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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2章 ?逆轉

  蔣慶之抄家抄出了巨量錢財,令道爺也難免歡喜,感慨這筆橫財來的正是時候,與此同時,彈劾他的奏疏再度進宮。

  嚴嵩看著堆滿了桌子的彈章,嘆道:“這人一回來,京師紙貴吶!”

  嚴世蕃說:“爹,蔣慶之和那些人再無轉圜的余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看此次弄不好便是兩敗俱傷。”

  “什么意思?”嚴嵩緩緩問道,他揉揉小腹,覺得有些餓了,可最近不知怎地,原先消瘦下去的身體漸漸又膨脹了起來。嚴嵩遺憾的放棄了加餐的打算。

  嚴世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些人用伯府護衛做文章,蔣慶之是個護短的,定然不肯收手。可那是殺人案,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一旦壓不住此事,蔣慶之惱羞成怒之下,按照他過往之事來分析,他定然會在那些人中尋幾個鬧得最兇的開刀。”

  “殺猴儆雞!”嚴嵩喝了口茶水,覺得越發餓了,可才將吃飯一個時辰不到,而且吃了不少啊!

  “嗯!”

  嚴嵩默然良久,“前宋王安石強項,可也沒法和當下的蔣慶之相提并論。他這般肆無忌憚,就不怕沒個好下場嗎?”

  “爹,如今蔣慶之是身不由己。”嚴世蕃笑的很是愜意,“您想想,他在南邊殺了多少人?多少人家因他而破家?”

  田地申報,隨后就是收稅,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對于那些特權階層來說,失去了免稅的特權,和破家并無區別。

  “那些人家習慣了坐收田地人口,一朝被斷掉,就得考慮一事,如何謀生。”嚴世蕃笑的很是譏諷,“四體不勤,五谷不分,說的便是那些蠢貨。蔣慶之一刀切斷了他們的特權,此后他們能靠什么為生?”

  嚴嵩嘆息,“種地不能,經商沒本錢,唯有做官。”

  “是啊!十年寒窗苦讀,不就是為了做官嗎?可官就那么多,無數人去爭搶,幸運兒走過那座獨木橋,剩下的就靠著特權,也能過著人上人的日子。這是多年來儒家龐大的根基。蔣慶之舉著鋤頭挖斷了儒家的根基……這當初誰能想到?”

  嚴世蕃嘆息,“當初他自承乃是墨家巨子,多少人都說他是瘋了,自不量力。我也覺著他撐不過三年。這廝還信誓旦旦的說要把儒家從神壇上給拽下來,彼時被嘲笑為癡人說夢。如今呢?”

  “如今那夢……在一步步變為現實。”嚴嵩突然有些茫然,“老夫的夢……”

  他也曾有過夢想,彼時年輕的嚴嵩科舉之路還算是順遂,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他發誓要干一番事業,讓這個大明因自己而改變。

  時過境遷,他身為首輔,執掌大權。

  可夢想呢?

  “小閣老!”

  一個隨從進來,行禮,“德昌侯府那邊出結果了。”

  “如何?”嚴世蕃眸色一冷,丟下手中奏疏問道。

  蔣慶之但凡找不到德昌侯府的重大罪證,隨后的攻擊就算是道爺也護不住他。

  南下歸來后,蔣慶之挾勢壓制嚴黨的味兒很濃。

  原先嚴黨還能靠著人多勢眾反擊蔣慶之,令他忌憚不已。可如今南方在蔣慶之的‘淫威’之下瑟瑟發抖,而且不少人轉變了立場,為新政吶喊助威,為蔣慶之大聲叫好。

  清洗南方官場,清洗南方官兵,重振龍江造船廠,重建永樂時的那支艦隊,南方無數人正等著蔣慶之再度南下,跟隨他出海貿易……

  整個南方都在躁動之中。

  當第一批出海貿易的船隊滿載歸來,便是蔣慶之的聲望徹底碾壓嚴嵩之日。

  嚴嵩父子自然不能坐以待斃,和那些人眉來眼去。

  公開反對他們不敢,但背地里給那些人遞刀子,乃至于暗搓搓的給蔣慶之使絆子的事兒他們會不遺余力。

  德昌侯被殺一事便是嚴嵩父子等待許久的機會。

  至于罪證,但凡是權貴,哪家的屁股是干凈的?

  只要不是那等十惡不赦的罪行,嚴嵩父子就能據此發動反擊。

  隨從說:“蔣慶之抄沒了侯府,抄出了許多錢財,如今正一車車往外拉,不知還有多少。有人打探到了消息,說德昌侯府這些年開賭坊賺了百萬身家。”

  臥槽!

  百萬身家。

  “興許不止。”隨從說:“咱們的人就在外面盯著,按照大車數目計算,德昌侯府當有數百萬身家。”

  “富可敵國!”嚴嵩捂額,“難怪陛下一直想對權貴下狠手。”

  “任由這些人啃噬民脂民膏,對大明沒有半分好處。朝中缺錢,彼輩家中錢財卻堆積如山,換了誰能忍?”嚴世蕃覺得自己就不能忍。

  “另外,長威伯令人拷打孫營的幾個兒子,據說問出了些了不得的事兒。”

  “去打探!”

  “是。”

  等隨從走后,嚴嵩搖頭,“僅憑著開賭坊之事,蔣慶之無法讓此案翻盤。”

  開賭坊是違律了,但和被殺是兩碼事兒吧!

  “元輔,蔣慶之進宮了。”

  嚴嵩起身,“事兒出結果了,為父去看看。”

  嚴世蕃想了想,“爹,小心些。”

  “為父知曉。”

  嚴嵩拿著一份奏疏急匆匆去求見道爺。

  嚴世蕃定定的看著窗外的秋色,輕聲道:“這個漩渦越來越大了,許多人身不由己被卷入。誰會粉身碎骨?是你蔣慶之,還是那些人。又或是……我!”

  蔣慶之看到畫像,心中莫名就有些親切的情緒,“姑母看著很是慈祥。”

  “在安陸時,母親沒事就會帶著人織布,每逢天災,母親便會令人施粥,她曾說,每個人一輩子能享用的福就那么多,要惜福。”

  “臣也聽聞過類似的話。說是每個人能吃的飯有定數,提早吃完了,人也就沒了。”

  后世有一種言論,少吃長壽,營養學家們從科學的角度剖析此事,說少吃對身體如何如何有利。另一種說法是,每個人一生能吃的飯菜有定數,此刻少吃了,便能留到以后。

  也就是你此刻吃的越少,壽命就越長。

  就像是積蓄,花完人也就嘎了。

  而節省便是延壽的唯一法子。

  “當年崔元去安陸告知朕被選中之事,從那一刻開始,朕就在琢磨這個大明。彼時大明看似國泰民安,可朕在安陸市井中看到的卻是危機四伏,暗流涌動。朕深知,這一切若是不變,大明國祚必然不久……”

  正德皇帝被斥之為胡鬧天子,整日躲在豹房里吃喝玩樂,還特么開集市,這是帝王能干的事兒?

  有先例嗎?

  還真有,前漢時就有一位。

  “仁宣后,帝王威權江河日下,土木堡之變,英宗被俘。被俘也就罷了,若是一切不變,帝王威權尚有可為。”

  嘉靖帝的聲音有些低沉,“奪門之變后,英宗復辟。一個曾被俘的帝王能有多少威望?且此次復辟是靠著那些臣子之力。”

  英宗復辟后,其實地位有些尷尬。作為帝王本該威福自用,深不可測。可他是敗軍之將,是靠著外力才再度翻身。

  “臣子搖身一變,變成了主人。英宗后來利用臣子之間的矛盾分而治之,誅殺石亨,曹吉祥,徐有貞等人。可那是權謀,是術。帝王要用的是道。”

  道爺搖搖頭,“自此,帝王就成了臣子的傀儡。先帝繼位也曾想有一番作為,多番掙扎,換來的只是一句胡鬧。”

  呵呵!

  蔣慶之無聲笑了。

  老朱家的帝王說實話還真沒有蠢的。若是換在漢唐乃至于前宋尚有可為,可這是大明。

  儒家勢力在前宋時突然勃發,在大明時已然成為一個龐然大物。

  他們一起發力,把江山變成了一個漩渦,帝王和萬民在漩渦中或是掙扎,或是認命,隨波逐流……

  “朕不甘心。”

  道爺看著畫像,“知子莫如母,母親知曉朕的心思,便傾力相助。她是客,那位在宮中經營多年,且有楊廷和等人為奧援,又有那兩個蠢貨為之奔走。朕整日忙著和臣子們爭斗,回來還讓母親費心謀劃,朕,卻忘了母親在宮中更為艱難。”

  蔣慶之心頭一震,想到了蔣太后的死。

  按理身為皇太后,生活條件和醫療條件冠絕天下,不該這么早早就去了。

  “母親一邊為朕憂心忡忡,絞盡腦汁為朕謀劃,一邊還得在這危機四伏,并無幫手的宮中和那人抗衡,為朕分憂。其實……”

  道爺閉上眼,“母親身子一直很好,是從進宮后才開始……”

  一邊和張太后針鋒相對,一邊還得為兒子出謀劃策,這樣的蔣太后,換在別的時代妥妥的就是個女強人。

  “母親臨去前最擔心的便是朕。她知曉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她握著朕的手,說……”

  道爺頓了一下,走到了畫像之下,仰頭……

  “我兒,娘在,莫怕……”

  外面許多人都在等著德昌侯府的抄家結果。

  他們準備好了各種證據,比如說老孫家當年立下了多少功勛,這些年是如何兢兢業業的為陛下分憂。

  “九月飄雪啊!”

  酒樓里,幾個士子正在為孫營惋惜。

  “蔣慶之跋扈太過,遲早會有報應。”

  “馬上就是朝會,那些人已經在磨刀霍霍了。”

  “蔣賊倒行逆施,此次南方多少人家遭了他的毒手。只要他被拉下來,我敢說他活不過半月。”

  “半月?我看最多十日。”

  這時有人進來,“諸位,諸位!”

  來人是他們的好友,滿頭大汗。

  “馬兄,你這是……”

  “蔣賊去了刑部大牢。”

  “好賊子,這是要徇私!走,咱們去堵他!”

  眾人起身,可卻見馬兄不動。

  “馬兄……”

  “刑部那邊對外傳話,孫營謀逆,罪在不赦。竇珈藍……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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