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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五九章 是我要打的

  順天府衙,王大老早就帶著的人來到了這里。

  “哎呦喂,這不是王師傅么,怎么回來了?”伙房的管事殷勤的迎了上來。

  已經瘦了不少,但還是胖乎乎的王大笑著回應:“你在這衙門里上班,消息怎么這么不靈通?不知道大老爺已經回京了?”

  “這么說大老爺今天要來衙門吃飯啊?”

  王大說道:“大老爺和胡部堂是至交,回京見過了陛下,肯定就要見胡部堂嘛。行了,這不用你管了,把地方給我空出來,都別瞎上手啊。你小子也是知道情況的,這伙房里死全家的可不少。”

  管事陪著笑臉:“那我能不知道嘛,你說也是,大老爺那么好的人,偏偏還有那么多人費盡心思的想要害大老爺,真是豈有此理。”

  “誰說不是呢。”

  王大一聲長嘆,便帶著人忙活起來,精心的準備著各種的食材。燉的菜也要早早的處理,有需要用到高湯的菜,更是要提前做湯,十分的精細。

  王大就是一個有天賦的人,短短的幾年時間,本就手藝不俗的王大,更是已經到了做飯做出藝術的地步了……

  等到中午時候,離開內閣的王言來到了順天府衙的衙門,見到了久違的胡宗憲,二人又在順天府衙的中堂吃起了飯。

  王言有些嫌棄的說道:“你們這業務有點兒生疏了啊。”

  “大老爺說的對,可小的們也沒辦法啊,胡部堂他老人家不在這中堂里吃飯,小的們沒有鍛煉的機會啊。”

  忙活著的小吏也不害怕,還跟王言逗起了悶子。

  說笑了一會兒,酒菜上齊,就剩了王言和胡宗憲兩人。

  聽王言說了今天上午的事情,胡宗憲也被王言的牛逼給震驚了。

  “你跑到內閣罵徐階了?”

  王言含笑點頭:“老胡啊,淡定一些,大家都是人,他徐階多什么?還不能罵他了?他能怎么樣?”

  胡宗憲一聲長嘆:“老夫日思夜想,現在想來,還是老夫無能啊,沒辦法給陛下賺銀子。要是也能給陛下賺他個幾百萬兩銀子,徐階敢動我?”

  “現在也不晚,你這順天府尹當的不是好好的?要說入閣,嚴嵩倒了,下邊沒有你的人,你也入不了內閣。左右差了五年,身體還調養好了,家財也更多了,還在海外有積累。可謂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一飲一啄,哪里說得清楚,又如何能分得明白。”

  “倒是老夫著相了。”胡宗憲搖頭一笑,喝了一杯酒,轉而問道,“真要打?”

  “必須打!”

  “是陛下要打?”

  王言也是一聲長嘆:“陛下乃是一代圣主明君,庚戌之時竟讓俺答犯京,奇恥大辱,陛下豈能不報此仇?

  陛下什么都清楚,若是大明還是嘉靖四十年的樣子,搞得嚴嵩為了幾百萬兩銀子毀堤淹田,陛下怕是也不會想要打這一仗。

  現在不一樣了,我大明歲入折銀三千萬,東南安穩,中原安定,薊遼又是苦練三年,兵精將勇。朵顏三部和女真人,全都老老實實的干活賺銀子,正是可以空出手跟韃子打上一打。

  不論是打小仗,還是打大仗,以我大明如今國力,又豈有干不過韃子的道理?”

  “此戰你要掛帥?”胡宗憲蹙眉問道。

  “舍我其誰?”

  王言緊接著又謙虛的表示,“當然了,我也不會打仗,我只會搞軍需。打仗是戚繼光的事兒,是那些將士們的事兒,我讓他們的血不白流,讓他們的軍功得到保證,讓他們死能瞑目,我想他們也不會讓我失望。”

  “以前咱們談論治軍打仗,我就說過,你才是最會用兵的。只要你真的做到了說的這些,那你統帥的大軍必將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無往不利。”

  “那就借你吉言了,希望戚繼光能打出威風吧,也不枉陛下花的那么多銀子。”

  胡宗憲不禁笑了起來,他不笑別的,就笑王言時時刻刻不忘吹捧嘉靖。他覺得這個習慣特別好,反正他從沒在王言嘴里,聽到一句對嘉靖的抱怨。

  他也是宦海沉浮幾十年的,更是嚴嵩的親信,他知道,便是嚴嵩在私下里,也沒有做到如同王言這般。雖然不至于說什么嘉靖的壞話,但有些時候難免有些牢騷。王言是他見過的,真正的表里如一的人。

  不光背后罵徐階,當面也罵。如此一來,還真沒人懷疑王言說誰的壞話……

  “陛下想讓我去吏部主事,跟你提起了嗎?”

  王言搖了搖頭:“可能還沒到時候呢。眼下要打仗了,這順天府還是得你來主事,不能亂了后方。估計先前也是陛下不確定要不要打,先跟你透透風。”

  “你覺得這一仗能打多久?”

  “能打多久就打多久,沒事兒就要打他們,要將他們的汗王,他們的頭領,全都給打死。而后將草原上的韃子內遷,我們再移民去到草原上,兩族通婚融合,派遣官吏管理,實治草原。”

  “那可真是曠日持久了,我大明未必能頂得住啊。”胡宗憲有些沒信心了。

  “其實花費不會那么高,無非就是開始的時候消耗大一些,再之后就好多了。草原上不是有牛羊馬么?也有能耕種的土地,這些全都是銀子。

  草原上的韃子百姓,跟咱們的百姓一樣,他們只要干活,咱們就能賺銀子,就能搞發展。長遠來看,占據了草原咱們是能賺更多的。

  另一方面也是解決了北方的大患,今后百姓們都能安穩,邊軍的開支也能減少一些。我大明也可以安心經略海洋,海貿的好處無需多說。所以我們當前花一大筆銀子,也是值得的。”

  胡宗憲點了點頭:“長久來看確實如此,我想徐階他們也都能想到。只是他們不愿意花這一大筆銀子,也不確定到底能不能打贏這一仗,他們怕打輸了,銀子全都白白花掉了。”

  “怕輸能行嗎?越怕輸,麻煩就越多。莫說不通禮教的蠻夷,便是我大明的這些讀書人,說到底不也還是弱肉強食?普通百姓,敢去知縣面前講道理嗎?怕是說一句知縣的不是,就要被抓起來打板子了。但你我站在知縣面前,他連個屁都不敢放。

  我大明讀書人,一口一個為國為民的官員都是這樣的,那些蠻夷又如何?就是打服了他們,尚且上躥下跳呢,不打,豈不是就跟現在一樣蹬鼻子上臉?”

  王言這話是暴論,說出去沒人認的。當官兒的,讀書的,也不止是他們,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承認自己的不好。所謂人之常情,就是這樣的,都是人的賤病。

  胡宗憲很明白道理,沒有就此多說,轉而說道:“那我在順天府尹這個位置上也做不了太久,最開始交戰過后,戰事平緩下來,也就該走人了。接替的人選,你要做好安排。”

  “哎,別說這種話。順天府主事,這么大的官兒,這么高的位置,豈是你我能安排的?”

  “你屬意何人啊?”胡宗憲好像沒聽見一樣。

  王言并不介意,笑呵呵的回道:“海瑞吧,除了他也沒別人了。雖然海瑞有時候不懂變通,但在搞錢的問題上,他還是很尊重我的。”

  “他的脾氣,又有你我支持,主事順天府倒是合適的很。”

  海瑞鐵面無私么,順天府就要這樣的狠人來主事才行。至于海瑞的資歷問題,那都是小意思了。畢竟也沒讓海瑞做順天府尹,就好像先前王言做治中一樣,代行府尹權責罷了。

  “順天府是財稅重地,絕對不能讓權貴大戶再搞成以前的樣子。”王言對胡宗憲的話表示了認可,“這一塊是咱們的基本盤,絕對不能讓出去。”

  “海瑞以后,可就要斷檔了。”

  “不是還有王用汲呢么?實在不行,讓譚綸上來也行。我說不能讓出去,卻也不是把這個位置當成了自家的。人可靠,能把順天府的事情辦好,是誰的人都無所謂。最重要的,就是保證順天府的局面,保證稅收。”

  王言說的輕飄飄,“他們一個個的想著撿便宜,想著爭權奪利,出了事情也怪不得我。誰搞壞了我拿命拼出來的好局面,我就要誰的命。”

  胡宗憲搖頭輕笑:“他們怕是也不敢胡來,都知道你是什么脾氣,也都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除非誰真瘋了想死,否則是絕對不會在順天府胡來的。”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真正做起來也不一樣。他們存著僥幸,輕飄飄的開了一個口子,那這個口子就會持續擴大。所謂千里之堤潰于蟻穴,不容輕忽懈怠啊。很多時候,事情就是壞在了這里。”

  聽了王言如此推心置腹的話,裕王不禁連連點頭:“你是個有胸襟的,怪不得父皇如此器重于你。”

  “王爺,臣當然有幾分私心,卻也不過是想活的瀟灑舒服一些罷了。更多的,就是想讓我大明更偉大,這是臣豁出命都要做的事。希望臣這輩子,能夠看到我大明寰宇無敵,百姓衣食無憂的那一天,死也瞑目了。”

  裕王對王言的表態表示了相當的認可,轉而說道:“你有心了。咱們說說打仗的事兒?”

  “王爺請講。”

  “徐階他們跟本王說了,你一意孤行,非要開戰不可……”

  “王爺,庚戌之事不敢忘啊。”

  裕王愣了一下,隨即說道:“本王當然也是支持開戰的,只是如何打,還需講究一二。”

  “其實也不用考慮太多。此一戰,薊遼做主力,宣大等地不失守便是。余下的,就是做好軍需,徐階他們不要在后邊拖后腿,宣大等地的官員不要里通外國。只要做到了這些,王爺,臣可立軍令狀,此戰我大明必勝!”

  隨即王言將跟胡宗憲說的事情又講了一遍,讓裕王明白短期的大量開支,和長久的持續高盈利的關系,和實治草原對于大明帝國的巨大意義,對于皇帝的巨大政績加持,對于皇帝權威的鞏固,對于四夷的震懾,對于內部的團結穩定的重要性。

  總結下來就是一個意思,這一仗是嘉靖要打的,且必須要打,對于皇權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對于大明國運也有著相當重大的影響。

  “王爺,歷來王朝不過三百載,此戰若勝,我大明定然是能過了這個坎的。江山萬代是美好愿想,但再續國祚兩百載,卻是實實在在。”

  “若敗呢?”

  “不會敗!”

  “你想一下,假如敗了我大明如何?”

  “臣在內閣說過,可抄了嚴嵩、徐階等人的家……”

  聽了王言的話,裕王表示無語凝噎:“你啊,怎么就跟徐閣老過不去呢?”

  “王爺,這老東西壞事做盡,卻盡裝好人。說句不好聽的,若非陛下護佑,徐階早殺我八百回了。他心眼兒小的很,最是記仇。”

  “行了,你多吃點兒肉吧。”

  “多謝王爺款待。”

  “是我要謝你,跟你吃飯,本王吃的就多些。”

  就此,王言與裕王說了一些閑話,吃吃喝喝一番,王言便就告了辭,還是由馮保相送。

  “王部堂,王爺的身體如何啊?”

  “就是有些上火,調養幾日便是了。”

  馮保感嘆道:“也是近日對韃子到底是戰是和憂心。”

  “王爺關心國事,這是好事。”

  馮保正要說話,就看到一個小男孩跑了出來:“大伴,踢球啊。”

  “臣王言,見過世子殿下。”

  “你就是王言?”小萬歷如此說道。

  熟悉的對話,有趣的小子。

  王言笑了笑:“殿下許是忘了,當年殿下幼年時曾與臣在此見過,殿下也是這么問的。”

  “是嗎,大伴?”

  “是啊,世子殿下。”

  “那我之后又怎么說的?”

  “世子,奴婢先……”馮保又懂事兒的插了話,卻被王言打斷了。

  “世子當時說臣是膽大包天,臣說世子說的對,下官就是膽大包天。不過世子,你要明白,我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誰好。什么時候你想明白了這些,那時候你再看看吧。吃糖,世子甜甜嘴。”

  小萬歷看著王言伸出來的手,那手上正有兩顆麥芽糖,不禁抽了抽嘴。

  “我已經長大了!”

  “長大了還耽誤吃糖么?”

  王言很奇怪的剝開包裝,自己吃了一顆,隨即將剩下的一顆糖拍在了小萬歷的手中。

  “世子甜甜嘴,臣告辭了。”

  萬歷看著手上的糖,看著遠去的王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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