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上任順天府治中以后,所下達的收清潔費、擴張隊伍掃黑、清田查口的命令,得到了很好的貫徹與執行。
同樣的也在這個辦事的過程中,清理了整個順天府的隊伍,包括下邊的宛平縣也給收拾了一個遍。
再加上掃黑,不管是官府內的,還是民間的,不干人事兒、坑害百姓的,全都抓了一個遍。尤其這一次相較于之前在大興不同的一點在于,他這邊有權貴大戶作奸犯科的一些案卷,因為種種原因沒有處理,或是草草處理。
所以在閑暇之余,他干的最大的事情就是翻案。只要記錄在冊的,只要能找到人的,只要他看著不對的,就要把百姓找來問話,就要把權貴找來審問,而后就看權貴大戶之家的態度了。
不管不問,哪怕是冬天了也有一些工地可以干活,人肯定是閑不著。要是管,那掏銀子就行了,給百姓賠償,給官府罰款。
王言已經留了很大的余地,哪怕是命案,也只是罰款就能解決問題。而沒有揪著一點,跟人家死磕,那不是最劃算的選擇。
權貴大戶們當然不會讓家里人去工地累死,全都給了賠償,繳納了罰款,一個個疼的吃肉都不香了。因為王言的罰款太狠了。尤其是命案,罰的銀子不知道能買多少條命。
但那又有什么辦法呢?
有不信邪的又搞事情想要弄死王言,發動了幾波襲殺,包括但不限于當街強殺、夜晚暗殺、外出伏殺等。
除了被王言捉了活口交給廠衛,而后被打成造反派,幾個有名有姓的大戶被抄家滅族以外,沒有掀起絲毫風浪。
京城還是那個京城,王言還是那么張揚,還是那么無法無天。不同的,則是順天府驟然豐盈起來的府庫。
雖然東富西貴這時候就已經開始分隔了,但也并非說西城就沒有東城繁華,西城這邊的商業也是不差的。畢竟西城再是達官顯貴,也不能讓西城一點兒其他的百姓、場所的空間都沒有,統治、剝削的階級總是少數的,要不然怎么統治,又何談剝削。
王言初秋上任,到隆冬時候,便已經將整個順天府犁了一遍。盡管還談不上徹底,但至少暴露出來的問題基本都解決掉了,到了這個地步,就是完成了嘉靖讓他主政順天府的任務的一半。
嘉靖讓他主政順天府,就是要把在大興做的事情,推廣到整個順天府,即是所謂的把順天府犁一遍。
目的在于讓順天府這么個又富又貴的地方,上繳屬于它本該上繳的財富。
畢竟王言在大興搞出來的銀子比以前何止翻了一倍?放到整個順天府,那當然就更多了。
另一方面,面對田地、人口的逐年下降,哪怕嘉靖清楚的知道人口都被藏起來了,可也沒想到能藏那么多。
以致于等王言在整個順天府的范圍內來了一次清田查口的大行動以后,整個順天府的人口就達到了將近兩百萬,原本才只有一百多萬,七十萬都在京城。
當然統計口徑也不一樣,但凡是順天府地界上的人,不管是奴仆還是佃戶,還是隱戶,甚至是牙行等著賣身的奴隸,全都給翻出來登記造冊了,也實實在在的展示出了帝都所在的氣象。
王言上位以后,藏匿人口、田產,違規買賣人口、田地,就成了大罪,搞不好是真要死全家的。每一畝地,每一個人,都要能追蹤到才行,找不到人,找不到地,那就有人要遭殃……
犁一遍順天府是一半,另一半自然就是繁榮順天府。讓整個順天府,都如同大興那般熱鬧。各處的路、水利要修,各種的公共服務崗位要配備齊全,福利事業要做到底,治安要維護好,凡此種種。
目標就是一個,讓大明帝都成為這個時代的烏托邦。這里要有錢,這里要百姓幸福,這里要安居樂業,這里要成為人人都向往的地方。
而之所以嘉靖有此妄想,也是在王言的影響之下,他這個長居深宮,朝都不上的神仙皇帝,成了百姓們交口稱贊的圣主明君。
他從各個渠道聽到了百姓們真實的呼聲,那感覺讓他舒爽,讓他有巨大的成就感。如此情形,他自然想要更好。
不僅能更好,同時又能更多的搞來銀子,他再把銀子花出去雇傭百姓干活,又能收獲百姓的真誠稱贊,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各種建筑,簡直是兩全其美。
然而實際上呢?
百姓們其實都只是嘴上謝謝而已,他們在各種場合都不敢說皇帝的不好。百姓又不傻,知道真辦事兒的就是王言。
要不然這么多年了,怎么也不見好呢,只有王言上位了,百姓們才過上了好日子。在王言之前,鄉下的百姓們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那些不入流的官吏了,知縣都有很多人沒見過。
但是王言上位以后,他走過很多村子,見過很多百姓,甚至還順便給許多百姓看過病,治好了許多病人。他們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冤屈,只要找到了王言,哪怕解決不了也一定會給個結果,會給補償。當然,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拿銀子說話的。
畢竟百姓們告到王言這里的,主要還是跟大戶的沖突。鄰里之間的矛盾,基本上下邊的里長之類的就能擺平……
以前下邊的地主老財收拾百姓們輕而易舉,現在百姓們只要能夠保證自己的安全,只要真有脫離地主的掌控,跑去找王言告狀的能耐,地主就絕對不敢放肆。
因為王言真辦事兒。
賠錢也不是那么好賠的……
而除了以上的那些事情,王言主要做的就是在整個順天府內巡視,同時給戶部、工部發文,做整個順天府的基礎建設規劃、預算。
在明年,他將要在整個順天府的范圍內開始大興土木。
銀子當然是足夠的,這一次處理順天府其余的地方,連帶著各種的罰款,他又一筆弄出來三百多萬兩銀子。直接給嘉靖上貢了一半。
另外還有大興衙門的銀子,別人調不動大興的銀子,他又怎么會調不動呢。這邊抽出來一百多萬兩銀子,合到一起又是三百萬兩銀子。同時還有每月能收上來的清潔費等,也能多個十余萬兩。
整個大明一年財政收入的五分之一,全拿出來砸到順天府,就沒有搞不起的工程。
何況這許多工程也不是一次性的支出,而是均攤到幾年,均攤到幾十個月。再加上王言本身還號令著皇家銀行,錢都是他下令印出來的。隨著新寶鈔的逐漸擴散,這又是一筆不小的可以動用的錢。
大明很窮,嘉靖很富,王言領導的順天府一樣也很富……
如此便到了年底,京城的大國氣象簡直爆炸。
百姓們手里有了錢,忙活了一年總要好好吃喝一番,總要扯上幾尺布給老婆孩子做衣服,沽上幾壺酒,好生喝一番。
于是城內城外的各種大小集市,便就全都爆滿了起來。
同時為了歌頌偉大的皇帝陛下的功德,王言專門拿著順天府的銀子雇傭了戲班子從朱元璋開始排大戲,不定期的就找地方唱大戲。
當然也不全是皇帝,不全是文臣武將,王言是人民史觀,總是要有普通的軍卒,有勞苦的百姓的。不過王言排的屬于樣板戲,是殺倭寇、斗地主的,絕對超前。
同樣的也很拉仇恨,權貴大戶們又不傻,當然看得出來王言的險惡用心,于是又是各種的彈劾王言。
但說來也奇怪的很,不論怎么彈劾,就是沒有一條能直接彈死王言的。比如人盡皆知的,他貪了幾十萬兩銀子,養了不知道多少頭豬。
現在都已經成為了整個順天府最大的養豕羊雞鴨鵝的大戶,至少一半的肉是他供應的,一半的蛋也是他供應的。這些權貴大戶們,哪怕城外有莊子養殖,說不準也還是買了王言養出來的肉和蛋呢。甚至還發展了藏地那邊,跟那邊的宣慰司,找地方的土司做交易,購買牦牛肉、蟲草等等……
除了這個,王言還私自擴充衙役、幫閑、火甲,這事兒到現在也沒定論,擴充還不算完,他還私自調動這些隊伍,跟五城兵馬司對著干,還羅織罪名陷害旁人,私自用刑,收受賄賂……
反正能整死他的罪名是一條都沒有,全都是說他違禮、任性、專權、跋扈、睡女人等等無關痛癢的事情……
王言不理會那許多,我行我素。
這天正是下了小雪,在外溜達了一上午,看夠了熱鬧的王言回到了順天府衙吃午飯。
下雪天,當然還是和熱呼呼的羊肉更配。王大一早就在王言的肉鋪拿了十幾只羊回來處理,煮湯、煮肉,府衙都已經香一上午了。
之所以是拿了十幾只羊,自然是到了年根兒,人們各種的公文,統計各種的數據,忙活的不行,累的半死,大家都吃好喝好。
當然平日里王言也總是請大家吃肉的,畢竟王言是眾所周知的大方。不過王言是拿府庫的銀子,采購自己養出來的肉,又自己收獲了好名聲……
“抱歉,王大人,我二人來的晚了。”
府衙,兩位身形高大,皮膚粗糲,看著便孔武有力的男人,一位是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一位則是頭發已經有不少花白的六十來歲的老人。
說話的,便是這個老人。
王言拱手給他二人見禮:“俞將軍、戚將軍都怪會罵人的,按官職,二位將軍都是從一品的都督同知,頂到頭的大官。按差遣,俞將軍是廣東總兵,戚將軍是福建總兵,位高權重,領一省之軍,與倭寇鏖戰,怎地還稱我這個小小的正五品順天府治中做大人?”
“王大人深受陛下信重,為王分憂,使這順天府大治,更有盛世氣象,此皆王大人之功,我等實在敬佩……”戚繼光拱手,臉上帶笑,嘴上都是好話。
“看得出來,你們是被整怕了。行了,我三人雖是初相識,卻書信交往許久,早非生人,就不要那許多客套了。今天早上特意讓廚子做的羔羊肉,燉的魚羊湯,再喝些黃酒,端是享受啊。走走走,且吃喝敘話。”
王言虛手一引,便就轉身走進了府衙的中堂。
雖然本身有飯廳,但他還是喜歡在中堂吃飯,更寬敞,更舒適。
俞大猷和戚繼光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有著‘果然很直接’,因為王言如此直白的說他們倆被整的事情……
到了中堂就座,三人倒了酒直接吃喝起來,也沒有許多的啰嗦。俞大猷和戚繼光適應著王言的節奏,雖然有幾分不適應,但感覺很舒服,因為輕松。
“是陛下讓二位來的,還是二位自己要來的?”
俞大猷回道:“是陛下讓我二人來跟……治中好生商議一番接下來船隊要如何擴大。”
“正是。”戚繼光應聲附和。
王言感覺到了二人的一些不爽,笑呵呵的說道:“覺得更緊要的,是當前廣東、福建的倭寇?認為陛下不重視軍情?偏重海外錢財?”
“不敢!”二人連連搖頭。
王言也搖頭輕笑:“二位將軍是打慣了倭寇的,久在地方,還不曉得倭寇何來?真倭才有幾人?緣何倭寇每次作亂,甚至能深入我大明國土百里?緣何一退卻便無蹤影?緣何剿不干凈?
但是仍舊要剿!不剿不行!陛下不重視,是因為信任二位將軍,讓二位將軍來與我商議船隊未來之事,便是在于陛下相信二位將軍可以平了倭患。真要說‘平’也不容易,姑且說是使倭寇不成大氣候。
真要說平了倭寇,關鍵還是在這船隊之上。”
“治中此話何解?”俞大猷捧哏發問,也確實好奇。
王言伸手抓著羊腿啃的香噴噴,嘟囔著說道:“難道二位不知道,船隊的一千多軍卒,沒有費我大明國帑一分一毫么?還給陛下賺了幾十萬兩銀子出來。等到船多了,兵多了,什么倭寇能在我大明海疆放肆?
我對倭寇的策略,便是先發展船隊,養練壯大海軍,再行平倭。而今不過兩年,便已經發展至此,假以時日,不,至多三五年,對倭寇便是犁庭掃穴!”
戚繼光捧上哏了:“我二人愚鈍,竟是未曾想到這里,還是陛下和治中高瞻遠矚。”
“二位不妨說說,等平了倭寇,接下來要怎么做?”
兩人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
“你們啊,就是藏拙。”王言笑呵呵的虛指二人,“都是人中龍鳳,又豈會不看不出?肯定是收拾東南大戶嘛。不僅要收拾,還得往死里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