舊是那身玄色道袍的年輕模樣,但氣質卻已迥然不同。

  十三個月的閉關筑基,洗盡鉛華。

  周身靈氣圓融流轉,再無絲毫煉氣修士的滯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岳峙淵渟的渾厚感。

  兩人抬眸望去,當看清那道沐浴在光塵之中的身影時,二人先是一怔,隨即一股驚喜涌上心頭。

  “前輩,您成功了?”

  問完,她便自己在心中笑話自己。

  當然了,宋前輩是神仙一樣的人物,怎么會失敗呢?

  十三個月,這份漫長等待中積累的擔憂和期盼,此刻煙消云散。

  她想要行禮,卻又手足無措,最終只是仰著臉,目光灼灼地望著宋宴,眼中盛滿了敬仰。

  小禾自然也是歡欣愉悅。

  蛇寶對氣息的感知很是敏銳,它感受到了宋宴體內那股與天地交融的磅礴之力。

  “宴宴!”稚嫩童音爆發出巨大的驚喜尖叫。

  青影一閃,小蛇靈巧地纏上宋宴的肩頭,小腦袋使勁蹭著他的脖子,尾巴尖興奮地亂晃。

  “嗚哇!宴宴!你變得……呃,你變得好亮!”

  蛇寶吃了沒有文化的虧,一時間找不到準確的詞匯形容筑基后的這種道蘊氣息。

  宋宴呵呵笑著,伸手輕撫了一下小禾的腦袋,然后看向小鞠,溫聲說道:“嗯,成功了,一切順利。”

  簡單一句話,卻讓小鞠的心雀躍起來。

  宋前輩筑基成功,這意味著自己是不是可以拜他為師了呢?

  從前的約定,宋宴自然還記得。

  只是那不著急。

  算算時日,距離龍潭山九脈大比尚有五個月的光景,時間頗為充裕。

  這股初登新境,身與道合帶來的強大感覺,讓宋宴迫不及待想要立刻親身嘗試一番,那屬于筑基修士的特權。

  御空飛行。

  如今他已筑就道基,不僅可以御物飛行,更是可以修習那門劍道遁術“游太虛”。

  但宋宴暫且沒有立即著手修煉,而是想先嘗試一下不借用任何外物,直接催動劍氣,懸空飛行。

  他信步走出洞府,來到竹林小院的空曠之處。

  屏息凝神,心念微動。

  鎮道劍府之中,那朵綻放的蓮花輕輕旋轉,磅礴的劍氣緩緩透體而出,卻不再是外放傷敵之用,而是以一種玄妙的方式彌漫周身。

  玄色道袍大袖浮動,足下堅實大地的觸感緩緩消失了。

  宋宴的身形緩緩升空而起!

  院中的小鞠和小禾仰頭望向空中的宋宴,紛紛驚異。

  蛇寶的金色豎瞳瞪得溜圓:“沃……”

  起初御空還有些滯澀生疏,上升的速度控制的比較慢,并且僅僅離地丈許,比之煉氣時憑借凌云意身法在地面縱躍的速度還要略慢一籌。

  這也很正常,修士初入筑基,剛剛嘗試御空之法,基本都有個跌跌撞撞的適應階段。

  但很快便掌握了其中要訣,御空而行也變得自然起來。

  宋宴懸停半空,感受著微風吹拂發梢,俯瞰著下方熟悉的洞府院落和竹林山谷,嘴角的笑意難以掩飾。

  自己一個人飛,那就太自私了。

  尋常御劍飛行之法,也可以稍微嘗試一番。

  宋宴心念再動,不系舟化作黑白流光出現在他的腳下。

  “上來。”他朝下方的一人一蛇伸出手。

  小鞠毫不猶豫,輕輕一點地面,略顯生澀地御風而起。

  她如今也才煉氣中期,無法單獨飛行,但在宋宴筑基境的氣機牽引和護持下,輕松便落在了不系舟上,站到宋宴身前。

  小禾則直接竄進了道袍之中,游來游去,從道袍領口探出腦袋。

  “抓緊咯?”

  “咿——呀——哈!”

  飛劍馭風而起,小禾的尖叫瞬間被風聲吞沒。

  劍嘯破空!

  不系舟黑白色的靈光大盛,載著兩人一蛇化作一道劍虹直奔云霄!

  御劍飛行,與從前借助紅塵斗之類的飛行法器截然不同。

  那些終究是器物外載,心意流轉間總有隔閡。

  此刻人劍相御,心神相通,劍氣流轉便是心意所向!

  扶搖直上云海,俯沖掠過林梢,在險峻峰巒間急掠穿梭,隨心所欲,圓轉自如!

  風聲在耳邊獵獵作響,云氣在身周滾滾流過。

  小鞠起初緊張地閉著眼緊緊抓住宋宴的道袍,感受著速度與自由,慢慢也睜大了眼睛,臉上血色涌起,只剩下純粹的震撼與興奮。

  蛇寶更是興奮地在空中“咿咿呀呀”大喊大叫,金色豎瞳看著下方飛速變幻的大地山川,從未感覺天空如此近,世界如此小!

  劍氣充盈,支撐這等飛行消耗甚微。

  兩人一蛇在青天之上盤旋、俯沖、急停、翻轉,玩得不亦樂乎,清脆的笑聲和蛇寶的驚呼回蕩在碧空流云之間。

  整整小半日過去,幾人才盡興而歸,落回洞府門前。

  小鞠和小禾猶自沉浸在剛才那番天地遨游的興奮之中,臉上紅撲撲的,滿是意猶未盡。

  她們嘰嘰喳喳一邊說著什么,一邊回到了洞府。

  宋宴卻仍舊留在了竹林小院之中。

  稍事調息了一番,狀態恢復,這才回憶起種劍術的御劍游仙勢法中,那名為游太虛的劍道遁術。

  此法可與尋常的御物飛行之術完全不同,而是與劍合一,身化流光。

  種劍術評價其“身若流光,迅逾疾電,心之所至,意之所往,瞬息千里,是為游太虛。”

  也許這門劍道遁術,才是劍宗的修士們馳騁天地,出入無間的真正手段。

  一時,關于此遁術的精要如同潮水般涌入心間。

  此法需要本命飛劍與身相合,神識催動劍氣融歸太虛,身隨劍走,瞬息百里。

  與其說是“御劍”,不如說是自身化作遁光,穿行于天地之間。

  此法玄妙之處頗多。

  其一自然是快,舍去飛劍等器物的形體拖累,心念所向,劍氣所指,身形即至。

  不僅速度遠超尋常遁光,并且極其靈活。

  心念回轉之下,在方寸之間,電光石火般挪移閃避,靈動程度也遠非普通御物飛行所能企及。

  若用于瞬息萬變的生死搏殺,此術一出,足以讓對手措手不及,無論是追殺仇敵搶占先機,亦或是遁走避險死里逃生,都極為方便。

  另外一點,便是氣機。

  身化劍光,融入天地氣機,飛行的軌跡會變得飄忽難測,難以被同階修士神識徹底鎖定。

  然而,此法也并非全是好處,亦有其難以忽略的問題。

  最明顯的便是對劍氣的消耗極大。

  與尋常御物飛行或是直接御空來說,消耗要超出數倍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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