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絲特拉回過頭去，看向身后。
一座孤零零的敞開的門扉佇立在她身后的迷霧中，一個稍顯瘦弱的年輕女子緩緩從迷霧中走出。
那女子模樣清秀，臉上帶著淡淡的小雀斑，看起來稚嫩而年輕。
愛絲特拉注視著來人的臉頰，目光微微一頓，“天空之城的門扉？你借用異常混亂交錯的時機，通過天空之城打開了通往這里的門扉？并在干擾我的力量？你為什么能影響我的力量？”
她的目光微微瞇起，似乎正在思索著什么，“你曾經是我的一部分？什么時候丟掉的？”
女子只是安靜的看著她，輕輕嘆息一聲。
而也就在這說話的瞬間，愛絲特拉的身軀已經瞬間從迷霧中消失，出現在了女子的身前。
她的手掌驟然伸出，就要按住女子的頭顱。
但也就在這一瞬間，一只赤紅的手掌驟然從她身后出現，洞穿了她的身軀，捏住了她的心臟。
愛絲特拉低下頭來，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直接硬生生從后方洞穿她身軀的手掌。
她回過頭去，看到了何奧平靜的眼神，她微微張嘴，目光中有些茫然，“不可能···”
此刻，她所有的異常力量都被用來試圖將何奧從宇宙中排除，她的身軀上已經沒有新的異常力量留存了。
但是因為眼前年輕女子的干預，她并沒有成功將何奧從宇宙中排除出去，此時此刻，正是她身軀防御最薄弱的時候，也是最容易被殺死的時候。
而何奧表現出來的力量，無論是強大的武道力量，還是戰神的附加，都足以對她造成致命威脅。
這從何奧之前輕易就能‘傷到’她，就能看出來了。
但她很清楚自己的狀況，但是這時候何奧應該在拼盡全力對抗世界的排斥，即便因為她的力量受到了干擾，也不應該擁有如此強的行動能力。
理論上來說，此時此刻，何奧根本不可能有力量能對她發起攻擊。
她甚至都沒有留心對何奧做更多的防御。
聽到她的話語，何奧只是輕輕嘆氣一聲，“看來，你對武道的了解，的確有空白的地方。”
他驟然用力，捏碎了握在手中的心臟，澎湃的紅色光輝一瞬間迸發而出，如同一支支光刺，刺入了愛絲特拉的身軀。
從和維斯坦恩交手開始，何奧就有一種感覺——愛絲特拉并沒有其表現的那么了解武道天使。
一開始，他是以為愛絲特拉對武道天使的了解只是有片面，知道一部分，不知道一部分。
但隨著他的晉升，以及與愛絲特拉的戰斗，他越來越意識到，愛絲特拉對武道天使的了解，不是‘片面’，而是缺失。
理論上，她似乎認為自己非常了解武道天使，但是實際上，她對武道天使的了解知之甚少，甚至有許多錯誤的‘想當然’。
而這，就造成了她和何奧之間最大的一個信息差——何奧遭受世界排斥的程度。
她認為何奧現在應該在全力抵抗世界的排斥，無法移動半分，也沒辦法做出任何有效攻擊。
但是實際上，依靠武道與世界的特殊勾連，他實際上身上還有另一條線條纏繞著他，拉扯著他的身軀，避免他迅速被世界‘排除’。
那就是他的‘道’，與世界融合之后的道。
并且在武道突破的過程中，何奧獲得了大量世界本源的知識，這讓他對世界的認知也更深，也更能利用自身的道，加強自身與世界的牽連。
他現在的狀態，就像是依靠一根繩子吊在懸崖邊上的墜落者，正常情況下，他應該用所有的力量，死死的抓住繩子，避免徹底的掉下懸崖。
但武道的存在，相當于給他加了一條非常纖細的安全繩，即便這條安全繩不足以拉住他的整個身軀，但也足以分擔他的部分壓力，讓他不必死死的拉住繩子，能分出一些力量，去做其他的事情。
當然，他并不能確定愛絲特拉是真的不知道武道特性，這種古老的天使，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能整點狠活出來。
所以他很早將自己所有的標記都收了回來，放在了愛絲特拉身上。
作為已經瘋狂的天使，愛絲特拉的精神思緒異常的混亂，何奧只能從無數混亂的思緒中，盡量抽出其中有理智邏輯的部分，分解出來，來探尋愛絲特拉真正的思想。
當然，這其中也大多數是猜測。
但到了這種程度，何奧也不可能真的預知一切，所以只能帶著一些賭的性質，來‘演戲’。
當然，也因為愛絲特拉的異常力量被‘分走’，印證了他之前的某種猜測，也讓他更傾向于相信愛絲特拉的確有一些武道記憶的缺陷。
何奧抬起頭來，看向眼前的年輕女子。
女子的模樣他其實很熟悉，那就是他在西洛市第一次遇見的異常協會調查小組的成員——萊莉。
而這個時候，愛絲特拉終于反應過來了什么，轉過視線，看向身前的萊莉，沙啞道，“你帶走了我和武道有關的關鍵記憶？”
“所有和‘構世者’有關的記憶和認知都已經被污染，”萊莉輕嘆一聲，“我動任何部分，都會引發異常的警覺，所以我能帶走的，只有武道的那部分，”
她抬起頭來，看向何奧，“我也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會再出現一個武道天使，并能利用上你這記憶的缺陷。”
“愚蠢的家伙，”愛絲特拉注視著眼前的女子，劇烈的掙扎著向前，向著女子靠近。
一道道紅色光輝刺入她的身軀，將她的整個身體都固定住，她每掙扎向前一分，她的身軀就撕裂一分，但她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歇。
她注視著萊莉，如同一頭兇猛的野獸注視著待宰的羔羊，她裂開嘴角，綠色的光輝從她的齒縫之間流淌，“逆轉已經開始，異常的蘇醒已經無可阻擋，你們殺了我，也沒有任何的作用，”
愛絲特拉驟然回頭，看向身后的何奧，嘶吼道，“異常終究會降臨！你們的抵抗毫無意義。”
然后她猛地轉身，向著萊莉沖去，紅色的光輝撕裂開她的身軀，翻出布滿綠色光芒的血肉，“我會在地獄中等待著你們的到來，直到異常將我帶走，重新降臨于世。”
萊莉面色平靜的注視著眼前瘋狂的女子，注視著她快速向前，直到抵達自身的身前。
此時此刻，她仍舊不具有任何的神異，她只是一個凡人，勉強借助異常混亂的力量，護住自身的身軀。
愛絲特拉只要更近一點，哪怕一個強烈的觸碰，都足以奪走她的生命，將她的身軀撕碎。
但她依舊站立在那里，平靜的注視著愛絲特拉的臉頰，注視著那被綠色光芒覆蓋的眸子。
直到對方臉頰幾乎貼在了她的臉頰上，那呼吸幾乎要鋪在她的面上。
砰——
那紅色的光輝最終刺穿了愛絲特拉的整個身軀，將她的身體固定在了原地。
嘣——
下一個瞬間，無數道紅色光輝驟然收斂，將那布滿綠色光輝的身軀撕碎。
虛空中蔓延起一道道純白的光芒，包裹住這些綠色的光輝，迅速將這些光輝吞沒。
作為神術的代價，生命女神正在接受何奧支付的‘獻祭’。
但這些純白的光輝也并不只是在吞沒這些生命力量，那些光輝還牽連著綠色的光輝，將天空中的一道道殘留的光影勾連。
很快，這些光影之間出現了自然的吸引與匯集。
“你膽子挺大。”何奧踉蹌的向前，看向身前的萊莉。
剛剛的攻擊看起來強大，但實際上是他完全梭哈，透支力量的產物，他現在身軀已經完全被撕碎，戰神的力量也已經消耗一空。
如果他剛剛沒成功，直接就會被世界排除，從這個宇宙中徹底消失。
“有時候，我會覺得，死亡未必不是一種解脫，”萊莉抬起頭來，看向何奧，微笑道，“我的記憶應該已經完全被封存了，只有在這種異常力量被激烈觸發的狀態才會復蘇，連我自己都意識不到，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其實我發現的時間也并不早，”何奧搖搖頭，“我只是察覺到了你的特殊，再結合剛剛的事情，猜測到了一切東西。”
在何奧對所有人進行虛假記憶編輯和命運引導的時候，他自然也接觸了‘萊莉’，然后他就發現，萊莉身上帶著某種特殊。
出于謹慎考慮，他沒有進一步探究萊莉身上的特殊，甚至繞過了萊莉進行安排，但他也意識到，萊莉很可能是某位天使的某個‘化身’，并留下了關注。
而在剛剛對異常的溝通中，他才真正的感受到了萊莉的‘存在’。
“所以，我應該叫你萊莉，還是應該叫你，”何奧看著眼前的年輕女子，“愛絲特拉？”
轟——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大地驟然震顫了一聲。
原本吸引著兩人的大地，似乎發生了某種逆轉，那強烈的引力在這一瞬間消失，兩人的身軀自然的‘飄起’，向著迷霧的上方，快速的‘飛起’。
“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萊莉搖搖頭，她抬起頭來，看著天空中正在匯集的綠色光輝，輕聲道，“我不是完整的愛絲特拉，她也不是，我只是愛絲特拉殘留的人性。”
“但論意識，你是更完整的那一個。”何奧平靜的說道。
何奧從沒有和萊莉溝通過，但是萊莉似乎就是能搞明白他的打算，他也能預料到萊莉的計劃。
當那扇門在愛絲特拉的身后開啟，萊莉腳步聲響起的時候，她就已經和何奧配合締造了一個陷阱。
一個負責做誘餌吸引注意力，一個負責提供致命一擊。
兩人的配合沒有出現任何的差錯。
這才是一個古老天使，擁有的智慧和壓迫感。
如果何奧面對的是一個完整的愛絲特拉，他想要達成現在的結果，恐怕要難得多得多。
“其實我也沒有留下多少東西，”萊莉搖頭笑笑，“我當時發現自身被污染侵蝕的時候，已經回天乏術，甚至無法做出任何有效措施，我清醒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我只能在人性被徹底吞噬之前，將人性完全拋出去，封鎖記憶和知識，清除掉身上帶著的神秘學聯系，等待著情況出現轉機，可惜的是，情況最終并沒有按照我所預料的方向推進。”
她輕嘆一聲，“按理說，在人性被排除之后，我的身軀應該會因為狀態缺失，而陷入某種無序瘋狂狀態，然后，聯邦的天使應該能很快發現‘我’的異常，只是沒想到能有神明幫她定位了失序的理智。”
兩人此刻已經穿過了迷霧，再次懸浮在了空中。
神明的戰斗仍舊在繼續，在虛空中撕裂出一道道痕跡，一道道人形影子，已經漂浮在了天上。
或者說，并非是在‘漂浮’，而是大地和天空，正在逆轉。
原本大地上的引力，正在轉移向天空。
而原本天空的位置，此時此刻已然化作了一個被薄薄迷霧掩蓋的漆黑的空洞。
那似乎就是天空真正的模樣。
在那空洞的表面，一個個龐大的宛如山巒的無形肢體，正在迅速的蠕動著，迅速向外蔓延。
而在空洞的深處，一個恐怖而又浩瀚的龐然巨物，似乎正在緩緩向外蔓延。
“我們當時塑造了封印，又在封印上面建城，目的是通過這些城市來加固和維持封印，”萊莉抬起頭來，看著天空中匯集綠色光輝，
“而這場‘解封’，本質上是一次翻轉，將原本處于表層的城市翻轉到時空另一側，這樣，時空內側被封印的東西，就會翻轉出來，城市里的居民，則成為了推動翻轉的‘燃料’。”
她低下頭來，感受著從那空洞中傳來的‘引力’，以及那漆黑空洞里的龐然大物，“但這翻轉并非沒有解決的辦法，我之前其實‘影響’了自己的思路，對儀式進行過‘優化’，現在的翻轉過程中，還沒有出現任何的死亡。
“實際上，這個儀式只要沒有進行到一半，并未完全的開啟，是有辦法‘逆轉’的。”
她抬起頭來，看向何奧，“我想你應該感受到了，異常沒有任何的意識，純粹是一團死亡的空洞，”
她抬起手，天空中的綠色光輝落向她的手心，“現在，只要能影響異常的‘存在’，讓它‘自愿’翻回去，封印就能繼續維持。”
但那綠色的光輝并沒有落入她的手心，而是落在了另一只沾滿鮮血的手掌上。
“在漫長的看守中，你的靈魂和精神已經大量被異常污染，等你發現時，已經無法逆轉，”何奧看著手心中躍動的綠色光輝，輕聲道，
“你原本的計劃是，排除人性，依靠認知缺失，讓自我徹底失序瘋狂，進而阻斷異常復蘇的節奏，同時也能讓你聯邦的同僚狠得下心來殺死你，這時候，你的人性會在這種震蕩中復蘇，進而指導新的駐守天使，重新穩固儀式。”
他看向萊莉，“但是意外愛絲特拉得到了欲望魔女的幫助，穩住了自我的狀態，擁有了瘋狂的理智，并在神明的引導下，開啟釋放異常，”
他微微一頓，“在此基礎上，未來大廈倒塌、異常活躍、異常教派的沖擊等一系列事件，在此刻開始。”
任務完成 何奧安靜的注視著眼前的萊莉，“但即便你的計劃成功，新的天使也依舊會被污染所侵蝕，然后成為下一個瘋狂者，他沒有你的經驗豐富，甚至會比你更快瘋狂。”
“這本就是無法避免的事情，”萊莉安靜的注視著何奧手中的綠色光輝，“從我做出選擇的那一刻起，我其實就已經預料到了如今的命運，接替我的人，也同樣心知肚明，
“但總得有人站出來，也總會有人站出來。”
她抬起視線，看著四面八方漂浮的陰影，
“在這個世界，守護，本就是一場永無止盡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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