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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若弗魯瓦第二次進入阿破勒,他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時候,是作為圣殿騎士團的使者前來覲見蘇丹努爾丁,以及與他商榷購買埃德薩的事情。
雖然當他站在蘇丹面前提出這個請求的時候,努爾丁只是大笑,并且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們,但隨后他還是寬容的稱他們為遠道而來的客人,并給予了相當慷慨的招待。
這段經歷留給若弗魯瓦的印象異常深刻,古老的城市,繁榮的街道,來來往往的人群,宏偉的城堡,威嚴的蘇丹,溫順的大臣,還有那些富麗堂皇的房間,青銅的吊燈,以及隨處可見的水池和噴泉——不過住在這里的時候,他們并不能感到安心。他們終究是蘇丹的敵人,十字軍騎士——正如隨行的一個修士所說,就像是蜷縮在巨龍盤踞的洞穴中,觸目所及全都是璀璨的金子,剔透的寶石,珍貴的文書,但與之相對的還是巨龍張開雙翼時無所不在的陰影,和它大聲咆哮時從口中噴出的火焰與濃煙,。
這次造訪的時機則更為危險和不利。
阿頗勒的夫人和王子們并未準備讓太多人知曉蘇丹努爾丁的棺槨將在今日入城,行走在他們身邊的民眾只是投來了好奇的目光,但這里畢竟是一座無比繁榮的城市,隊列中有基督徒也并不叫人感到奇怪,他們與前來迎接他們的大臣與將領們沉默地穿過了城市,來到阿頗勒城堡的三重獅子門前。
阿頗勒城堡只有一個入口嗎,位于南面的城墻,通向第一道門的是一座無護墻并且相當陡峭的長階梯——畢竟這座龐大的建筑物原本就坐落在高處,周圍的人群已經被驅散開。大王子與二王子這兩個已成年的王子帶著自己的隨從和士兵走出門來,他們的臉上都掛著真切的悲痛之色,至少看上去——一見到覆蓋著黑色粗布的棺槨,他們的眼淚便滾滾而下,紛紛抽出身邊的匕首,割開了自己的面頰。
這種行為在十字軍們為死去的阿馬里克一世哀悼時也這樣做過,只不過十字軍們這樣做,是沿襲了古羅馬的傳統,他們則是沿襲了突厥人的習俗,而后他們競相將染了血的手放在了棺槨上,在黑色的布料上留下了一道道并不怎么鮮明但血氣濃郁的斑駁痕跡。
最小的那個王子被宦官抱在懷里,一個隨從象征性的割傷了他的手臂——然后將血擦在黑布上——他年紀太小,無法控制力道。
接下來蘇丹努爾丁的遺體將會在阿頗勒城堡的大廳中接受親友們的哀悼與追念,他們的教士會為他念經,他的兒子會為他修理衣容,更換衣裝。而第一夫人,第二夫人和第三夫人將會依次在他的棺槨中放入簡薄的隨葬品——一般來說都是蘇丹生前最為喜歡的那些——像是匕首、戒指或是書籍等等。
除此之外,蘇丹生前最喜愛的坐騎也會被隨之埋葬于地下。撒拉遜人的教義雖然并不推崇人殉,但同樣的,當老王與新王交替的時候,蘇丹的后宮中總有一些年輕的女性會無聲無息的死去。你可以把它視作第一夫人,也就是將來的王太后用來清理后宮的一種方式,也可以視作她們對丈夫與君王的擔憂——她們倒是誠心誠意地認為,這些奴隸是可以隨著蘇丹一起升上天堂,繼續在那里服侍他的。
當然,其中也必然有著一些私怨。
基督徒的使團被安排在第二道門后。
阿頗勒城堡可不僅僅是一座軍事要塞,它還是蘇丹的前廷,后宮,因此面積廣闊無比——它的占地面積約等于九個亞拉薩路。
不曾親身至此,很難感受到其中的巨大差異,第一次來到這里的人甚至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的居所正在第二大門與第三大門之間,從高處望出去,可以望見整個阿頗勒城堡,那是一座連綿不斷的巨石海洋,層迭的墻壁如同細密畫上的線條,庭院猶如填充在里面的綠色與藍色,涂刷成金色,或者是白色的圓穹頂,就如同點綴在其中的珍珠,在夕陽的余暉中熠熠生輝,這已經不是一個城堡了,是一座城市。
“我幾乎不敢去想要把這里打下來,會耗費多少條人命,多長時間,多少錢財了……”一個十字軍騎士感嘆道。
“即便耗盡法蘭克和亞平寧所有的軍隊,也未必能夠拿下這里,你或許可以搬開橫亙在路面上的石頭,但如何去移動一座巍峨的大山呢?”他的同伴接著說道。
“快別說那些喪氣話,”另一個騎士反駁說:有多少堅固的堡壘,或者要塞,都是靠著外界的力量來打破的呢?現在蘇丹努爾丁已死,而他留下的遺產將會被他的三個兒子瓜分,只要他們其中有一個生出了貪婪的心思,就算是他們用黑鐵來澆筑城墻,用黃銅來打造城門,叫魔鬼來為他們效力,也不過是加快這座堡壘的崩裂速度罷了。”
“我們今天已經看到了那三位王子,你們覺得他們誰能成為這最后的勝利者?”
“這個就不是我們能夠揣測的事情了。撒拉遜人這些方面相當的荒誕,還有輕率——如果是在法蘭克,那么他的長子就應該成為無可爭辯的蘇丹,但依照他們的信仰,他們應該選擇那個最有能力的人——這就有些令人尷尬了。這兩位,不,三位王子不好好的打上一場,恐怕難以善罷甘休。”
“這對于我們來說是件好事。”
“也可能是件壞事,”一個更清醒些的騎士說道:“蘇丹的葬禮什么時候結束?”
“儀式可能會持續七天到八天,之后,他會下葬在他選定的那個地方,有可能是城中的某座寺廟之后,才是決出勝者的時候。”
“你覺得他們會通過談判的方式來決定領地的歸屬嗎?”
“或許。”
“我們是不是要等到那個勝利者出現,才能完成這次的使命?”
“應該是。”一個騎士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面孔:“只希望新蘇丹能是個信守承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