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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替我遠行

  戴安瀾在兵力有限的情況下,拋出4個營的誘餌,親自率軍從西南日寇的薄弱處攻入濮陽。

  徹底扭轉戰局!

  日寇在東線與南線只能撤退,雙方隨即在濮陽陷入巷戰。

  消息傳回雙方指揮部,兩邊的反應都很不滿意。

  杉山元表示第110師團的進攻不夠果決,在傷亡數字不大的情況下,竟然主動退卻,有失皇軍的顏面。

  而第27師團的山間雅晴更是表示:“有這么多特種彈不用,非要講什么武士道精神,蠢到沒邊了。”

  在新鄉,沈復興看到戴安瀾發回來的捷報也是連連擺手。

  “我們的海鷗啊,真是身先士卒的好好將領,就他這么個打仗法,廖耀湘當上兵團司令,恐怕他也就是個師長。”

  老王對此很不理解:“為什么?”

  沈復興嘆了口氣:“打仗要的是什么?結果?戰術結果與戰略結果,親自上陣有用,讓兩邊老大單挑不就完了?”

  “我們要打濮陽是沒錯,但更重要的是,在濮陽消耗日寇有生力量!”

  “他小鬼子才幾個人?沒看到第35師團被殲滅,小鬼子國內又簽發了一批征召令,據說現在孩子們都很難吃飽飯了。”

  老王想了想,回憶起在平安鎮那晚的計算:“那是不是再打下去,就沒人種地了?”

  在他的觀念里,民以食為天還是核心中的核心,不種地,小鬼子也得餓死!

  沈復興皺眉嘖了一聲:“只要阻止小鬼子從我們這里掠奪糧食,他們的情況就會變得更差,龍長官在云南干得不錯,我們還有滇越公路源源不斷收購糧食,只要熬過去,情況會好起來的。”

  “所以海鷗.”

  “所以啊,海鷗不應該急于突破,逮著一部先吃掉才是正理!”沈復興不知道戴安瀾是怎么想的,這時候確實不應該爭一城一地的得失,抓著日寇放血才行。

  “只要吃掉外圍守軍,濮陽唾手可得,巷戰就不一定咯。”

  目光還是不夠長遠!

  老王來到地圖前:“如此,那便讓各部穩住,電告海鷗,以濮陽為核心,吸引日寇巷戰消耗對方?”

  沈復興點頭:“只能如此了,之前不是研究過城市巷戰彈幕么?讓他好好用起來,我估計日寇的支援會源源不斷趕到濮陽!”

  兩人的方案很快就送到了前線,戰斗從野外激戰轉到了城市巷戰。

  雖然是稅警總團最擅長的,可也是最殘酷的。

  不過這一切,已經與許知遠無關了。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后。

  野戰醫院的帳篷里彌漫著血腥味與劣質酒精的味道,許知遠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受過傷,昏暗的帳篷甚至都沒有燈。

  帳篷被人打開,刺眼的陽光讓許知遠猛地轉身,卻差點摔下床去。

  “12床的醒了,我看看許知遠,你怎么樣?”醫護清冷的聲音落在他的耳中卻極為溫暖。

  “我沒受傷,為什么在這里?”

  “昏迷三天,醫生說疲勞過度,精神耗盡所致,醒來吃了飯趕緊歸隊,這里床位緊張,要睡回去睡。”

  醫護在病歷卡上寫下:無事。

  “哎”

  不等許知遠繼續問,遠處響起的喧囂便讓醫護放下病歷卡直接沖了出去。

  他扭頭看向帳篷內,幾乎躺滿了人,白色的繃帶在每個身上都有,最嚴重的兄弟失去了右腿,正兩眼無神地看著帳篷。

  感受了一下身體的力量,除了肚子很餓,就是很渴,看起來應該沒事。

  拿起床頭的碗將水咕咚灌下,許知遠穿好衣服準備離開。

  這里太過壓抑,他待不下去,每多待一秒,就會把那些躺著的戰士當做二狗。

  走出帳篷,刺眼的陽光正在炙烤大地。

  忙碌的野戰醫院入眼都是奔跑的醫護與擔架隊伍,護送戰友進來的人們總是抓著醫護想要優先救治。

  可他們看到那些缺胳膊斷腿的其他人,往往又會閉嘴。

  戰爭的殘酷是什么?

  無論你是誰,無論你有多好的身世,多好的身法,當爆炸的彈片劃過你的身體,并不會有什么不同。

  軍人,就是這樣前赴后繼的投入這殘酷的血肉磨坊。

  為什么?

  這個問題也有人問過沈復興,當時他的回答是:

  “如果穿軍裝的倒下了,那么穿西裝的就得跪下!”

  毫無疑問,這是最正確的。

  許知遠穿過血腥、悲傷的醫院營地,還沒走到大門就看到曹淦與姜華帶著食盒迎面而來。

  “連長,你好了?我以為你這輩子要變成植物人了呢?醫生說的!”曹淦嘿嘿一笑,將食盒遞給姜華,掏出一支煙遞了過來。

  呼——!

  “兄弟們怎么樣?”許知遠懶得與他計較,問起了他最關心的話題。

  聽到這個問題,曹淦嘆了口氣,也給自己點上一支:“加上傷員,還有127人,下次多帶些彈藥,笨重就笨重些,不能再吃這個虧了。”

  姜華連連點頭,一挺機槍只帶300發子彈,根本不夠。

  許知遠聽到答案點了點頭,情況比他想的要好一些。

  回到營地,其實就是一處荒廢的村落,這樣的村子在河北大地上隨處可見。

  許知遠沒有去自己的房間,而是找到二狗的房間,里面只有一張床,一張用磚頭壘起來的桌子。

  在他的桌上堆著好多書,許知遠坐在床邊,想象成二狗平時的模樣。

  隨手翻著書:“說文解字.這本是《文心雕龍》,這本是《左傳》,這個字怎么念?”

  說著,他便翻開,便看到了《鞌之戰》,發現里面竟然已經有了鉛筆批注。

  二年春,齊侯伐我北鄙,圍龍。

  其中的鄙備注了兩個字:邊境。

  “小子,竟然真的想考西南聯大?”

  不知不覺間,許知遠紅了眼眶,淚水沿著臉頰向兩側滑落,卻最后在他下巴的胡渣處凝結成淚滴。

  左傳上的文字逐漸被暈開,許知遠仿佛看到了那個挑燈夜讀的少年。

  這個小小的書桌,是他全部的夢想啊。

  這一刻,許知遠似乎化身劉二狗,哦不,劉遠行,就這么坐在這里靜靜讀書。

  許知遠找到一營長岳中林:“營長,我想讀書,劉二狗沒讀完的書,我想要繼續讀下去,替他去西南聯大看看,順便把二狗的骨灰帶去,一并葬到那里。”

  濮陽城內的巷戰還在繼續,不斷有部隊響應召喚投入戰斗。

  但屬于許知遠的戰場,卻從硝煙換成了文字。

  從這天起,許知遠就是劉二狗,劉二狗就是許知遠,他要要替那個愛笑的少年解開書本里所有的謎題。

  許知遠在二狗床鋪的原位置坐下,翻開《金石錄后序》第一頁,油燈將他的影子投在墻上,就像兩個并肩而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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