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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蘇北獨立團進攻

  下午4點31分,在平定縣城東部方向,將軍峪隘口的陣地上。

  當超子再一次抬頭,查看著當前天色的時候,在他身邊梵高終于忍不住嚷嚷了起來:“鋼鐵俠,別看了!

  今天的天氣相當不錯,起碼還有一個小時才天黑。

  所以我們絕對沒有辦法堅持到天黑,安心等死吧。”

  聞言之后,腦殼被紗布胡亂纏繞,包裹成了一個粽子一般的超子,頓時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來。

  正如梵高所說的那樣,他當前抬頭看天的動作,其實就是在看看什么時候才能天黑。

  更為準確地說,是期待著天黑的到來。

  那樣一來的話,他和梵高也算是完成了死撲街交代下來,那一個務必阻敵到天黑的作戰命令,可以帶隊撤離了。

  讓陣地上特務營附屬部隊,最后剩下的這一點兄弟可以撤離下去,不至于全軍覆滅。

  然而現實卻很殘忍,他們怕是熬不到那樣一個時候了。

  連續的高強度戰斗打到現在,此地阻擊部隊原本一共903人的弟兄們,現在算上了他們兩個也只剩下127人。

  乍一聽好像還不算少,但是里面有著71個重傷員,能夠戰斗的人就只剩下56個了。

  手槍子彈27發,步槍子彈55發,木柄手榴彈13個,炸藥包1個,就是他們當前所有的彈藥儲備。

  甚至陣地周邊的稍大一點的石頭,都被他們收集起來扔了一個干凈。

  而隘口下的鬼子,目前少說也有小兩千人的兵力,另外還有大小炮二十來門,彈藥相當充足。

  特么!在這一種糟糕的情況下,就算是神仙來了也頂不住啊。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鬼子也不是鐵打的。

  他們在猛攻了多次無果后,如今在體力、士氣等方面也受到了相當影響,目前正在調整之中。

  算是讓他們這些殘兵在此刻,居然有了一段短暫的休息時間。

  可惜修工事來不及了,附近連大石頭也找不到一個,他們除了懶洋洋地坐在了彈坑里休息之外,還能做點什么?

  意識到下一次鬼子進攻,陣地肯定守不住,到時候也是自己最后的時間后,超子居然是徹底放松了起來。

  死就死吧!眼睛一睜一閉就過去了,他也沒有太大的遺憾。

  畢竟帶隊來這里進行阻擊之前,除了張家峪兵工廠各種裝備,后續一些改進和升級的圖紙,他全部給手下的骨干們留了下來。

  此外,還留下了好些如同‘電渣重熔’、‘頂吹氧氣轉爐煉鋼’等數十種技術,哪怕放到了十幾年后,也算是相當先進的技術資料。

  哪怕對于這些技術,超子知道的也就是一些原理,沒有太多的技術細節留下。

  但是以當前的技術來說,想要突破其實就只差了一張窗戶紙,想來還是能起到極大的一些作用,讓他這一次穿越沒有白來。

  想通了之后,超子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飛虎牌香煙。

  自己留下了一根之外,徑直將煙盒子遞送給身邊的弟兄;讓他們一人拿一根后傳遞下去,直到徹底沒有為止。

  見狀之下,梵高也將自己的香煙給掏出來,如此的操作起來。

  不然了?還能讓鬼子從他的尸體上翻出來,可以繼續抽不成。

  可是當超子點燃了香煙后才抽了兩口,卻發現身邊一個四十來歲年紀,若是他沒有記錯應該叫作汪棟,入伍之前是個羊倌的老光棍。

  此時手里拿著點燃的香煙不抽,卻是鄭重的雙手捧在手里,嘴里在小聲地念念有詞。

  遲疑了一下后,超子還是忍不住在嘴里問出了一句:“汪棟,你老小子神神叨叨地干什么了?”

  汪棟沒有直接回答超子的問題,一直將香煙插在了一堆浮土上,才反問出一句:

  “超長官,梵長官你們兩個是文化人,懂得多;見過的世面,也比俺們這些羊倌和莊稼漢強多了。

  那么你們說,這人死之后還能投胎轉世嗎?”

  在汪棟問出了這個問題的時候,超子明顯能看到周邊其他的好些弟兄,紛紛都本能地豎起了耳朵,看樣子他們對于這樣一個問題相當在意。

  與梵高對視了一眼后,他們兩人忽然靈光一閃中,忽然就聽懂了汪棟這一個問題后面代表的含義:

  這些弟兄們很迷信,又或者更準確地說,他們期待著自己可以能有來生。

  因為他們這一輩子,貌似已經沒有希望了;只能期待著下輩子,能過上沒有戰爭的太平日,每天都能夠吃飽的好日子。

  而不是與陣地上那些如今已經戰死的弟兄一樣,臨死前都餓著肚子,黃泉路上還是一個餓死鬼。

  甚至在死了之后,尸首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直接被炸的稀爛;骨肉飛濺到四處都是,然后發臭、被野狗叼走。

  想通了這些之后,超子用力地點著頭,用著異常肯定的語氣回答了起來:

  “放心好了,肯定能投胎轉世了!

  不過這幾年死的人太多,大家在閻王殿投胎怕也是要排隊,等到真投胎也是幾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晚點投胎,那也是一個好事。

  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一定打跑了鬼子,打跑了所有欺負我們的洋鬼子,還有欺壓我們的那些老爺們。

  到時候這么大一個國家,都是我們這些工人、莊稼漢、羊倌等苦哈哈當家做主。”

  這樣一個說法,立刻讓汪棟等人目瞪口呆起來,因為這是他們在平時最大膽的夢里,都不敢幻想的事情。

  結果梵高也緊跟著,用無比篤定的語氣說了起來:

  “超子說得沒錯,到時候一切都會好起來。

  不僅能吃飽、頓頓有白面和肉吃,大家還擔心吃得太胖身子不靈便,專門找一些雜糧和野菜吃,有些野菜賣得比肉還貴。

  娃娃們都能上學,哪怕是莊稼漢的孩子,也能去大城市里讀大學,不用在地里刨食。

  大家只要舍得一把子力氣干活,家家戶戶都能住上二層的小洋樓,開上比起閻老西還漂亮的小汽車……”

  如果說超子說法中的一切,是汪棟他們都不敢去想象的話。

  那么梵高描繪出來的種種,都是他們窮極了自己的想象力,都無法想象出來的一切;等到梵高說完之后,陣地上忽然就變得死寂了起來。

  因為超子和梵高,這兩個現代位面來的穿越者。

  忽然就是反應過來,現代位面那個讓他們在平時總是有著太多吐槽,抱怨,甚至是憤怒的國家和社會。

  能夠在不到百年的時間里,從當前這種稀爛的模樣發展成那樣,其實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用八十幾年的時間,走完了其他列強數百年發展的路,哪里可能一點問題都沒有?

  所以大家吐槽、抱怨和憤怒都沒有關系,大家都是活人,哪里沒有一點脾氣?關鍵是大家抱怨完了之后,需要一起努力去解決這些問題。

  而汪棟等弟兄們,他們則是徹底陷入了超子和梵高兩人,所描繪的美好世界之中。

  哪怕他們都不敢相信這些,但是基于人類對于美好未來的期待。

  一時間他們滿是硝煙和血跡的臉上,沒有了焦灼和痛苦的表情,唯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笑容,一個個都癡了起來。

  這樣的情況直到大約5分鐘后,坡下鬼子新一次進攻馬上要開始的動靜傳來,才讓梵高他們回過神來。

  只是到了這個時候,陣地上所有人對于最后一刻到來時,卻是那樣的坦然。

  甚至汪棟這個老光棍羊倌,心中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后,嘴里忽然就很是豪氣地提議了起來:

  “兩位長官,這次進攻弟兄們怕是守不住了。

  左右都是守不住,不如俺們對鬼子也進攻一次,免得讓他們嘲笑俺們蘇北獨立團,只會像烏龜一樣躲在陣地上。”

  “行!咱們蘇北獨立團只有進攻,沒有后退這個說法,今天就讓鬼子開開眼。”

  尋思著就算堅守,無非也是多守上幾分鐘的時間而已,根本不影響戰局這樣一點,梵高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在陣地上被鬼子狂轟濫炸了這么久,他同樣心中早就憋屈得厲害。

  倒是超子在很快后,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他們這些人沖了之后,陣地上的重傷員怎么辦?

  似乎是看出了超子的擔心,一個被炸斷了一條腿弟兄,開口說出了一句:

  “兩位長官,進攻鬼子的事情也算我們一個,我們互相扶持著也能走,無非是走慢一些罷了。

  另外把手榴彈和炸藥包留給俺們,俺們到時候一定不會活著落在鬼子手里。”

  聞言之后,超子沉默了數秒后,大聲吼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個命令:

  “先給死撲街發電,告訴他獨立營阻擊部隊即將全員戰死;請務必打下平定縣城,讓這么多弟兄們別白死了。

  同時砸掉所有多余的武器和物資,不要留給鬼子任何一點有用的東西……”

  “大神在上!這個該死的隘口,總算就要被我們突破了。”

  在出發陣地上開始集結,即將跟隨著同僚發起進攻的時候,鬼子上等兵犬養次男在心中如釋重負地嘀咕著。

  主要是在之前的時間里,面對著這些裝備粗劣,明顯都是一些武裝農夫的守軍,他們一個又一個中隊沖了上去,最終卻都是傷亡慘重的退了下來。

  大半天的戰斗中,他們這一支從石家莊出發的增援部隊,傷亡已經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好在到了現在,隘口上的守軍已經到極限了,所以他們本次只要一個簡單的沖鋒,就能徹底殲滅他們。

  可就在他們的中隊長抽出了武士刀,下一秒一個同僚就大吼了起來:

  “那些人準備干什么,他們終于肯投降了嗎?”

  聽到這樣一句,犬養次男連忙向著隘口看了過去,同時心中惡狠狠地想道:“到了這個時候還想投降保命?

  太遲了!我要用刺刀挑死他們所有人。”

  然而等看清了隘口處的情況后,犬養次男再也不敢這么想了。

  只見一百多個守軍,正緩緩地向著他們走了下來。

  前面的五六十人身上的軍裝破爛,滿臉都是硝煙和血跡,但是手中高高舉起的步槍刺刀和大刀,卻是雪亮無比。

  后面六七十個人,有靠著其他人攙扶才能行走的傷兵;有用步槍支撐著身體移動,只有一條腿的殘疾人。

  有需要將一只胳膊搭在前方戰友肩膀上,才能保持正確前進方向的瞎子。

  甚至還有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如今被另外一些傷兵背在身后的重傷員。

  更為關鍵是,他們看向了這邊的眼神沒有求饒,只有一種說不出的高傲,猶如俯視著螻蟻一般。

  被如此地看著,犬養次男忽然覺得自己像一個滑稽劇的小丑。

  所以說,那些守軍不是準備投降,而是以最后一百多號殘兵,向著他們尚且有著兩千兵力的大軍發起了主動進攻。

  明明這樣的一個主動進攻,結果才開始就注定了。

  但是在這一刻,犬養次男心中卻充滿了恐懼;他知道他們將永遠無法征服,這一塊有著如此勇敢戰士的土地。

  被莫名嚇壞了的鬼子,又何止犬養次男這個上等兵。

  很快之后,一個鬼子大佐帶著些許顫抖的命令響起:“開火、開火!殺死他們,立刻殺死他們。”

  在這一個命令下,密集的子彈招呼了過去。

  只是那些守軍依然沒有停下腳步,一邊開槍一邊繼續前進。

  直到最后一個瞎子,在身前帶路的戰友也倒下后,他拉開了脖子上掛著的一枚木柄手榴彈,同時嘴里罵出了一句:

  “小鬼子,俺日你先人”

  隨后,犬養次男他們打掃戰場的時候,發現這些沖出來的中華軍人,已經一個不剩的全部戰死了。

  并且每一人都是身前中槍,全部死在了進攻的路上。

  也是從這一刻開始,犬養次男這個曾經對這場戰爭狂熱的鬼子上等兵,成為一個堅定的反戰分子。

  但是這樣的改變,絕對不是因為他良心發現,僅僅是被打疼了、打怕了而已。

  打掃完了戰場后,這些鬼子繼續前進,但是士氣低落得可怕,速度也相當緩慢了起來……

  4點57分,天色依然沒有一點暗下來的時候,在平定縣南部區域的酸棗坡。

  “笑!笑你們奶奶個腿,這個時候了還能笑得出來。”

  看著眼前一群抽著煙,嘴里開著各種黃腔,臉上嬉皮笑臉的弟兄們,南澤先生在心中瘋狂地吐槽了起來。

  但是吐槽完了之后,卻是飛快地低下了自己的腦殼。

  因為他不想自己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眼眶發紅要哭的場面,被有些年紀只有他一半大的弟兄們看到。

  寧可看到老兵哭,不想看到新兵笑!

  這樣一句胡彪那個死撲街,有時會神神叨叨說起的戰爭經驗;就是南澤先生,此刻心中最為貼切的心照。

  沒錯!南澤先生和墨魚帶領的三營阻擊部隊,現在也到最后的時候了。

  墨魚早就死了,在上一次鬼子退下去后,如今陣地上有多少人,有多少彈藥南澤先生都懶得統計了。

  有啥好統計的?左右看了一眼,就能看到陣地上如今能喘氣聚集在一起,也就六七十號人。

  頂多有十人,身上還有著一個木柄手榴彈,又或者是小甜瓜手雷。

  其他的人,手里武器的子彈能夠裝滿一半,那都是最好的一個結果;反正鬼子下一次的進攻,他們絕對沒有指望守住。

  這也是在鬼子下一次進攻到來之前,大家沒有如同以往一樣的加固工事,填裝彈匣的最大原因。

  反而是聚在了一起,一邊抽著煙,一邊笑嘻嘻地開著黃腔。

  偏偏是這樣的場面,讓南澤先生這種經歷過滕縣和臺兒莊血戰的老油條,都很是有些扛不住了。

  這些原本是菜鳥的新兵,在連續的血戰,在戰友和自身的不斷傷亡之下,用驚人的速度成長為了一個老兵。

  根據南澤先生的經驗,老兵們若是在戰斗之前跟長官各種哭訴。

  甚至是撒潑打滾一樣地提著各種要求和討價還價,其實都是相當正常的事情,根本不用過于擔心。

  但是現在嬉皮笑臉的模樣,只能說明他們打算上路,心中不抱著任何幻想了。

  手下戰士們有著這樣視死如歸的戰斗精神,自然是每一個軍官都希望看到的。

  問題的關鍵是,這里每一張嬉皮笑臉的主人,都是他南澤先生親手招募入伍,生死與共的弟兄啊。

  可就算如此,當這些弟兄們吆喝起,‘南長官你吃過、見過,也給我們說一個樂呵、樂呵’的時候。

  南澤先生依然是飛快地調整好了情緒,一個老掉牙的段子那是張口就來:

  “王老爺家喜得貴子,孩子生下來就會叫人,結果先叫了一聲‘爺爺’,王老太爺就死了;又叫了一聲‘奶奶’,王李氏也死了。

  最后叫了一句‘爹爹’,王老爺大叫一聲不好,就躺在了床上等死。

  不曾想到許久都沒有斷氣,反而聽到隔壁大喊了起來,‘不好了、劉老爺死了’。”

  過了數秒之后,反應過來的一眾兄弟們都是捧腹大笑了起來,好像沒有看到自家的南長官,那發紅的眼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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