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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突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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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十幾年后,將會有一位偉大的撒拉遜統帥如此稱贊道:阿頗勒是敘利亞的眼睛,而阿頗勒城堡則是這只眼睛中的瞳孔。

  能被如此夸贊,阿頗勒城堡當然不可能只是一座大而無當的空城。正如人們所熟悉的,它有三重門,每一重門都連接著高大又厚重,綿延了數千尺的城墻。

  南門,也就是阿頗勒城堡唯一的出入口,但也有些人將之稱為蘇丹門。因為無論是新蘇丹還是老蘇丹,都必然會從這座門中走進去,或者是被運出來。

  它樸實而又莊重,幾乎沒有過多的裝飾,只在門楣上方鐫刻著一段蘇丹努爾丁親筆寫下的箴言——“真理如鏡”。

  穿過這道門,你就能看見一座座鱗次櫛比的建筑,但這些建筑明顯地矮小和密集,因為居住在這里的并不是蘇丹和他的大臣,而是服務于他們的宦官、士兵和仆從,他們雖然也是阿頗勒城堡的一部分,但正如每日的陽光和雨露,他們或許可以享受到其中的一部分,但肯定不是最多和最好的。

  即便如此,他們的待遇和榮耀也已經超過了這座城堡之外的人。

  第二層中則被稱之為雙獅門。因為在門扉兩側各雕刻了一只獅子,它們栩栩如生,怒目而視,仿佛是兩個最為警醒的守衛,牢牢的守護著城中的蘇丹。有時候,一個埃米爾或者是法塔赫,也會自稱門前的雙獅,就是將自己比喻為這里的兩頭猛獸。

  而在雙獅門后,就是沿著這座丘陵的走勢而矗立起來的宮殿群,大大小小總共有十來座,但沒有蘇丹的妃嬪在此居住,這里是蘇丹召見臣子以及處理國事的地方,其中最常用的就是王者廳和寶座廳。

  與人們想象的不同,蘇丹在處理政務的時候,并不會允許所有大臣都與他擁擠在一個地方——也不可能,贊吉王朝依然沿用了古老的行省制度,當然,蘇丹之下,只有奴隸這句話并非虛言,但蘇丹的奴隸擁有著君主賜予的巨大權柄——一個地區,或是一個行省的管理權。

  雖然說蘇丹對他們依然有著生殺予奪的權利,但如果他們能夠獲得蘇丹的信任,并且確保所督管的行省每年都能將五分之一的收入穩妥的送進蘇丹的國庫,一般而言,蘇丹不會蠻橫地干涉他對行省的治理,毫無疑問,這種統治方式會培養出數之不盡的野心家。

  當一個蘇丹能夠如努爾丁一般具備超出常人的智慧、武力和人們的尊崇時,放眼望去,在他面前都是倒伏的麥子。可如果他變得軟弱了,或是老了,又或是沒有一個能夠繼承這些的子嗣,這些溫順的作物就會瞬間變做銳利的荊棘,將君主刺得鮮血淋漓,渾身疼痛。

  第三重門并沒有確切的名稱。因為它連通著蘇丹的后宮,人們對蘇丹的女人們必然充滿了好奇,但沒人敢在這里放肆——只可能有些最為膽大妄為的家伙們喝多了葡萄汁的時候,將之隱晦的稱為玫瑰門。

  產生了異動的就是比鄰玫瑰門的王者廳、寶座廳和掩藏在玫瑰門后的宮殿,有很有可能,王子們就是在這里召集了他們的人,而玫瑰門后的暴動,則可能是在針對蘇丹的三位夫人。一旦血淋淋的繼承權之戰開始,兩位王子所想到的必然就是去劫持或者是殺死對方的母親,他們的母親并非沒有身份和來歷的女奴,生死的意義也自然不同。

  但很顯然,兩位夫人也不是毫無準備的。但無論是那兩座最為重要的廳堂還是蘇旦的后宮,距離基督徒騎士們暫居的地方都有著一定的距離,畢竟誰也不會將敵人的使團放在要塞的心臟位置——如今倒成了他們的優勢。

  而在第二重門,也就是雙獅門之后,居所以矮墻或是林木間隔,他們與另一處地方間隔著的就是一處橄欖林,塞薩爾倒不必擔憂他的騎士們會在黑夜中失散。即便不曾得了天主的賜福,這些從不缺乏魚類和肉類攝取的騎士們在夜晚所能看到的東西,也要比平民多得多。

  而就在踏出橄欖林的前一刻,塞薩爾突然停了下來,他身后的騎士不明所以,但也勒住了自己的坐騎。

  不多會,他們就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一陣喧囂聲,若弗魯瓦無聲地吹了一聲口哨——那個方向是大馬廄。

  因為贊吉王朝所采取的行省制度,日常在蘇丹面前侍奉的可能就只有大維奇爾和少數幾個官員。如果他要對某處行省的總督行使權力的話,就會把他招到阿頗勒來,雙獅門后有一部分宅邸是為他們準備的,足以容納上千匹駿馬的大馬廄也同樣只為他們服務。

  那時候撒拉遜人也要求基督徒將他們的馬匹放在大馬廄里一起看護和喂養,但被若弗魯瓦堅決地拒絕了,或許還有人暗自嘲笑這些基督徒全都是一群膽小怯懦的家伙。

  現在隨著那些嘈雜的人聲漸漸逼近,所有的基督徒騎士都在心中喊了一聲上帝保佑,并且向若弗魯瓦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原來是動亂發生的時候,有一股不知道屬于哪個法塔赫或者埃米爾的隊伍想起了這里,這些士兵襲擊了大馬廄,他們從中挑選最好的馬給自己留下,或許還牽著一匹或者是兩匹,但更多的他們沒法帶走,也不可能找到一個商人出售。

  于是,他們就做了一件殘忍的事情,那就是將剩下的馬匹迅速砍死,然后在馬廄里放火。他們滿身鮮血,得意洋洋舉著燃燒旺盛的火把,大聲地感嘆著自己的幸運。

  也幸好如此,適應了強光的眼睛掃過橄欖林的時候,根本無法察覺黑暗中靜靜矗立著的騎士們。他們吵吵嚷嚷的自基督徒面前經過,最近的一個士兵,只需要略略轉頭就能看到距離他不過百尺的塞薩爾,但他沒有。

  自始至終塞薩爾和他的騎士們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們耐心的等待對方遠去才策馬走出了橄欖林,將自己暴露在鈷藍色的天光下。

  守在雙獅門前的士兵,又恰好是卡馬爾收買過的那些人。他們一見到基督徒的騎士們就立即戒備起來,但他們的首領隨即便看到了從塞薩爾身后側過身,露出面孔的卡馬爾。

  “大人,”他驚異地叫道:“您怎么在這里?”

  “放他們走,”卡馬爾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疲憊地命令道:“至少此刻他并不是我們的敵人,我雇傭了他們,讓他們護送我們離開阿頗勒。”

  這個我們引起了士兵的注意,隨后,他又看見了幾張熟悉的面孔,畢竟每個大臣進進出出都要經過雙獅門,“為什么?”他下意識地問道:“新蘇丹會需要你們的。”

  “我并不這么覺得。”回答他的并不是卡馬爾,是另一個大臣。在此之前,他為他的君主努爾丁以及敘利亞的所有民眾管理著整個國度的財政。

  他用一個古怪的姿勢側過身體。這時候士兵才發現,對方竟然是被一根腰帶捆綁在一個騎士身上的,他正感到迷惑不解,卻見到這個老人舉起了雙手,或是說,雙臂,光禿禿禿的手臂上并沒有雙手,“這是二王子砍掉的。”他說,“因為他向我要錢,他不相信國庫里只有這么一點錢。”

  但那是真的。蘇丹努爾丁為了發動對亞拉薩路的遠征,消耗了一筆旁人無法想象的錢財,而這筆錢財應當在今后的幾年內逐步的填充回來。畢竟敘利亞的每個行省都在不斷的為阿頗勒運來金子,銀子和絲綢。

  但二王子并不相信,他認為這個老人不是有意欺瞞,就是已經投靠了他的兄長,又或是自己貪污了這些錢,他對其嚴刑拷打,并且在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時砍掉了他的一只手,隨后是第二只手。

  “你問卡馬爾為什么會在這里?如果他不在這里,那么我現在可能已經失去了我的雙手,雙腳,還有我的腦袋。”這位大臣為人正直,德高望重。即便是一個看門的守衛,也知道他是朝廷內不可或缺的一個人。甚至他之前已經多次以年老體衰向蘇丹努爾丁提出辭呈,努爾丁卻一直沒有同意,就是因為找不到比他更為廉潔而又聰慧的人來占據這個職位。

  “那么,至少還有個大王子呢。”他磕磕絆絆地道。

  “大王子也不遑多讓。”另一個大臣指了指他身邊的一個人,他也是他們的同僚之一,他被大王子割掉了舌頭,他犯了什么罪嗎?當然沒有,他只是不愿意說出一些違心之言。

  “可是你們離開了阿頗勒又能到哪里去呢?”

  “到任何地方,都可以,敘利亞很大,實在不行……”卡馬爾停頓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他們若是留在這里,必死無疑。所以如果你還是一個撒拉遜人,還愿意為這個偉大的王朝保留殘存的一絲生機,就打開門,讓我們離開這里吧。”

  守衛沉默了一會,他看向他的同伴們,同伴向后退了兩步,更有幾個人奔過去打開了門,他們被卡馬爾說服了,塞薩爾微微的松了口氣。無論如何,他都不愿意在這里浪費哪怕一點時間,現在的阿頗勒就是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他不能去賭上帝究竟給他們留了多少時間。

  不過在踏入甬道之前,他還是謹慎的抬頭望了望甬道頂部那些被格柵封住的洞口,洞口上方也有一條甬道,連接著城墻上的小房間,當敵人來襲,或者是蘇丹想要處理掉某個野心過大的家伙時,他就會命令士兵們從甬道上方的洞口傾倒燒沸的糞水,或者是滾熱的油脂,一下子就能將甬道里的人燙得渾身潰爛,手足盡毀。

  幸好這些士兵們是真心誠意的,他帶著騎士們快速的通過,而雙獅門與南門(蘇丹門)中間的路程也仍舊充滿了危險——幸好此時這些士兵們都已經接受了兩位王子的賄賂,或者是招攬,正在為他們的蘇丹戰斗,留在這里的士兵并不多,還有一些宦官與仆人,但也只敢龜縮在自己的房間里,甚至不敢窺視一二。

  但在蘇丹門前確實還有一小股軍隊,他們是屬于一個法塔赫的努比亞奴兵。不久前,他們的主人投靠了大王子,發誓要為他除掉那兩個礙眼的血親,今晚,他要他們守在這里,可不是為了塞薩爾他們——如果二王子沒有死在玫瑰門,或者是雙獅門里,他就得死在蘇丹門。

  這些撒拉遜士兵看到他們,就已經舉起了長矛,但塞薩爾縱馬飛馳,一瞬間便來到了他們面前,出乎這些士兵預料的是,閃爍著光芒的并不是刀劍,而是金幣,它們被隨手灑出,至少有上百枚,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無比的響聲——這個響聲比世間的任何樂曲都要動聽,幾個士兵立即丟下武器,撲上前去拼命地從馬蹄下抓起那些金幣,并且塞到自己的懷里。

  另外一些士兵也發出了怒吼聲,但不是因為看見了敵人,而是他們的同僚竟然敢不顧他們,率先搶奪這些金燦燦的小東西。

  不過他們也不用太過失望,因為塞薩爾又灑下了一把金幣,金幣翻滾著,灑落到了各處,滾入了縫隙和孔洞之間,讓士兵們變得更加急切。

  騎士和一些扈從跳下馬去準備打開蘇丹門,但在此時,這支隊伍的隊長卻露出了貪婪的神色,他不但沒有讓開,還呼喊著士兵們重新撿起長矛,“他們有更多,更多,更多的金子,不要放他們走!”他喊道,但他的聲音似乎并沒有能夠傳達到他的士兵耳中。

  聽見了這句話的是塞薩爾,而塞薩爾的回應也很干脆。他策馬上前,人們甚至沒有看到他如何揮動長劍,那個小隊長就已經連同他手中的長矛一起被一分為二,他的上半身跌落在地上的時候,還面露驚詫之色,似乎完全不理解對方是如何做到的。

  而此時,沉重的門扉已經被推開,純凈的幽藍光線下,是陡峭的臺階,道路和顯得格外灰暗與方正的房屋。

  一個不知為何出現在街道上的撒拉遜人看到了他們,他舉著手,似乎想要呼喊,但突然之間,他的頭向一側歪去,隨即是被帶動的整個身體,弩箭貫穿了他的頭顱,但這不是某個騎士的所為,而是一隊手持刀劍與弓箭的突厥人,他們拉起面巾掩住了面孔,只露出了眼睛,目光兇狠。

  他們也看見了基督徒的騎士們,塞薩爾沒有留給他們反應的時間,他向著他們沖去,帶著他的騎士,只一剎那,就將這些突厥人踐踏于馬蹄之間,斬殺在刀劍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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