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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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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卡馬爾做出這么一個結論,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

  大馬士革總督希爾庫現在距離叛逆不過一步之遙。無論是蘇丹努爾丁還是他的兒子,他們所發出的,任何一道往埃及的旨意,都可以說是石沉大海。毫無回音,而他留在這座城市中的代理人,原本就地位尷尬,何況殺死他的又是阿薩辛的刺客,而不是與他有仇怨或者是有利益沖突的人——人們就更難鎖定兇手了,畢竟致他于死地的只是一件“武器”。

  他在這座城市中得罪的人還少嗎?那些被劫掠,被屠戮的商人,那些為他做事,卻眼看著要被出賣的以撒人,又或是因為希爾庫而遷怒于他的撒拉遜人……

  于是他很快就被放進棺木里,人們雇傭了他的仆人為他做凈體以及后續的一系列工作,在一個短促以及簡薄的葬禮后,眾人聚攏過來,懇求卡馬爾在離開前為大馬士革重新選擇一個可靠的代理人。

  “你怎么會想起來選我?”拉齊斯用滿懷疑竇的眼神打量著卡馬爾,他們是大學的同學沒錯,也稱得上摯友,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相互作弄:“我并不是一個聰明的人,也不夠勤快,我對權力沒什么欲望,只喜歡在‘綺艷’的懷抱中舒舒服服地度過之后的幾十年。”就連這十年來一直持之以恒地收集和抄錄書籍,也是為了完成他先祖的夙愿。

  拉齊斯雖然得到過先知的啟示,卻始終不曾想要進入軍隊或者是宮廷,他對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不想有任何改變。

  “沒什么可擔心的。”卡馬爾坐在他的對面,兩人之間的小桌上擺著精致的點心和蜜餞,以及兩壺水煙,煙霧升騰在彩色玻璃構成的絢麗光點中,仿佛歌姬在旋轉時飛起的面紗——不過這個房間里只有他們兩人,身邊沒有仆人也沒有奴隸,畢竟這是他們,尤其是卡馬爾難得的松弛時間。

  拉齊斯還不想換掉這批仆人——所以不會留人在他們身邊伺候,免得聽到了什么不該聽的話。

  “大馬士革原本也不需要一個主人。”卡馬爾對現有局勢看得很明白。

  大馬士革的階層主要可以分做三等,最上等的當然就是官員,學者和將領;第二等就是商人和工匠,農民——大馬士革并不單只是一座城市,它周邊還包括了崎嶇的山峰與空曠的荒野;第三等就是基督徒、以撒人,還有極其微妙的——這座城市中的警備人員,他們并不受民眾的歡迎,甚至可以說是被第一等人和第二等人驅使的狼犬,他們甚至有一個獨特的前綴詞s花r,意思是惡毒的,就此可見,他們是如何的聲名狼藉。

  但這三個等級的人卻有著一個同樣的想法——他們有志一同地厭惡著來自于蘇丹或者哈里發的稅賦與法律,一直希望能夠讓大馬士革成為一座自治城市,如同亞平寧的佛羅倫薩,或者是法蘭克的瑯城。

  但這種要求在撒拉遜人的世界中是無法得到滿足的——蘇丹之下,只有奴隸,就連大維奇爾與埃米爾也無法掙脫這個魔咒,更不用說大馬士革只有一些商人。

  事實上,在一百多年前,大馬士革的人已然掀起過好幾場叫哈里發煩憂的暴亂,他無法舍棄這座城市,但民眾的頑固始終叫他如鯁在喉。

  大馬士革的民眾開始安分守己,還是在被努爾丁征服之后,但很顯然,這種順服的姿態不會持續太久。所以,如果卡馬爾將一個如同希爾庫或者是薩拉丁這樣的人放在這里,結果必然不會太好——簡直就是在一捧看似平靜實則沸騰的滾油里倒上一杯冰水,霎那間就能讓它火光四濺,到那天,說不定大馬士革會比阿頗勒更早地陷入紛爭。

  正因如此,一個庸庸碌碌無所追求的人才會被大馬士革人接受。

  “在阿波勒的局勢平定之前,你無需做出任何決定,甚至城外的盜匪和城內的以撒人——如果他們想要用自己的士兵去除那些生長在商道上的荊棘,沒關系,你就讓他們這么做吧,不必干涉,也不要遏制,若是他們給你禮物,你就收下,但不要對稅金指手畫腳,嗯,哪怕他們有意拖延,缺漏也無所謂。畢竟這些錢并不屬于你,它們是蘇丹的。

  如果將來的蘇丹是一個如同努爾丁般的人物,倒霉的只會是大馬士革的這群人……”

  “如果他不是呢?”

  “那你也不用太擔心,他們會代你拒絕蘇丹的旨意,這些家伙還不至于那么愚蠢,有意迎來一個他們陌生而又難以擺布的對手。”

  “你這樣說話,著實叫人感到沮喪,”拉齊斯不服氣地說,“在大學的時候,我的功課并不比你差到哪里去。我也同樣在寺廟中領受了先知的啟示。如果有需要,我也會跳上馬去。揮舞著彎刀,只為了捍衛真主的榮光而與那些基督徒們戰斗。”

  “但你沒有野心啊,”卡馬爾毫不留情的指出,“你或許虔誠,或許勤懇,或許聰慧,但你沒有向上的欲望,你不是那種人,就沒法了解他們的想法,一旦被卷入旋渦,肯定會粉身碎骨。”

  事實上,努爾丁也曾經提過拉齊斯的名字,想讓他到阿頗勒的宮廷里來為他做事,卻是卡馬爾設法推拒了。

  “我告訴他說,你要是在他身邊,也許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醫生,一個戰士,或者是一個官員,但永遠無法成為一個稱職的臣子——別以為你只要認真做事就沒事兒了,只要你擋了別人的路——他們就不憚于搞砸你手中的工作,來誣陷你,然后設法把你投入監牢或是處死。

  到那時候,就什么都完了。事情,還有你。

  但如今的大馬士革對于你來說,確實是一個悠閑度日的好地方。若是新蘇丹派來了他的總督,你也不用擔心,安安穩穩的將你手中的權利交給他就行,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大馬士革的民眾吧。”

  “如果他們推舉我與新總督斗怎么辦?”

  “那你就到阿頗勒來。”

  “你確定?”

  卡馬爾沉默了,“……如果你實在不愿意……”

  “算了,”拉齊斯說,他將一枚蜂蜜杏干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著,只覺得滿口苦澀。他也知道卡馬爾為何推舉他——也是因為他實在是選不出其他的人來了。

  希爾庫留下的那個代理人已經證明了讓一個品行低劣的人來治理城市能多么糟糕,若是卡馬爾拒絕向他們指出一個人——等他走了,這座城市中的人們肯定會為了這個位置爭斗不休,整座城市都會由此四分五裂。

  “那么你呢,你還是要回阿頗勒嗎?”

  “如果我能夠留在大馬士革,那這個代理人就會是我來做了。”卡馬爾說道,“但我肯定是要回去的,這是我的職責,也是我的義務,更是我的權力。不看著蘇丹努爾丁永遠地沉睡于他的歸處,我的心必然會終身無法得到平靜。”

  說到蘇丹努爾丁,拉齊斯抬起了頭:“你讓我去試探的那個基督徒騎士……他確實來找我了,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會來找我?”

  “我聽說過了他的一些事情——在基督徒的城堡內,我也親眼看到了基督徒們的國王對他有多么的愛護和信任,”卡馬爾對此倒是可以理解——雖然如努爾丁這樣的蘇丹,或者說是阿蒂德這樣的阿里發,當他們還是王子時,身邊不會出現大維齊爾或是埃米爾的兒子(他們的父親不會允許)。

  但從孩提時開始,他們身邊會有年齡相仿的奴隸,這些年幼的奴隸如蘇丹后宮的那些女人一樣,也是從奴隸商人或者是市場上采買而來的。他們就有如一條狗或者是一只鳥,伴隨在王子身邊,雖然生死都掌握在他人手中,但在王子成為蘇丹或者哈里發后,他們也能掌握權力——即便他們永遠無法成為一方土地的真正主人,甚至不會被允許擁有自己的資產,就連他們的性命和榮譽都是屬于主人的——但他們很多時候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些人對蘇丹或者哈里發的忠誠當然是毋庸置疑的。畢竟,除了他們自小伴隨長大的主人之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賦予他們相同的信任和看重。若是換了其他人登上高位,等著他們的,就只有死亡或者是更加凄慘的下場了。

  但在基督徒的宮廷中,這種情況幾乎不存在,畢竟他們的根基不在這里,他們的根基在遙遠的另一處地方,即便現在的埃德薩伯爵已經失去了他的領地,但只要他還有姓氏,有紋章,即便離開了亞拉薩路國王,他依然可以成為其他君王的座上賓,也會有數以百計的達官貴胄愿意與他結交,何況他又是那樣的年輕與俊秀,又是“被選中的人”,哪里不能再做出一番事業來呢?

  在蘇丹的宮廷里,幾乎時時刻刻都在爾虞我詐和勾心斗角中度過的卡馬爾很難相信,這世間確實有這樣一個純潔而又仁善的人,他的慈悲甚至不單單針對他的國王,兄弟和基督徒們,對他的敵人也是如此。

  而在布拉斯的時候,他就聽聞這個年輕的騎士帶著他的侍從去造訪過那里的圖書館,并且設法借走了幾本有關于麻風病的書籍閱讀抄錄。

  他不確定,這是一種做給別人看的姿態,還是確實出于一片真心,這份真心又能夠有多么的堅定和穩固——他派了仆人去告訴拉齊斯,如果真有那么一個基督徒騎士前來,向他借取那幾本珍貴的醫學典籍的話,他要盡可能羞辱、貶低、質疑對方,看看他是會憤怒,還是羞惱,又或是慚愧……

  拉齊斯繼續毫無保留,巨細靡遺地與他說了昨晚的事情。

  “真是太奇怪了,”拉齊斯說,“你知道嗎?我以為我說的那些話,哪怕只有十分之一,換做和他這樣年紀的孩子,早就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了——就連他身后的那個年長的侍從也露出了憤懣的神色啊,他卻像是沒有聽見那些話似的……”他目露驚異地比著手勢,“他就那樣在我面前坐下,而后提出要用一個金幣來買我的那些書。

  當然,我初一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以為他在報復性地嘲弄我,但隨后他又不斷的加碼,一直加到一百萬枚金幣,一百萬,即便買下大馬士革也夠了,我的怒意在那一刻消散。我突然明白了,”他看向卡馬爾,“他不是在展示他有多少錢財,而是在展示他有多么堅定的信心。為了達成目的,他可以將所有的一切置換為可見的資產。我的書籍,我的尊嚴,我的生命都是有價的——相對的,他的也是,所以他不在乎我的妄言。

  我承認那時我感到了恐懼,我完全不明白,只是幾本書籍而已,他甚至不能確定那些書籍是否能夠給他帶來真正的幫助,但他依然像一個無所顧忌的賭徒那樣,一下子就投出了自己所有的籌碼,”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我不敢和他賭——所以他贏了,他之前也是這么一個人嗎?”

  “之前我不太清楚,不過我知道他的兄弟,也就是亞拉薩路的國王確實是個大膽的賭徒沒錯。是的,你大概還不知道加利利海之戰的詳細情況。”卡馬爾慢慢地吸了一口水煙,“他們以一百多個騎士,數百個扈從以及武裝侍從的小股軍隊擊敗了相當于他們十倍的蘇丹大軍,而決定這么做的是他們年輕的國王,或許還有我們現在所見到的這個騎士。”

  “他的確狂妄,”拉齊斯點頭:“不過,這么一個人,應當不是那種會將善行當做陰謀的一部分的人,雖然說好人也可能做壞事,但用一個偉大統治者的身后事來做籌碼的行為,無疑已經觸碰到了底線——不管是撒拉遜人還是基督徒。”

  卡馬爾頷首,“他也確實和我說過,他為蘇丹做凈體,并不曾為了索求回報——那時候我們也沒有說過,會承他的這份恩情,他只不過是出于一個人類對另一個人類的憐憫。”

  “一個有大愛的基督徒騎士嗎?”拉齊斯笑了,似乎也覺得這個說法著實有趣,“那么你為什么要叫我這樣做呢?卡馬爾,我并不是在有意探聽你的秘密,你如果不能回答,就別回答我好了——我只是有點好奇。”

  那孩子是個基督徒。如果他是一個年輕的撒拉遜人,甚至庫爾德人,哪怕是努比亞人呢?他都會認為他的這位摯友有意將他引入蘇丹的宮廷,但他是個基督徒啊,是撒拉遜人的敵人,雖然也不是沒有基督徒騎士受蘇丹或是哈里發的雇傭——但他同時還是亞拉薩路國王的特使與近臣,又是埃德薩伯爵的繼承人——他背叛自己的信仰與君主,轉變陣營的可能性太低了。

  “我還受了一個人的委托。”卡馬爾說,他并沒有說出那個人的名字,拉齊斯也知趣的沒有追問。但卡馬爾的思緒已經不由得飛向了他還在亞拉薩路的時候,他接到了一封來自于埃及開羅的密信——那時候他正在為自己的前路擔憂,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他曾經在蘇丹努爾丁,撒拉遜人的信仰之光麾下做事,并深深地為之折服。

  而在努爾丁去世之后,他放眼四望,居然找不到一個可以與其并駕齊驅——不,哪怕只有他一半的都沒有,蘇丹的三個兒子甚至比不上亞拉薩路的新王。

  他總不能去亞拉薩路吧。

  比起撒拉遜人的宮廷,基督徒的國家只會更嚴苛,更危險。他們對于血脈和姓氏的看重,更是注定了就連一個普通的農民和工匠之子都很難在他們的權利圈里立足,更別說是一個撒拉遜人了——他去了最有可能就是給他們的火刑柱加點兒燃料。

  而就在之后的幾天里,他居然接到了薩拉丁的信件,他和薩拉丁接觸的并不多,更多的還是和他的叔叔希爾庫打交道。而希爾庫此人只能說是一個粗魯的武夫,他或許有些小計謀,但在卡馬爾的眼中,這些簡直就是小孩子玩弄的把戲。

  他們能夠南下成為埃及的主人,也只是因為努爾丁已經老了,無法繼續控制得住這兩只桀驁不馴的獵鷹,一旦將他們釋放出去,他就很難能夠將他們重新召喚到手里。

  在卡馬爾的心中,他們就是一對不折不扣的逆臣。

  如果努爾丁不曾在加利利海之戰中失利,身亡,他甚至很有可能在奪得亞拉薩路之后,征伐埃及。卡馬爾甚至想過到那時候,他會不會在蘇丹的大軍之中,親眼看著蘇丹的宦官用弓弦絞死那兩個叛賊。

  現在叛賊之一給他寫來了信,而信中的內容也非常的直白,坦率,他試圖招募卡馬爾——在看到那幾行句子的時候,卡馬爾甚至笑出了聲,太可笑了。

  薩拉丁怎么會覺得,作為一個世代居住在阿頗勒的重臣家族,最為顯赫也是最為傲慢的一個成員會愿意屈從于一個庫爾德人呢?

  但這樣的信件并不單單只有一封,之后的每一晚都會有一封信件擺在他的書桌上,信件的內容也各不不同。

  有時候薩拉丁只是跟他描繪一下尼羅河畔的風景,民眾的生活,以及他初見雛形的新軍;有時候則是他向他介紹埃及的新首都開羅,他正在那里建造一座巨大的城堡,以此作為對抗基督徒的第一道防線;他也說到了阿頗勒,說到了努爾丁的三個兒子,還有他在摩蘇爾的侄子,他甚至還提到了亞美尼亞的親王與拜占庭的皇帝,不得不說,其中的一些分析竟然能與卡馬爾不謀而合。

  而那些與他的想法并不統一的部分,更是讓卡馬爾沖動的想要鋪開羊皮紙,提起羽毛筆,在上面寫下自己的意見,然后給薩拉丁寄回去。但那樣的行為豈不是已經承認自己愿意做薩拉丁的臣子了嗎?他好不容易才按捺下了心中的想法。

  而他們還在布斯拉的時候,他接到的密信末尾,薩拉丁提了個很小的要求,請他去看看那個黑發碧眼的孩子。

  薩拉丁也聽說了,他的身世已經被揭露——居然是埃德薩伯爵約瑟林三世的獨生子——驟然間,他從一個身世不明的奴隸,成為了四大神圣王國(按照基督徒的說法)的繼承人之一,著實令人感到驚異。

  不過,與卡馬爾所想的不同,薩拉丁倒不認為這是亞拉薩路國王鮑德溫四世的有意為之,即便沒有這個身份,這孩子將來也必然前途光明,身份顯赫。

  但薩拉丁在信中說,他曾經與這孩子交談過,他身上有著一些常人無法擁有的高貴品質,但在這樣急驟的變化下,就算是一個老成之人,也會不受控制的露出一些丑態。這個少年人真的能夠經得起這樣的考驗嗎?

  拉齊斯戲言,卡瑪爾如此關注這個基督徒騎士,難道還想要把他招攬到阿頗勒的宮廷里去嗎?卡馬爾當然沒有這個打算,但他總覺得薩拉丁對這個年輕人的關注也確實多了點,這個將來可能會成為蘇丹的庫爾德人可能還真是存在一些別樣的心思——或許能成為一個君主的家伙總有點像龍,看到珍寶就想要扒拉到自己這兒來——當初的努爾丁也是如此。

  當然,如果對方的表現叫他失望的話,他應當也會毫不留情的將之棄之如敝履。

  “如果他是個撒拉遜人,我會稱心如意,滿懷安慰,但他是個基督徒。”拉奇斯仿佛自言自語般的說道,“、你就沒有想過讓他夭折在這次出使中嗎?

  雖然亞拉薩路的國王必然會為之大怒。按照這個少年人的性情,我們甚至可能會迎來一場慘烈的戰爭。但那又如何?基督徒和撒拉遜人注定了要廝殺到世界末日。”

  “……他終究也只是一個人罷了,”卡瑪爾沉吟片刻后說道,“而且我們的路途還未走到終點,等到阿頗勒,我們再來看看吧。”

  “還有三天兩夜,基督徒的使團就會抵達阿波勒。”第一夫人平靜地說道,她的宦官則垂手不語。

  蘇丹努爾丁最小的那個兒子薩利赫蜷縮在他生身母親的懷里,睜著一對大眼睛看著第一夫人——在蘇丹的后宮中有一條相當奇特的規定。

  后宮中,除了第一夫人,第二夫人和第三夫人之外,宮廷中所有的妃嬪和女奴雖然都可以說是蘇丹的禁臠,但她們真正的主人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第一夫人,第一夫人決定了她們誰去服侍蘇丹,除非蘇丹的確看中了誰(這種情況很少),不然服侍幾次,什么時候服侍,甚至是否能夠有孕,都得看第一夫人的意愿。

  一個妃嬪若是沒有得到第一夫人的允許,第一夫人是可以以私通的罪名把她處死的——這種情況也一樣很少,但若是發生了——蘇丹也不會過于追究。

  而薩利赫就是在第一夫人的注視下出生的孩子,而他和他的生身母親就是第一夫人天然的同盟。

  薩利赫的生身母親抱緊了薩利赫,薩利赫或許不太懂,但她知道,就在前一晚,埃德薩伯爵約瑟林三世與他的妻子,已經從被囚禁的偏僻堡壘轉移到了阿頗勒城堡,而后在當夜,第一夫人的宦官就帶著毒藥去了結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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