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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零章 馬燕

  “草擬死媽,人販子,我他媽干死你!”

  車廂鏈接處,在麻袋里的小孩露出來的時候,一邊看著熱鬧,等著到站離開的一個身形高大的旅客如此喝罵一句,隨即咬牙切齒的上去就是一腳,直接悶到了臉上。

  將已經被王言踹倒,捂著肚子悶哼的人販子踹的更加的凄慘,鼻子的軟骨都折了。

  人販子高聲痛呼,隨即動作特別快的轉過身去,雙手抱著腦袋,蜷縮著,弓著后背示人。

  索性這里比較狹窄,只并排容的下兩人。王言站在一邊護著孩子,堵住了路,只有那一個旅客在那猛踹。

  如此踹了幾腳,王言才攔住了那人:“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再踹就把人踹死了。”

  “死了活該,操他媽的,剛才這逼養的還有臉說什么生孩子沒屁眼兒?去你媽的!”說著不解氣,這旅客又上去給了一腳。

  “他活該,我不活該啊。”王言伸出手將那氣憤的旅客推開,“他要是死車上了,我們這車人都得寫報告。”

  安撫了一下這個旅客的情緒以后,王言這才抱著昏迷的孩子,提著裝死的人販子,穿越車廂往餐車過去。

  列車上的旅客們都聽到了剛才的廣播,現在看到王言一手抱著昏迷的孩子,一手拖著人,哪里還不清楚情況。

  人們罵聲一片,打的人也不少,都是趁著路過的時候,咬牙切齒的踹上一腳,還有人弄了熱水灑了人販子一身,裝死的人販子都精神了。

  直到了已經找到更遠處的汪新過來,情況才好了一些,不至于讓人販子被打死……

  “偷孩子!偷孩子!偷孩子!”

  一路來到了餐車,哐的關了門,不等人販子喘一口劫后余生的氣,伴隨著啪,啪,啪的聲音,汪新一巴掌的又一巴掌的呼著人販子的后腦勺,而后一腳將其踹倒一邊。

  “行了啊,一會兒讓你打死了。”

  王言還是攔了一下,警察打人,和熱心群眾打人,那是兩碼事兒。而且這人販子也確實慘的不行,被潑了兩杯熱水,不知道吐了多少老痰,踹了多少腳,真是打了個半死。

  汪新長出一口氣,壓下了心里的火,掏出了手銬,將人販子反手銬住。

  邊上丟孩子的婦女是真的劫后余生,丟孩子瘋爹媽的可不是少數。在那抹著眼淚,不斷的招呼孩子,希望昏迷的孩子醒來。

  “大姐,你別著急。孩子就是被迷暈了,再加上捂了一會兒,憋了個半死,等這股勁過去就好了。你別抱那么死,沒捂死也讓你掐死了。你把孩子松開,放桌子上平躺,讓孩子喘口氣。”

  “謝謝你啊,警察同志,真是謝謝你了……”

  這婦女已經磕過頭了,當然王言等人都是沒有受的,此刻小心的放下了孩子,又是不住的道謝。

  “大姐,你這說的哪的話?為人民服務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現在是找到了孩子,那就是好事兒,你以后可要多留心了,不是每次都能運氣這么好的。”

  王言擺了擺手,止住了這婦女接下來的話,“來,說一下你叫什么,住哪,家里幾口人,我給你登個記,完事兒你就能走了。”

  如此一番忙活,又安撫了婦女的情緒,簡單的審訊了人販子,直到列車到站,還是王言和汪新兩人押著人販子送到了車站的警察那邊處理。

  送完了人,汪新終于又有時間提問了。

  他給王言分了支煙,很狗腿的劃了火柴幫忙點上,哈著臉問道:“言哥,您老是怎么看出來的?我當時路過也看了一眼,但是根本就沒有發現啊。”

  對這種屬狗臉的,王言也只能是好笑的搖頭,抽了一口煙說道:“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看著麻袋,想起來這么個事兒,所以就想要看看。他反應那么強烈,死活不讓我動那麻袋,那不是一看就有問題嗎。”

  這次他沒說什么在眼神中看到了嘲諷,那也不是誰都看的出來的。沒有瞎眼,沒有白內障,沒有其他眼疾的,大家的眼神都是一般黑,能捕捉到眼神的并不多。生活不是演戲,眼神中的情緒也沒那么好把握。

  汪新嘖了一聲,拍著自己的腦袋:“我怎么就沒想到讓人把行李打開看看呢。”

  “你快拉倒吧,我這也是運氣好。剛才就那么一會兒,十來分鐘就到站,哪有時間挨個的檢查人家行李啊?你要查行李,那肯定是一個兩個的磨磨唧唧,有這功夫,人家早都到站走人了,咱們可沒有權力攔著全車人不讓下車。”

  “那你這運氣也太好了吧,這一個來回,都抓八個了。”

  “愛笑的人,運氣不會太差。”王言挑了挑眉。

  “我也愛笑啊,人家都說我笑起來可好看了呢。”汪新絮絮叨叨的跟在后邊……

  晚上,王言巡邏的時候又順手抓了三個小偷,兩個是趁人熟睡動歪心思的,在那瞇著眼睛一動一動的,觀察著王言的動向,直接就被銬了。還有一個也是一樣動了歪心思,只不過這小子運氣不好,正在那討掏人東西呢,一回頭王言站身后了,直接抓了個現行。

  這樣的選手抓了基本沒什么大問題,雖然確實貪心作祟,但到底也不是慣偷,一部分是批評教育,還有一部分是拘留個三五七天的。

  還是那句話,專業的慣偷才是危害大的。抓到了必要好好審訊,盡量把過往的事兒都翻出來,增加量刑,狠狠的判。

  趕上嚴打的時候,慣偷很容易就死刑了……

  如此繼續巡視著,在到了臥鋪車廂之前的時候,在鏈接處看到了靠在那里抽煙的汪新。

  王言仔細看了一眼,問道:“臉怎么青了?”

  “晚上上來的那個戴手銬的知道吧?”

  “知道。”

  “跳車跑了!”汪新狠狠的抽了一口煙,“那家伙手勁真大,我沒干過他。在廁所里給我打暈了不說,還給我銬廁所里了。”

  汪新是一臉的憤憤,顯然感覺丟人。

  王言了然,因為跑路的那人就是馬魁。這也是個熟人,是人世間里的老周,給王言當過姨夫呢。老小子還是那個德行,瞪眼,大嗓門。

  這馬魁是因為失誤致使小偷墜車死亡,從而被關了十年。就在不久前,當年死亡的那個小偷的同伙被抓,為了立功減刑,把污蔑馬魁的事兒說了出來,所以馬魁正處在釋放的路上。但是馬魁看起來并不知情,只是被提到了寧陽。

  所以現在有機會,被關了十年的馬魁就想跑路,不外乎是跑回去看看老婆孩子,然后再自首。

  而當年的真相是,那個墜車而死的小偷,是因為汪新他爸汪文革才掉下車摔死的。當然本身那個小偷也是要跳車的,只不過因為汪文革的阻攔,跳車姿勢不對這才死了。

  當時馬魁進來以后,看到了藏起來的汪文革,但是汪文革沒有給他做證明。這就是馬魁與汪文革之間的矛盾。恢復了警察工作以后,馬魁看汪文革也是一百個不順眼。不過算是恩怨分明,并沒有刮上汪新。

  “沒多大事兒,回去歇著吧。”

  “大哥,犯人押送途中跑了,還沒多大事兒呢?”

  王言搖了搖頭,笑道:“之前他們上車的時候,我看著那面相就眼熟,不過一時沒想起來,剛才我還琢磨呢,你一說你挨揍了,我想起來了。”

  汪新幽怨的看了王言,甕聲甕氣的問道:“誰啊?我認識嗎?”

  “馬魁,馬燕他爸,跟我爸你爸他們關系都挺好的。以前也是咱們這趟線的,后來不是因為一個小偷跳車死了受牽連了嘛,估計是出來了。”

  “真是啊?”

  “我也不確定啊,反正看著像。”

  “哎,這要真是馬魁,我這仇還報不了了……”

  王言好笑的擺手:“行了,趕緊回去歇著吧,看你挨揍了,我給你多頂一會兒。”

  “拉倒吧,我也睡不著。你歇著吧,我接著來。聽蔡小年念叨,你剛才又抓了仨,我就不信了,我抓不死他們。”

  煙頭扔到地上踩滅,汪新斗志昂揚的投入到了工作中去。

  王言可不管他,到了臥鋪車廂預留的床位那邊,直接合衣躺上去,閉眼假寐,半睡半醒……

  火車哐當哐當的行駛在鐵軌上,遼北地區落雨,大雨傾盆,雨滴拍打在列車的車窗上,淋漓了火車內的微光。

  雨停已是第二天了,或者也不知道是雨停了,還是列車駛出了落雨的區域。寧陽的天是陰沉的,看起來像是要下雨。

  “要下雨啊。”蔡小年看了眼天空,問道,“咱還洗澡去嗎?別洗完了再澆一身,再感冒了那可完蛋了。”

  汪新認可的點頭:“回家燒點兒熱水,擦吧擦吧得了。下趟車回來再去吧。”

  牛大力一臉的無所謂:“我都行。”

  他燒鍋爐的,灰頭土臉,根本干凈不了。

  “那就吃口飯,完了就回吧。”

  這時候是上午,眾人早上也都沒吃東西,出去找了飯店湊了錢、票,一起搓了一頓以后,這才騎自行車車往他們的大院回去。

  自行車是汪新和蔡小年的,倆人都是家里獨子,蔡小年他爹是多年的火車司機,待遇那也是極好的,比這時候的很多人都好。

  王言和牛大力沒車,是汪新馱著蔡小年,牛大力馱著他。因為他王某人二百多斤,牛大力別的不行,倒有把子力氣,自行車蹬的飛起。

  到了國營商店,王言跳下了車:“你們回吧,我買點兒東西預備著晚上吃。”

  牛大力支起了自行車的腳蹬子:“你這么說,我也得買點兒。咱們哥倆都是自己一個人,這吃飯是真難受啊。下飯店吧,吃不起。自己做吧,不愿意動。懶漢懶漢,就這么來的。你們倆回去吧,自行車一會兒我停你家門口啊,小年兒。”

  “走了,懶漢。”X2

  汪新和蔡小年打趣了一句這才離開。

  “好像他們倆多勤快似的,誰不知道誰啊。”牛大力笑罵了一句,同王言一起進了國營商店。

  國營商店是什么,自也不須多說。要說最重要的作用,當然還是在物質不充沛的時候,調解各種的物資分配,也提供了很多的工作崗位,穩定了社會情況。

  寧陽作為省城,國營商店是很多的,除了節假日的時候,基本不出現人擠人的情況,人流基本上跟后來樓下的超市差不多。主要也是人們都省,都窮,舍不得消費。

  這年代的人是最省的,卻也是最鋪張的。

  才一進去,就看到了正對門口的柜臺處,有一瓜子網紅臉,扎著兩條大辮子,干干凈凈的姑娘撅在那里看著書。

  聽見了動靜,那姑娘抬起了頭,笑著招呼起來:“王言,大力哥,這是剛回來啊?”

  “可不是嘛,兩個懶漢,買點兒東西預備著晚上吃。眼看著天要下雨了,省的多折騰。”牛大力走進了去,驚訝的說道,“呀,我沒看錯的話,這是數學書吧?準備著高考呢?要成大學生了啊。”

  “我直接當干部得了唄?還大學生。”馬燕好笑的說道,“就是復習復習,怎么著還不知道呢。”

  “你肯定能考上。”牛大力說的相當有力量。

  “借你吉言。”馬燕隨即看向王言,“哎,王言,你學習不是挺好的嘛?老同學,你也關照關照我呀。回頭把你那書,筆記什么的,都給我看看,最好再給我整一份復習資料。”

  “我要是有權力,直接特招你上大學,直接給你分配去當干部。”

  “哎,那感情好。”馬燕好聽聽不出來話里的刺兒。

  這就是東北常說的扯蛋了。

  “我回去翻翻,晚上給你送去。”

  “那正好,你也別買東西了,晚上直接上我家吃吧,反正也不沒幾步道。一會兒我回去一趟,讓我媽多做點兒飯。大力哥也去,大家都不是外人。”

  “沒肉可不行啊。”牛大力說道。

  “那必須有。”

  牛大力這時候卻是擺手了:“算了吧,我家里還有點兒剩飯呢,得打掃了,要不然白瞎了。”

  一次成功的人情往來毫無意義的廢話完事兒,東北普遍這么聊的。

  王言卻是沒客氣,直接點頭應了,而后說道:“來四塊豆干,三個雞架,一條五花肉,再給我整兩條帶魚,一瓶洮兒河。”

  馬燕嘖了一聲,一臉的不高興:“你這……”

  “別整沒用的,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你家我嬸子手藝好,我也開開葷。”

  “你得過點兒日子,現在當了警察,攢點兒錢,再借點兒,找個媳婦生個孩子,給你們老王家傳宗接代。”

  “我看你不錯,要求不高吧?不用我借錢吧?”

  “警察還耍流氓呢?我找胡叔去了啊,你看他怎么收拾你。”馬燕翻了個白眼,但是有些臉紅。

  牛大力左右看了看,轉身走開:“同志,那什么,給我拿兩塊豆干,一個雞架,再來一瓶二鍋頭。”

  王言好笑的搖頭,從兜里掏出了錢、票:“別客氣了,東西一會兒你拿回去,下午五點我過去。再多拿兩個黃桃罐頭吧,吃完飯消消食兒。再拿包煙,煙也沒了。”

  “咋不撐死你呢。”

  馬燕沒好氣,但還是去裝東西了,她當然知道王言是照顧她呢。

  但是她也知道,王言是真敗家。她在這上班有兩年了,王言可是沒少在這買肉,買煙,買酒……

  如此結算了錢、票,王言跟牛大力出了國營商店,還是牛大力騎車,王言在后邊坐著。

  不過牛大力這下騎車挺慢的,或許是沒有汪新跟著比賽吧,大人也不成熟的,都是孩子。

  “王言啊,你跟馬燕是不是好著呢?”

  王言笑著反問:“說兩句話鬧一鬧就好上了?”

  “反正我看馬燕那眼神不一般,都要長你身上了。我說實話啊,馬燕這姑娘挺好的,家里孤兒寡母也不容易,肯定也不在乎什么彩禮,你們倆還是同學,你看看,青梅竹馬啊。”

  牛大力絮絮叨叨的,是好心。

  事實上王言在這大院里也挺受照顧的,過年過節都有人招呼著吃飯,誰家都去過。他也不討人嫌,都挺稀罕他的。

  他也比較牛逼,從小打到大的嘛。本來鐵路子弟就不受欺負,他還打出了名號去,這邊的孩子都拿他的牌子耍威風呢。打仗就好提人,他就是被提的那個。

  也比較能折騰,沒上警校之前,院里有人想要換票,買些東西什么的,就是找他。正經也是幫助鄰里解決了不少問題。

  畢竟這玩意兒也是要門路,要膽量的。他在這邊不說光明正大也差不多了,沒人管他。因為他爹的關系,也因為他能打,還因為他難纏,沒人愿意跟他找麻煩。在一些人那里,他的口碑可不是太好……

  當然現在不一樣了,他是警察了嘛,不能犯錯誤。

  南邊的風,要往北方吹,總是要更長的時間才成……

  王言說道:“你比我大三歲呢,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我還有什么操心的?我跟姚兒多好啊。我都想好了,等結婚的時候找三十個自行車,三轉一響的票我也攢好了。再跟咱們領導提一提,換個好點兒房子,這日子就過起來了……”

  牛大力一臉憧憬的描繪了未來的美好生活,末了說道,“現在就差一件事兒了。”

  “差啥?”

  “差姚兒答應我。”

  緊接著,牛大力說道,“不過我知道她就是不好意思,其實她心里是有我的。”

  似乎想到了王言的表情,他說,“你還別不信,今天咱們走的時候她還跟我笑了呢……”

  說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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