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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吾輩皆是酆都客

  這是一個注定讓山西無眠的夜晚。

  千百年來,最快的馬,最強的兵,最智的將還有永遠準時升起的太陽都在這片地圖上見證一場場戰爭。

  可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結局!

  晨曦未至,介休的城墻上已經沒有了膏藥旗的影子,那面曾經短暫來過又離開的旗幟在夜風中徐徐升起。

  城里的百姓在驚魂未定的一個小時后,聽著街道上整齊的腳步聲與遠處隱約響起的喇叭聲:

  “稅警總團奉沈將軍之命北伐,業已攻克介休鎮,所有百姓勿要出門!”

  竟然是王師北伐?

  家里膽子稍大一些的男丁悄悄推開窗戶的縫隙,便可以看到那火把之下,土黃色的民24式軍裝撞入眼中,一排步伐整齊的隊伍正在巡邏。

  可人們的心定了嗎?

  并沒有!

  這個時期的軍隊對于他們來說,同樣殺傷性巨大。

  亦如后世河南百姓口中的水旱蝗湯這四大害,其中有個說法,最后的湯指的就是湯恩伯。

  因為他大量收編土匪等雜牌部隊,導致這些原本禍害地方的部隊更加肆無忌憚。

  當然,或許傳言有誤,但這也更進一步表明了這個時期軍隊的紀律問題。

  只不過,沈復興在長治做的事情,讓百姓們有了一絲僥幸。

  而在介休城外,兩支隊伍正在分別,留下兩個連駐守整頓介休之后,直屬穿插營的馬長勝等人繼續上車奔襲。

  他們要趕在天亮之前,拿下靈石,不給日寇哪怕一丁點反應機會。

  夜風吹拂,天光已經逐漸亮了起來,似乎籠罩在這太原盆地的黑暗即將被一掃而空。

  介休距離南面的靈石足有60里地,按照正常的行軍速度,怕是一個晚上無法抵達。

  白日行軍與夜間行軍完全不同,這里沒有后世開發的京昆線,那條沿著汾河寬闊國道此時只是一條羊腸小道,大部隊就是在這曠野的山丘上,跟著前面的車燈,生怕掉隊。

  換成其部隊,恐怕只有撤退的時候才有這個速度了。

  30多輛卡車在平原的土路上疾馳,另外100多騎沿著汾河的小路突進。

  地處臨汾盆地與太原盆地之間,地理位置極為險要,乃是.自古兵家必爭之地。

  北側尚有兩條通路直抵靈石,向南卻僅有沿著汾河的一條道路,扼守此地,幾乎就等于掐斷了臨汾盆地北上的道路。

  靈石乃隋文帝楊堅北巡挖河道時,獲一“祥瑞”巨石命名,沿用至今。

  縣城靠翠峰,面朝汾河,城池不大,居住不足萬余人。

  城外與汾河的距離更是不足300米,圍困斷水之說,自然也不復存在。

  站在城墻上,整個河谷之地一覽無余,任何偷襲都是想當然。

  由于此地地理位置險要,且南北皆有部隊駐守,靈石安排了2個中隊的守軍與當地治安署協同管理。

  按照宵禁條例,縣城每天早上5點準時開城門,手持警察署頒發的良民證才能出入通行。

  這里也是游擊隊大力發展與襲擾的區域,駐守的日寇時不時就會外出掃蕩悄悄的進村.

  在祁縣與太倉開戰之前,最多的時候靈石有一個大隊駐守,當地百姓供養困難,苦不堪言。

  此時,天已經蒙蒙亮,值夜的兩個小隊打著哈欠等待替換的友軍。

  靠在城墻上的第3小隊士兵岡田正人正打著哈欠,日復一日的駐守真的很無聊,他踢了踢已經睡了很久的同伴:“喂,木下桑,醒醒,該你了,我實在困得不行。”

  正做著美夢的木下一郎猛地跳起來,聲音憤怒:“八嘎!我好不容易抓到兩個花姑娘準備脫褲子,你這個混蛋!”

  岡田正人擺了擺手,一臉嫌棄:“哪有花姑娘?這都出擊幾次了,能看見一只母雞都是幸運的。”

  “這可不就難嗎?難道你不想?忘了我們上次抓到的那個小姑娘了嗎?”木下雙手抓住岡田正人的衣領,帶著明顯的不甘與起床氣。

  “別鬧,那個小姑娘最后還不是被你弄死的,難道怪我?我困得很,要睡一會兒,大不了下次出擊的時候,我跟中村小隊長說說,讓你沖前面,切”

  說著,岡田正人就要掰開他的手坐下休息。

  這個時候,遠處卻傳來了卡車的轟鳴聲,兩人停下爭執,來到墻垛旁,看著遠處疾馳而來的車隊。

  “我記得,上周是不是才送過本月的給養?怎么這么快又有一批?”岡田正人揉了揉眼睛,看著車隊說道。

  “為什么不走鐵路?這幫輜重大隊的,油料已經如此充足了嗎?”

  木下一邊抱怨,一邊走向小隊休憩的城樓,找到自己的小隊長井口秀斗:“隊長,有輜重隊的卡車到了。”

  同樣正在睡覺的井口秀斗被擾了清夢很是不滿,他揉著眼睛翻下床:“八嘎!哪有輜重隊,新島中隊長沒有申請物資!”

  強忍著被吵醒的怒氣,聽著遠處傳來的卡車轟鳴,他一邊走一邊整理衣衫,這天氣,晚上也熱得緊。

  來到城墻邊,井口秀斗看著遠處揚起的煙塵在蒙蒙亮的天色下像是小型沙塵暴。

  還真是運輸隊?

  他掏出望遠鏡想看個究竟,可這一看,差點把井口秀斗的魂都嚇了出來:“支那也——!敵襲!”

  “所有人,出來,機槍手!機槍手呢?”

  雖然對方距離還有至少1、2公里,但這點距離,已經足夠危險。

  咚——!

  咚——!

  城頭的鐘聲響起,又急又快!

  整座城市的人們都在這急切鐘聲中被驚醒,軍營的日寇知道,這是戰爭的信號。

  沖出營房的小鬼子們看著還未亮的天色,一個個罵罵咧咧,在他們看來,這應該是一次偷襲。

  如果是出擊掃蕩,那么響起的應該是哨聲!

  新島中隊長此刻已經從溫柔鄉起身,他一把推開壓在身上的那白花花的大腿,來不及穿外套,只穿著白襯套上褲子,抓起指揮刀便赤腳沖了出來。

  看著正在集結的部隊,職業軍人的素養讓他很快做出安排:

  “快點!北城門的鐘聲響起,第3、4、5小隊、機槍小隊快速前往北城門!”

  “第2小隊前往西門,憲兵隊巡視城內,任何敢出門的支那人直接擊斃!”

  “通知第6小隊死守南城門,有任何情況立馬敲鐘!”

  “通知治安署,不想死趕緊給我去城墻上!”

  安排好這一切,副官已經急匆匆地為他找來鞋子,新島中隊長這才想起來:“讓輜重隊守住彈藥庫,沒我的命令,任何靠近的人,格殺勿論!”

  “炮兵小隊呢?趕緊集結,跟我一起去北城門!”

  訓練有素的部隊很快集結起來,向著各自的目標沖去,空曠的街道讓他們的行動更加迅速。

  待北城門的槍聲響起,援軍就已經來到了城頭。

  新島中隊長才登上城頭就開始發怒:“八嘎!”

  他一腳踹倒掃射的機槍手:“子彈不要錢的嗎?你沒有看到支那人的散兵陣型??”

  遠處,城北的稀疏外街與田野上,隱隱綽綽可以看到許多人影一邊躲避子彈,一邊向著城頭靠近。

  零星的還擊,更像是一種態度,而不是真的想殺人,偶爾一兩發落下的迫擊炮,也根本沒有任何準頭。

  “這是哪來的游擊隊?以為這樣就可以攻打靈石?”

  新島中隊長很不理解,沒有人數優勢,沒有火炮優勢,這散亂的陣型,躲避的走位,到底要做什么?

  很快,一名傳令兵來報:“城西發現小股敵軍,正在集結。”

  “喲西,這應該就是他們的殺手锏?可笑,聲東擊西?這是什么時代了?”新島冷笑,揮手說道:“讓第2小隊堅守城頭,如果對方靠近,驅趕即可,不得出城追逐。”

  在他看來,這應該就是一次日常的襲擾,看來上個月的掃蕩還不夠徹底。

  明白了經過,新島中隊長在城頭鼓舞士氣:

  “大家不要擔心,這些都是小股的騷擾部隊,各自堅守陣地,不許浪費子彈,天亮他們就會退去的!”

  這時候,負責值夜的岡田正人皺眉對自己的小隊長井口秀斗說:“可這幫支那人,是坐車來的.沒見過這樣的騷擾啊。”

  井口秀斗覺得很有道理,他快速來到新島中隊長身旁匯報。

  聽著手下的匯報,新島中隊長摸著下巴,開始來回踱步,同時眼睛也不不斷在城市四周搜索。

  “確實很詭異,卡車?佯攻?怎么看也不像是攻城的隊伍啊。”

  就在這個時候,他猛然看向靈石城身后的翠峰山:“不好!第3、4小隊與擲彈筒小隊,馬上跟我去東門!”

  沒錯,此時馬長勝已經帶著他穿插營的100名騎兵精銳站在翠峰山山腰,看著遠處巡邏稀疏的東門。

  北門的佯攻也好,西門的誘餌也罷,全是煙霧彈。

  他們的時間太少,而靈石的地理位置太過重要,一旦日寇加強防御,沒有幾倍兵馬根本無法攻克。

  當然,他也不理解,為什么當時整個盆地這么快就被一路攻克了呢?

  馬長勝轉身,對著這幫精銳敢死隊說道:

  “我知道你們奔襲了一夜,很累,從祁縣到這里,150多里,這簡直就是奇跡一般的速度。”

  “但我們沒時間休息,眼前就是靈石城,只有拿下這座城池,才能為大部隊爭取時間。”

  “這次北伐,關鍵核心就在這里!”

  “現在,我們就要去破開靈石城的東門,并堅持到援軍趕來!”

  “一定會有人倒在路上,也會有人死在堅守的路上”

  “但我馬長勝要告訴你們,自進入這穿插營開始,吾輩皆是酆都客,身死為國,死得其所!”

  “穿插營,出發!”

  說完,馬長勝便帶著100名敢死隊員,縱馬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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